《茶花女记事》朱藻

7、别了，阿芒

　　第二天一早，阿芒便向奥兰普告辞了。
　　“你还好吗，不留下来吃个早饭吗？昨晚你似乎睡得并不好，是不大习惯吗？”奥兰普问道。“奥兰普，如果你注意到我昨晚睡得并不好，那就说明你昨晚也没能很好的入睡。”阿芒不正面回答奥兰普的问题，“不，其实昨晚是在这么久的时间以来，我睡得最好的一次，因为终于不再感觉孤单了。”奥兰普走到离阿芒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发现他的神色带着一股坚定，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他要离开了，奥兰普心里想。阿芒深深地凝望着奥兰普，像看着一个交往了许多年的好友似的，经过作业忽然上前，吻了吻奥兰普的额头，说：“我的朋友奥兰普，我们今日真的要分别了，我已经决定去往世界各地去旅行，这大概比无所事事地呆在巴黎，等待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要好得多！”奥兰普听到这话，就明白了他睡得并不好的缘故，他昨晚正是在说服自己，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他决定要远远地离开巴黎——这样一片伤心之地。
　　他被玛格丽特伤了心，第一次在剧院，玛格丽特打发他去买糖栗子，可等他买了糖栗子回来后，玛格丽特却早已同华维尔公爵里去了；第二次就是在昨晚，他又一次被玛格丽特拒之门外，即使玛格丽特已经给了他钥匙，但却始终打不开那扇门。玛格丽特，美丽的玛格丽特啊，绝情的玛格丽特啊，阿芒的心里又愤怒又失望，但还是不忍心责怪玛格丽特。他再也不想见到玛格丽特了，他要离开巴黎，去一个没有玛格丽特的地方。奥兰普完全看透了阿芒的想法，但仍想挽留。
　　“阿芒，你真的要走吗？留在巴黎难道不好吗？你，怎么忍心舍弃你的朋友离开呢？”奥兰普看着站在她眼前的阿芒杜瓦，试图挽留住他。
　　阿芒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奥兰普，看了两秒，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怜惜地说：“你不必为我担心，奥兰普，虽然我们昨晚才真正地认识对方，但我却觉得好像是相识多年的故友一般，你真的不必为我担心，我才要担心你，你也是应该担心你自己的，等我到了外头，会给你写信的。即使要走，恐怕也要等些时日，我的经济有些紧张，恐怕不能支持我前往四处旅游，在离开前，总要想法子筹些钱财的。”
　　想想看吧，两颗同样渴望着爱人的心，奥兰普恋着盖斯东，盖斯东却爱着玛格丽特；阿芒爱着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也对阿芒颇有好感，却碍于公爵之势，将阿芒拒之于门外，他们都是渴望着爱却得不到爱的人，这样的两颗心碰撞，虽然无法燃烧出爱之火，却不可避免的让友谊之焰猛然而起。
　　“阿芒，我的朋友，我不再阻止你了，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这还是有些钱的……”阿芒打断了奥兰普未说出口的话，“不，请不要这样，奥兰普，作为一个男人，不论是为了什么，我也无法接受来自于女人的援助。”
　　奥兰普不再坚持，沉默地将阿芒送上了马车。
　　再见到阿芒是两天后的下午的事了，上午的时候，她去了玛格丽特那儿，发现她正在给阿芒写道歉信，前两天，玛格丽特都陪伴在公爵身边，今天早上公爵有要事要办，她才得了空闲来写信，玛格丽特烦恼极了，她并不认识很多字，六年前，她来到巴黎时，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六年后的水平也没有比六年前好上多少，奥兰普到她那里的时候，她正缠着老女仆娜宁问“道歉”这个单词该怎么拼呢，最后，还是奥兰普告诉了她，虽然奥兰普知道，这一封信可能永远也送不到阿芒手中了。
　　到下午阿芒来的时候，奥兰普正在看书，她也有许多单词不懂，所以打算着找一个老师，玛格丽特给她提了个醒，她可不想有一天给别人写信的时候也要缠着人问单词拼法。阿芒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奥兰普愁眉苦脸地看着一本书的场面。
　　“奥兰普，你怎么了？”“阿芒，快来救救我，我觉得我简直和这些单词有仇，它们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哦，这太糟糕了！”奥兰普向着阿芒诉苦道。“奥兰普，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今天，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你恐怕还是要找个老师才比较妥当。”阿芒看着奥兰普，笑着说。
　　奥兰普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你的路费够了吗？”“我的父亲答应给我一笔钱，并不多，每年大概几千法郎的样子，但只要好好筹划，还是够的。”阿芒回答说。奥兰普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阿芒只坐了一会儿，又教了奥兰普几个单词，就要离开了，奥兰普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玛格丽特的那封道歉信的事，她不想再给阿芒虚无的希望，然后又让他失望了，尤其是在他做出了这样关乎前途的决定下。
　　她只是像两天前一样，沉默地送他上了马车，甚至还吻了吻他的脸颊，给了他作为一个朋友能给出的最好祝福。她在想，这个男人也许还会再回来巴黎，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奥兰普对于《茶花女》确实有着一些印象，但早已所剩无几，她也不能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就这样地退出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