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Sing me a lullaby》迟佳酿

128、Chapter26 越难越爱（下）

　　再见面的时候是在月岛家的葬礼上，流川枫一袭黑衣西装，神色肃穆的看向人群里一脸麻木无悲无喜的月岛梨奈，她机械的和每一位吊唁者鞠躬，将那些悲悯目光中的冷嘲热讽通通无视。不知道为什么，他叫了仙道一并过来，他不是个多事的人，也知道月岛梨奈好强的个性，不喜欢熟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但是今天的场合，他觉得仙道一定要来的。

　　牧绅一站在月岛梨奈面前，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纤长睫毛下盛满莹润的泪眼，他鲜少见到月岛梨奈软弱的一面。胸口的某处疼得特别厉害，不自觉地就拧起了眉头，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那只冷冰冰的手，可是到底众目睽睽之下，不舍得也要放开。

　　月岛梨奈的朋友们是最后献礼的，大道寺瑞希、流川枫、小川时雨、水无梦见……他们一一上前握手，出了一句劝慰什么都做不了。小川时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仙道彰，于是握着月岛梨奈的手和她拥抱，身后人一一效仿，轮到了仙道也就不显突兀，可是谁能想到，月岛梨奈却躲开了这个拥抱。仙道彰心上一抖，咬牙将情绪压下去，默默的退场。却在离开所有人视线的时候一拳砸在了墙壁上，留下了血印。

　　“如果爱她的话，就不该伤害自己。”宫本秀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仙道回身抬头，一个饮料瓶飞过来，本能的接住。

　　宫本秀一亦是一身黑色西装，寒霜满面的看了一眼四周，方压低声音道：“她都没有时间悲伤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这次恐怕谁也劝不了，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玉石俱焚。”
　　纵然心痛她对自己的疏离，仙道彰仍然担心的看向宫本秀一。

　　“昨天在医院里，她将她父母的这次意外说成是自己的错，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用疏离保全你。仙道彰，我仍不喜欢你们在一起，可是再不喜欢我也只能认了。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奋斗到足够保护她的程度吧，忍得了往后三年五载，才能换取一生一世。”宫本秀一说完，也不管仙道彰有没有听懂，径自转身离开。他们这种爱情啊，他这个过来人可是比谁都要感同身受，想要多自由的结果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月岛苍一郎坐在轮椅上带病出席，眼中却满是暮色黄昏的颓然。他将月岛梨奈叫道小的隔间去，如今月岛裕司已不再限制他的自由，因为大局已定，任谁也无力回天。

　　“刚刚那个男孩子，你不该这样对他。”月岛梨奈稍稍讶异，不觉月岛苍一郎竟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是怕连累他，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但是梨奈，你父母的死和你没有关系，若说错，也是我的错。”月岛苍一郎咳嗽起来。

　　“怎么会是您！明明是月岛裕……”月岛梨奈忙抽了纸巾倒了杯水，目光再也掩饰不了悲伤。

　　“孩子，爷爷时间不多了。你爸爸我没有保住，至于你……咳咳，你比我们都要坚强。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了，如果你还要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的话。”

　　宫本秀一原本做好了跟着月岛梨奈反击一波的准备，然而等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决定。

　　“什么？你说什么？”宫本秀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过的，带我离开。”月岛梨奈面色不改，坦荡的看着他，认真道。

　　葬礼结束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复仇而是要他带她走？宫本秀一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今早晨会上姐姐让他放弃月岛梨奈，语重心长的样子是真的为了他好，然而他却不管不顾油盐不进的和所有人翻了脸，想着大不了就什么都不要了，从头再来而已，结果晚上月岛梨奈居然愿意跟他走！这丫头要不是彻底灰心了就是和他想的一样，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但看她的精神状态和性格，不像是会灰心。

　　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要走的消息，连流川枫都不知道。月岛梨奈照常上学，课间的时候流川枫好几次欲言又止，都被她回以了然的微笑。

　　正在监督训练的赤木晴子见到很久没有出现在篮球馆的身影先是一愣，而后跑过去，不思议道：“月岛？”

　　好久不见得樱木花道也眼尖的过来，露出一口小白牙，爽朗的笑：“月岛你来啦。”

　　月岛梨奈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的饮料袋交给晴子：“你们忙，我就是过来看看。”

　　新队员们头一次见月岛梨奈，一个个眼光时不时往这边瞄，宫城良田严苛的一声清咳立即换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倒是平日专注无比的流川枫此时放下了手中的篮球，走道月岛梨奈身旁。

　　“你要走了？”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汗水顺着少年鬓角碎发缓缓流下，滴进胸口。

　　月岛梨奈对于他如此直白的洞察力有些吃惊，想说点什么却也只能耸耸肩：“嗯。”

　　“为什么？”流川枫仍是不解，他还记得她当时问自己的样子，他不相信月岛梨奈会言败放弃。

　　“流川。”她郑重无比的看向他的眼睛：“人都有害怕的时候，害怕失去的。我已经失去我的至亲，不想再失去他了。”

　　看着月岛梨奈离去的背影，流川枫狭长的凤眸微垂，隐忍的痛色没在刘海阴影中。月岛梨奈终究是做了决定，那么他呢？

　　离开神奈川的那晚，月岛梨奈将床头一家三口的照片装进随身的包里，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房间，压下心中的酸楚默默转身。退下曾经的光环，高傲不再，此时的她不过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女，即将背井离乡，去往陌生的国度，面对未知的旅程。

　　宫本秀一站在保姆车门前，看着她一点一点步出，那沉重的脚步本不该属于她的，是他，是他们给了她这个年纪不该背负的重担。他走到月岛梨奈身边，接过她的行李箱放到车上，对着仰望这座她长大的城堡的月岛梨奈轻声道：“走吧。”

　　没有对任何人道别，因为她怕自己这仅存的勇气也会被冲垮。月岛梨奈最后看了一眼二楼的主卧的阳台，与一双沧桑的眼眸无声告别，此去或许就是诀别，到了最后，竟是爷爷给了她唯一的希望，无论是对奶奶还是对父亲的愧疚，都足以压垮他，而自己是他唯一能弥补的机会吧。

　　月岛梨奈决绝转身，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却愣在原地，少年似海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崩溃，长久撑起来的坚强伪装土崩瓦解，悲伤恐惧无所遁形。

　　宫本秀一见状急忙将她推上车关了门，自己驾车开到一个还算隐秘的小院里。期间两人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说了句“只有十分钟”便下了车。

　　“梨奈。”仙道彰看着她的黑眼圈，千言万语只有这一句心疼的名字。

　　翻江倒海的情绪已过，月岛梨奈意外的平静，翻出包里的照片给仙道彰看：“我想把你带给爸爸看的，终究是没来得及。”

　　仙道彰抿了抿唇，声音低沉稳重：“伯父伯母，你们好。”

　　月岛梨奈瞪大了眼睛，想起第一次去仙道家里的时候自己似乎做过同样的事。

　　“请你们放心，我会替你们爱她疼她保护她，也请二位保佑我们，在不远的未来能回到起点。”

　　“Akira……”月岛梨奈哽咽的唤了一声，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落。

　　仙道彰却弯了弯眉眼，攒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和多年前一样，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哄道：“哭花了不好看了。梨奈，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告别，也明白你为什么离开。不要怕也别强求，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会为了你说的那个未来努力，可是如若最终不尽人意……”

　　眼泪模糊了视线，月岛梨奈看不清眼前少年的模样，只听到那声音细腻如水，轻柔的润裹着她的耳朵：“我希望你还是你，幸福的生活。”

　　她抹了把眼泪，终于看清仙道彰攒着微笑的脸，两行泪顺着他的眼角落下，像是两根利器刺进她的心里。她再没有任何犹豫扑进他怀里，放肆的哭泣，父母离世后她像一个过分懂事的孩子，不曾哭过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呜咽声总是带了两分绵长的音调，听起来像是撒娇，可是配上这样的情绪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意，只有心疼与怜惜。

　　“为什么道歉？”仙道彰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你不该是这样的，倒了霉遇见我，被强行拖入旋涡里，做不回那个洒脱的仙道。”此刻的月岛梨奈因为处在自我怀疑中，发自内心的觉得，遇见自己的仙道彰绝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了解她脾性的仙道蹙了蹙眉，吻吻她的额头，道：“这样算的话你遇见我不也是很倒霉么？梨奈，我从来没有如此确定过，遇见你用尽了我一辈子的运气，也正因为如此我要亲手送你离开。”

　　见月岛梨奈一脸不解，仙道彰弯弯嘴角：“爱你这件事上我做不到洒脱，我来不是让你不要忘记我，不是为了提醒你要回来，而是要让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你带回到我身边，堂堂正正的击退所有障碍，给你一片避风挡雨的天。”

　　月岛梨奈终于记起，仙道彰远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温润谦和，一旦执着起来便心硬如铁刀枪不入。在在乎的事上狠决，在不在乎的事上洒脱。可惜这个世界上，让他真正在乎的事少之又少，统共不过眼前这个他从小哄大的小姑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