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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

  •   洗手间离包间不远,出门右拐就是。
      寻常会所里总是盈满花哨灯光,墙壁也多能照出人影,虚假的金碧辉煌。此处倒是完全相反,若不说,误入的话,没准还以为是什么高级酒店顶层。走在走廊中,也是静悄悄,墙壁的隔音效果奇好。
      我抓着手机,想要更快些见到他,走得很快,地面铺有地毯,仿佛仍能听到脚步声。走近洗手间时,也已听到里头的水声,是在洗手了吧?我走得更快,甚至有些雀跃。
      还未进洗手间,先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哥哥,你要手帕嘛?”
      我一听就知道,又有不要脸的人想要勾引楚珩!
      楚珩自然没说话,反倒是那个陌生声音再殷勤道:“哥哥,我帮你擦手啊。”
      太不要脸了!!
      我迈脚就要冲进去,有人拉住我的手臂。我回头狠狠一瞪,是那个也总想勾引楚珩的头牌。我就知道,这里,每个人都对楚珩心怀不轨,成天在这层楼上转!如今逮到一个我不在的机会,还不赶紧着往上凑?
      洗手间里的人还在用腻歪的声音说腻歪的话,我狠狠甩开头牌的手臂,他却死活不放,他还对我笑。

      我一边甩他的手,一边听里头的动静。
      楚珩似乎想出来,那人拦着不让出,楚珩还算客气地说:“麻烦让一下。”
      那人笑出声,又问他:“哥哥你这是要走了嘛?”

      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我恨不得冲上去踹他几脚,头牌拽紧我的手,凑近我耳畔,轻声笑道:“你也太霸道了吧。”
      我再回头瞪他,关他什么事?!
      “大家都有机会呀。”他轻松道。
      我咬牙:“他是我的。”
      头牌一怔,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原本他笑得很虚伪,听到这话,反而真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大笑话。我趁他笑的时候,用力一甩他的手,冲进洗手间。
      果然,一个我不认识,但同样好看的同事一手扶着门框,横在楚珩面前,挡着不让他走,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
      楚珩被拦在里面出不来,我冲到门前时,楚珩似已不耐,正要伸手去推他。

      我本想冲进去揍那个同事,看到楚珩被拦着,楚珩还伸手去推他,明明也不是楚珩的错,却又被气着了。原本的满腔喜意与冲动早已不见,我如白痴一般,回身跑了。
      楚珩又不敢叫我的名字,这里除了金哥,没人知道我的真名。
      那人还在叫楚珩“哥哥”,我已经跑没了影。

      没再回包间,我直接冲到金哥的办公室。
      他又在抽烟,见我这样冲进来,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我摇头,脑中全是头牌笑我的模样。
      “跟你家少爷吵架了?”金哥叼着烟问我。
      我再摇头,金哥眯眼吸了口烟,对我道:“少爷么,还是要讨好着的。”
      我这才看他:“什么叫讨好?”
      其实我知道什么叫讨好,即便是金哥与我已算有些交情,他也与我的同事们不同,对我与楚珩的关系稍有认同。在他眼中,我与楚珩,也仅是金钱关系。楚珩人品好,是金哥也认同的。他也知道我待满三个月要走,所以这样说,他怕我得罪楚珩,怕我剩下的日子不好过。

      他们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相信,我真的和楚珩不是那样的关系。

      我是一直很笃定的,楚珩都对我说过那样的话,说我是最重要的。他把真心捧给我,我怎还会怀疑他?
      但在当时,他从未与我坦言过我们俩的确切关系。
      尤其那些天,我成日在意许多小事。因为楚珩的存在,生活变得轻松些许,有了多余的精神产生诸多烦恼。
      听了头牌与金哥的话,我再度焦躁。
      我很怕失去他,头牌说得对,他并未说过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他如今连我的额头都不亲了。会不会有一天,他真的就要被人抢走?
      或者说,他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毕竟没有任何规矩规定他必须喜欢我永远。
      就说这个地方,比我好看者、聪明者,会使手段者,比比皆是。
      这样的烦恼,以后的日子想来,我也觉可笑。
      却敌不过当时我身在局中被云雾迷了眼。
      甚至这样可笑的烦恼,都无人可言说。

      楚珩后来找了过来,当着金哥的面便急急对我道:“我不认识他。”
      我当然知道他不认识。
      “你别气了,好不好?”
      他一这样说,我迅速想到,似乎我真的总是在生气。真的有人能够一一忍受我这样的性格吗?楚珩欠我什么?他什么也不欠啊!
      我这样对吗?
      不对,可我控制不住心底隐隐的恐惧,更无法制止自己总是用生气的面目来遮盖一切。

      总归那天还算平安度过,回家路上,楚珩小心翼翼道:“我表妹昨天回国,那是我托她在奥兰多那边的迪斯尼买的。”
      我默不作声,摸着手机上的蒂蒂。
      到楼下后,他想给我开门,我已自己打开车门。
      他绕到我这边,有些欲言又止,我抬头看他,想问他,会这样对我一辈子吗。
      我也想问他,为什么不亲亲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是他的男朋友,他也是我的男朋友呢。为什么不能给我一句准话?
      他就是我的啊。
      是后来,他给我坦言那些日子的小心翼翼都是怕吓到我,我才明白他也不好过,总要控制自己的各式欲|望。都是男人,面对爱人,谁不想亲近?
      可当时并不明白,我只觉得这是他对我还不够认同吧。

      有些消极思想,一旦产生,便要蔓延。
      而楚珩有自己的事,他并不打算读研。他的一门学科老师是学院院长,总想让他读自己的研究生,出去开会时,总爱带着他。
      偶尔下午开会,结束得晚,他会晚来片刻,但他一定会来接我。
      我自然还是窝在金哥办公室,或者隔壁的小阳台。
      头牌找过我几次,他告诉我,那天我跑走后,楚珩脸色立刻就变了。那位拦着他的同事还在发嗲,楚珩一点情面也没留,一手将人挥飞出去。同事是狠狠摔了一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几天后的现在还在休养。
      头牌笑:“他好恨你啊。”
      头牌这个人其实也很有意思,我反正是看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莫名其妙来找我说话,而且再也没提到过楚珩。他长得太好看,又会哄人,很多客人都爱捧着他。

      有回他到小阳台上找我时,客人给他打电话,似乎想约他出去做什么。
      他一会儿撒娇,一会儿嗔怒,一会又笑,一会儿又生气,听话音,电话那头的人还非要给他打钱花,把我看得五体投地,情绪转换简直太自如,成精了。
      他拒绝后,电话一挂,就“哼”道:“什么玩意儿!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还想我陪他睡?做梦去吧!癞□□!”
      “……”我见过的同事,没一个敢这样骂客人的,果然是头牌。
      他见我惊讶看他,对我笑:“男人全是癞□□!活他妈该给我花钱!”
      “……”我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干这行,干得这样骄傲的,而且,“你不也是男人?”
      他再笑:“进了这活见鬼的地方,还算是个人吗?”他抽着根长长的女士香烟,回头朝我抛媚眼,“我是男妖精。”
      “……”
      那天之后,我有点喜欢和他说话了。

      有天,楚珩要晚来一小时,我照例跑到阳台吹风。
      没多久,他推门进来,问我:“你家帅哥今天没来?”
      “……”他的话,我总是不太会接。
      他再问我:“那位哥哥那么帅,技术好吗?”
      “你胡说什么呢!!”我很生气。
      “哎哟,问问嘛,这么小气。”他斜我一眼,“你独占这么久,不让旁人碰,聊聊也不行啦?”
      “不行!!低俗!!!”
      “我低俗?你们俩就高尚啦?干的还不就那么些事儿。不过你那位哥哥长得帅,暂时可以不算入癞□□的行列。”
      “……”我竟然不知该如何准备回击。
      他又看我:“你还真当他是你一个人的?”
      我立即掷地有声:“当然!!”
      头牌再度好笑出声,背靠在阳台栏杆上,优雅抽着烟,笑着对我道:“小朋友,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那个故事,我记了很久。哪怕后来,我早早就离开那样的环境,我还是记得那个故事,或者说是给我讲故事的人。
      故事很简单,无非是风月场所中之人轻信客人,一心爱上,最后被骗得一无所有。给我讲故事的人,讲得很风轻云淡,当时却给我很大震撼。尤其讲到在丝毫不知对方已有家室的情况下,被人老婆找上门扒了衣服,裸|照发给父母时,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什么来历,不必我再多说。
      这就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全部来自于此。
      我妈就是一个悲剧。
      妈妈的朋友林阿姨,曾大致告诉过我一些我妈的经历,我妈初时也是被人欺骗。青春年少时候,从未有过爱,又心怀天真的人,谁不曾渴望过这样一段爱情?

      我这样的情况,已不能用矫情与否来解释,这根刺太难拔出。

      多年后,头牌死的那天,我才确定头牌就是他给我讲的故事中的那个人。
      我可怜他,也有点庆幸,幸好我遇到的是楚珩。
      他却还是为他喜欢的人死了。
      头牌看出来我是真心喜欢上了楚珩,才给了我那样的警示。

      头牌的话也的确对我起了警示作用。
      我想,早些结束,总好过将来镜花水月一场?头牌说,你看,来这里玩的癞□□们,不缺钱不缺人,家里老婆孩子聪明漂亮又优秀,他们还出来玩。
      癞□□就是癞□□,即便他帅,即便现在还不是,久了他就是癞□□。
      你要相信癞□□?
      那你就连癞□□都不如!

      后来我就不大愿意见楚珩。
      想见他,越见越想,见了胡思乱想。他还一点不知道原因,天天陪着小心跟我说话,我越发愧疚,愧疚了,就更不愿跟他说话。
      这就是我俩的吵架,其实我俩的吵架永远都是我单方面输出。
      我在学校里成天躲他,为了躲他,甚已开始逃课。
      第一次逃课被他发现后,他头一回跟我生气,他把我堵在空教室里,问我“为什么”。
      我很难堪,真实原因根本不能说出口,我怎能把我心底这些惧怕说出口?我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我妈的事!我不嫌我妈丢人,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他。

      我怕他瞧不起我。

      他真生气的时候,有点可怕,声音冷冰冰,连问几遍“为什么”。
      我始终低头,他道:“安思风,告诉我,为什么逃课?”
      他再道:“说话。”
      比高中班主任还要严厉的语气终于令我抬头,我看他,看他眼中的失望,我大声道:“因为我不想见你!所以我逃课!你每天都跟着我,太烦了!”
      楚珩的眼睛微睁,似乎不敢相信。
      我趁机再朝他吼:“你别总跟着我了!烦!”
      吼完我就跑了,刚跑出教室我又回来,他抬眸看我。我拽下手机上的蒂蒂,扔给他:“还你!”

      我彻底跑了,他没有追过来。

      那时候很单纯的。
      我想我们这是分手了,再想想,好像都没真正在一起过?何来的分手?
      其实,那天之所以那样生气,还有一个原因。
      还没“分手”前,楚珩说暑假前学校要办一场舞会,很好玩,他说要带我去玩。他甚至提前帮我跟会所新的负责人请了假,请假一天。
      能不去会所,我很开心。
      可也是“分手”那天早上,他竟然跟我说,晚上不去舞会了。
      我很好奇,问他为什么,他竟然有些烦躁地说:“没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那样的境况下,我的心态自然就崩了,后来也才会那样朝他吼。

      舞会我自然是不会再去了,假也请了,能不去,我也不可能再特地去会所。那天,我甚至没有去医院,另找空教室坐了一下午。
      当不需要去会所,也难得不去医院,更没有课的日子里,我竟然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空坐两个多小时,我竟又拿出英语真题开始做,做着做着,又想到楚珩低头认真给我写作文范文的样子,连真题都做不下去。
      我背上书包走了。
      无处可去,只能回家。

      心情不好,耐心也差,公交车没等到,我索性走路回家。
      学校离我家很远,当时也考虑不到这些,只想泄愤。从夕阳西下走到月上枝头,手机响了。年轻时候真的很蠢,听到手机响立刻又会很激动,我拿出手机一看,却根本不是楚珩。
      是我的女同学,我不想说话,没接。
      她又打一次来,我接了电话,她那边闹哄哄的。她应当在舞会吧?我们先前约好今晚要一起喝酒的,音乐声中,她吊着嗓子问我:“安思风!你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走在人少的路上,懒懒道:“我回家了。”
      她继续大声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说我回家了,在走路。”
      “天哪!!!”她忽然尖叫。
      “怎么了?”
      “我看到楚珩学长了!天哪!那个学姐是他女朋友吗?好漂亮呀!”
      我的手抓住手机,再听女同学又是一声“天哪”。
      “又怎么了!”我已不自觉生气。
      “那个学姐给他送礼物了呀!妈呀!”女同学再叫,“哇!收了呀!”
      与此同时,我听到那头无数人一起尖叫,女同学也在跟着叫。

      我停住脚步,良久才动了动手,想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女同学再尖叫:“抱了呀!哇塞!!亲一个啊亲一个!”
      我感觉女同学已经喝了点酒,在场的人都太过兴奋。
      我听到“亲一个”这三个字时,虽没真正体验过,但肺气炸了也不过如此吧。
      他不亲我,要去亲一个女的?!
      什么都顾不上,我只记得这一点。

      女同学也再顾不上与我说话,我这时根本不敢挂电话。
      我咬着牙齿努力辨别他们那边的动静,忽然又听女同学大声道:“学长!学长!看这边!”
      手劲太大,我握着手机的手已开始疼,一会儿后,听到了楚珩的声音。
      女同学和我关系好,楚珩认识她,楚珩叫她的名字。
      女同学激动道:“学长,是你女朋友吧?!”
      她还道:“刚刚灯忽然暗了,亲了没哈哈哈!你们好配呀!”不知楚珩说没说话,倒是她又道,“咦?我电话还没挂?”她对着手机吼,“安思风!我先挂啦!晚上再跟你聊!”
      下一秒,楚珩的声音响起:“安思风?”

      我挂了电话。

      我要气死了。
      难怪不让我去参加这个舞会,原来他有正事要办!
      还说什么我是最重要的,全是骗我的。
      头牌说得没错,男人全是癞□□!
      癞□□!

      我又气又伤心。
      我这人性格很扭曲,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无法准确捉摸我的真实想法。
      想到他亲了另一个人,他不亲我,我简直连路都走不动了。
      可我还是不敢相信,楚珩真的会骗我?
      我索性坐到路边的花坛边沿上,给女同学发短信,确认这件事。
      谁料她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确有个女生在抱楚珩。

      虽然我是提出“分手”在前,但他的欺骗明晃晃就在眼前。
      我这些日子还为此烦恼,还在网上写些怀春少女才会写的日记?高中女生都不会干的事,我干了个遍,结果却这样?
      被气哭了。
      气到最后,已全是委屈和难过。
      我狠狠用袖子将眼泪一擦,发疯一样往家的方向跑。体力并不好,跑了大约一千米,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停下来,又会想到女同学发来的照片,第二遍是不敢看的,想想心口都疼。
      我停在路边,靠着树又开始发呆。
      甚至开始迷茫,真的就要结束了吗?

      我靠树靠了太久,久到环卫阿姨都上来问了句“怎么了”,我回神,看到人家阿姨满脸疑惑,站直了,想想我的那些破事,眼泪又出来了。
      环卫阿姨吓了一跳,连连道:“别哭呀,我身上没有面纸哦,我手也是脏的。是不是考试没考好,怕回家被爸爸妈妈骂啊?”
      我背个书包,也才大一,跟高中生没太大差别,附近也的确有一所中学。
      听到阿姨这话,我更难过了,我没有爸爸,我妈妈还在医院躺着。
      阿姨急着束手无策,路对面,另一个环卫阿姨瞧见这边动静,也来了。过了会儿,连着三个阿姨围住我,一个问“这是怎么了”,另一个便说“考试没考好,怕回家被爸爸妈妈骂呢”,再一个便道“哎哟,可怜哦。”
      她们反倒安慰上了我,我哭得正抽,阿姨们的包围外响起一道轻微响声。
      我抬头,泪眼婆娑看过去,楚珩着急地从自行车下来。他连自行车都来不及停,手一松,自行车倒在地上。
      他越过阿姨们,走到我面前,伸手就给我擦眼泪,急道:“哭什么啊?怎么又哭了?”

      怎么又哭了?
      你不知道吗?!

      阿姨们见状,以为他是我哥哥,立刻就道:“好了好了,快带孩子回家吧,可怜死了,千万别骂他啊。”
      楚珩听了几耳朵,边给我擦眼泪,边回头对阿姨们说“谢谢”,还应道“是是是,不骂他,不骂他”。
      还想骂我?!

      阿姨们很善良,帮楚珩把他的自行车扶了起来,催道:“行了行了,快回家吧。”
      “是是是,谢谢阿姨。”楚珩拽着我往车子走,我抵死不从。
      阿姨们又劝我,劝得我再不走就真的不是人了。
      我在阿姨们的劝慰下,不得不坐上楚珩的自行车,楚珩又道了声谢,载着我赶紧走了。

      我坐在自行车后头哭,哭了会儿,眼泪被风吹干,我才发觉我的双手还抱着楚珩的腰呢。一定是坐上车时,被楚珩拉着去圈住的。
      我立即松开我的手。
      不得不说,虽然当时蠢得可爱,但潜意识应当也知道,我们不会分手,所以尽管生气与难过,还当真没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甚至他出现后,那点难过也渐渐变作生气。
      我气呼呼地松开我的手,抓住身下的车座。
      楚珩立刻道:“手别松。”
      我没理他。
      他叹气道:“前面要下坡,抱住我。”
      我不可能抱的,他只好停下车,一脚踩在地上,回头看我:“到家了,我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我低头。
      他下车,扶着自行车,我还坐在车上,他直接扶着车子走下坡。
      到了平地,他再看我:“真不跟我说话了?”
      我撇嘴。

      他再叹气:“今天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前几天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不告诉我,我不知道哪里要改。”
      我冷着脸,他只好再跨上自行车,慢吞吞往前骑。
      全程都是他在说话,快到家时,他道:“前面有减速带,抓紧我。”
      我不说话。
      “安思风。”
      我还是不说话。
      “安思风?”
      “别叫我!”
      “你抓紧我,否则要摔跤的。”
      “摔就摔!”
      “……抓紧我,听话啊。”
      “我再也不会听你的话!!”我喊道。

      “为什么?”我终于开始说话,尽管态度不好,他也立刻回问。
      还问为什么?自己想去吧!
      “安思风?”
      “烦死了!!你去亲别人!你去抱别人吧!骗子!”
      “我没有骗你……”
      没骗我?我伸手进裤兜掏手机,我要给他看那张照片!却没找着,我立刻又去书包里找,那瞬间我忘了自己还坐在自行车上,更忘了车子还在移动,以及将要过减速带。
      我松开握住车后座的手,反身拿书包,身子一转,身下一歪,我直接滚到地上。事发突然,楚珩一愣,立即也扔了车,跟着滚到地上,他伸手要拉我,我已经躺到地上,脑袋磕到减速带的边缘。
      他为了抓住我,用力过剩,压趴到我身上。
      疼。
      但我没顾上,我的手还在书包里,摸到了我的手机,我抽出手机,找到女同学发给我的照片,贴到他的脸上,气道:“你看!!!”

      贴得那么近,楚珩能看到才有鬼。
      楚珩怕压到我,还想起身,我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不许起来!你看!”
      “太近了,我看不到……”
      一说我更委屈,我收回手机,冲他吼:“亲人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太近?!”
      “……”楚珩还试图起身。
      “谁许你起身了?”
      “……压着你。”
      “压着!”我瞪他。

      他低头看我。

      片刻后,我才察觉到我们俩的姿势有多诡异。
      思维渐渐清明,感官也渐渐清晰,身体接触的触感越发明晰。
      又是一阵风吹过,六月下旬,夜风还很舒适。
      他与我身体相叠的部分,却不约而同地热起来。

      我们的脸近到大约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我们的眼睛对眼睛,减速带恰好在路灯下,我恰能看到他眼中一点亮,那是我。
      他大约也能看到我眼中的他吧。
      楚珩脸上有些微的不自在,他还想要起身。
      我扔了手机,另一只手也去揽住他的脖颈。
      我好像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却又好像不知道。

      我们俩对视片刻。
      他慢慢贴近我,他的鼻子太挺,我的也不塌。最近的时候,他不得不微微歪头,他的目光抚过我的面庞,他垂下眼眸,嘴唇终于来到我唇畔。
      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就这样来了。
      也终于来了。
      他很轻,却又很热地,小心翼翼用他的嘴唇碰了碰我的嘴角。
      他是微笑嘴,上嘴唇有一小块凸起,唇珠。
      他的唇珠正好嵌进我嘴角的涡涡里。

      很快,他慢慢抬头,小心而又仔细地看我。
      我也看他。

      夜晚八点,路灯下,人不多也不少的减速带旁,他第一次亲了我。

      刚刚似已被我们屏蔽的人声车声再度响起,行人们照常经过。
      在他们眼中,我们大约只是不小心摔跤的两个男孩子。
      甚至是那个吻,都是那样迅速,谁也没看到。

      可是啊,它永久地留在了我的心里。

      楚珩撑着地面慢慢起身,我用手捂住眼睛。
      他弯腰把我打横抱起来,小声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不敢说话。
      他笑了笑,把我小心放到自行车后座上,再把我的书包挂到车龙头,捡起地上我的手机,放进他的口袋。
      他扶着自行车,带着我,走完余下的路。

      路上,他慢慢道:“那个女生是我同学,你记得的,很喜欢逗你的那个。她昨天跟我说,她喜欢你,她想追你。她挺漂亮的,人也不错,逗你的时候,你也常常笑。”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不太想让你见她……今天没带你过去,是因为我想替你回绝她……中午你跑远后,我本也应该去找你,她又来我这里找你。她不大乐意,非要把亲手做的饼干送给你,我还是回绝了她。舞会上,她还在找你,依然想给你送礼物,还说我要替你抱下她,她才乐意放弃……我以为是玩笑,我们高中就是同学,她这个人很幽默,我没想到她真抱了我,不过我立刻松开了,没想到很多人起哄……”
      我沉默了很久,小声道:“以后不可以。”
      “哦。”他应下,又道,“不会有以后。”
      “不能给别人抱。”
      “不给。”
      “嗯……”

      他再问:“那这些天,为什么生我的气?”
      “……我害怕。”
      “为什么?”
      “我怕你有天不喜欢我。”我实话实说了。
      “是我怕你有天不喜……你喜欢我吗?”他背对着我,轻声问。

      我的手去抠他的自行车车座。
      抠了好半晌,我“嗯”了声。
      他顿住,我们一起停住。他回身,站在没有路灯的一隅对我笑。
      再度点亮全世界。
      给我勇气,我问他:“那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没说话,我再问:“我们是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关系吗?”
      他摇头。
      我不敢相信。
      他对着我一字一句说:“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是爱人,也是家人。”

      我抠着车后座,一直抠到楼下,都不好意思抬头。
      他将车停好,问:“哪里疼?”
      “哪里都疼,走不了路啦……”
      “去医院?”
      我撇头:“不要去。”
      “我,我……送你上去?”
      “哦……”

      他将我的书包背到自己身上,再弯腰来抱我。
      我验了指纹,他带着我进电梯,电梯出来后,再走亮声控灯。我把钥匙给他,他打开我家大门,脱了鞋,赤脚抱我进客厅。
      他将我放到沙发上后,先帮我脱了鞋。
      我仿佛智障儿童,这个时候还在低头,一句话不说。
      他不知是否也在不好意思,同样不说话。脱好鞋,他去洗手,再用湿毛巾来帮我擦手。顺便烧热水,再给我倒了水,顺便还帮我打电话叫了附近餐厅的外卖。
      做好这一切,他站在我面前:“那我先走了……”
      我还在低头。
      他顿了顿,转身走了。
      家门轻声响,门开了。再响,门关了。

      我咬了咬嘴唇。
      真的走啦?

      我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大步走到家门后。
      什么走不了路,当然是假的。
      我家没有猫眼,我贴到门上听了听,外面没有声音。

      我伸手一把拉开门,就站在门外的楚珩立刻回身,问我:“怎么了?”

      我的手拽着门把手,抬头看他,看他的脸,看他的双眼,看他的唇珠。
      我眨了眨眼睛,对他说:“还想再亲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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