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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风疾 ...

  •   章十八风疾

      门外的不速之客正是天狼寨二当家邬华。
      “真是晦气。”息衍在白毅耳边小声一句,顺手将手中的布巾扔在床上。
      却听邬华继续道:“邬某昨日与先生一叙,只觉相见恨晚,先生才略不凡,足可经纬天地,此时风雨如晦,某仍来请教,想必先生不会怪罪于某吧?”
      白毅道:“稍等。”
      而后白毅将房门打开,现出邬华文质彬彬的一张脸来,风雨将此人身上打得湿透,白毅看见邬华身旁跟随着的栓虎手中拿着两把伞,湿淋淋地正往下滴水。
      “有伞却不打,大概是示之以诚吧。”
      邬华正满脸堆笑地看着白毅,突然听见这一句,脸上露出不快,往白毅身后一探,顿时大惊失色,那轻袍缓带横卧于白毅床上的,不是那粗鲁无礼的息六当家却是谁?
      “息兄弟,”邬华一字一顿道,他的脸色已经开始转青,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说话的时候竟忘了斟酌词句,“你为何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息衍从床上坐起,笑道:“息某也想知道,二当家可来,息某便不可来?看二当家这副模样,莫非是心怀鬼胎?”
      “你!”邬华指着他道,“你来我寨中不过数日,自言杀了仇家方才上山,大当家的为你花言巧语蒙蔽,又怜你武艺,当即让你做了六寨主。大当家的有恩于你,你不去为大当家的侍疾奉药,反倒处处惹是生非——如今还招惹到白先生这里。”
      白毅看着他冷冷道:“谁说是他招惹我的?”
      息衍哧地笑出声来。
      邬华闻言,脸色铁青,他见此时白毅轻袍散发站在门前,息衍在床上又是那番模样,便忍不住冷笑起来:“数日前二位初见,还是水火不容之势,如今倒是水乳交融起来了。”
      白毅道:“我二人一见如故。”
      “真是稀奇啊,一见如故就见到床上去了,令人佩服,”邬华将折扇一甩,抡起一串水珠,他看见息衍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又一次气结,苦苦保持的风度荡然无存,探身上前对白毅道,“莫非您二位早就是故旧了么?”
      白毅微侧了头,对邬华道:“与阁下无关。”
      随后他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将邬华那张有些扭曲的脸挡在门后。
      息衍抚掌赞叹:“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栓虎抱着伞瑟缩了一下,他站在邬华身后,看得出这位二当家正在努力平息怒气,想起方才所见,他小心翼翼地问:“白先生和六当家,他俩是那种关系?”
      土匪寨里成家的男子毕竟是少数,其余诸人,平日里自然多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霸女”固然是其中主流,“欺男”之事却也不稀罕,故而他将这二人所为已经划入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勾当”中去了,只是这两人都已不很年轻,任何一人也没有半分娇柔之态,与他之前所见不同。
      “原以为此人是个人才,日后或可成为本公子的左膀右臂,助我成就大事,不想竟如此自甘堕落,”息衍自上山之后,举止粗鲁豪放,充满亡命匪人的做派,正是邬华最为厌恶的那种人,他想到这里,恶狠狠地将扇子插在腰后,又抽出来在雨中扇了几扇,“真是有辱斯文。”
      “我们走,大事将起,吾心甚慰,其余人等,何足道哉!”
      栓虎抱着伞紧跟着邬华钻进了风雨中,邬华不说打伞,他自也不敢打伞,他们身后,几道黑影疾驰进雨中。

      息衍含笑看着白毅:“还以为你转了性,竟与人虚与委蛇起来,没想到。”
      “只是这两日随他四处查看而已。”白毅道,“天狼寨地势颇为复杂,布置的也有几分意思。”
      息衍道:“想必又是你随口敷衍他几句,反被这人以为你身怀名器有心投靠,息某人呢,却是归大年最后突然提拔起来的外人,自然没有拉拢的价值。也难为此人如此自作多情了,一眼就看上了你白大将军,不愧是想干大事的人啊。”
      “与他虚与委蛇,”白毅将头发束起,“没那个必要。”
      “然也,邬华此人,心够狠,却不够细,有点本事,却没有耐心,我看他全部的耐心,大约都放在咬文嚼字之上了,确实不算什么人物,”息衍同意白毅的看法,“只是除了方才,我几次孤身接近于他,都发现他身后还有高手策应,我若出手,未必能一击功成,追翼不在手,你的箭也不能一发要了那人的命。我也试着探过下山的路,果然有重兵把守,这个山寨,现在是许进不许出了。他早已经动手,我们来得有些迟了,只是此人竟然还敢招惹你,也不怕横生枝节。”
      白毅叹道:“他背后自然还有人,只是不知这山寨当中,清醒着的人还有几多。”
      息衍从床上翻身而起,对白毅道:“走,咱们去探探,邬华那小子必定想不到我们俩刚被‘捉奸’就会行动。”
      白毅此时已将身上整理妥当,对息衍道:“不错,我正有此意。”

      两人各披了一件蓑衣冲入雨中,一路借着房屋、山石、树木以为掩护,他们在山涧树林中行走如履平地。此时秋雨虽仍绵密,却与早些时候那种迅疾凶猛的灰茫茫大雨不同,白蒙蒙的雨帘自天际落下,为风吹拂着荡出弧线,触目所及的草木与建筑上,尽像是被铺了好多层的白纱所笼罩,如若之前的阵阵急雨是弹奏箜篌时正到高潮处的激烈慷慨,此时的细雨便是拨弄琴弦时的婉转低回,不时发出丝丝缕缕的颤音。
      两人自后山的几棵水杉树中间停下,经过树叶遮挡的细雨已经落不了多少在身上,白毅取出一张羊皮纸细细观看,息衍脱了斗笠帮他遮住这副未完成的地图。白毅善画图纸,这两日借着与邬华四处观看地形,已经将这天狼寨的全貌画了个大概,虽有些地方不能查看,但他胸中自有丘壑,故而与息衍来到此处。
      “归大年曾说山中还有一条地下水道,但并未告知具体方位,”白毅的手指顺着,“看来是未必完全信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在酒席间听那位胡长老随口对我提起,不过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息衍笑道,“除了你这样的死脑筋。”
      白毅对这样的调笑已经习惯,并不理他,自顾自道:“依着地形计算,想必就在附近。”
      雨愈发小了,四周景物渐渐清晰,息衍指着不远处对白毅道:“别计算了,你看此处的花木,多喜阴湿,少有能长在山巅之上还如此繁茂的,就在这里了。看吧,莳花种草,你是比不了我的。”
      白毅卷起羊皮纸塞进怀中,与息衍共同走到一处微微下沉的山坳里,这里长着一丛不太高的红豆杉,约有一丈来高,稀稀疏疏地结了些红色的果实。两人再往下探去,息衍在一壁苔藓后发现了入内的洞口,其中铺着稻草,围着栅栏,放着几个巨大的石槽,掩饰得极好,若不刻意查看,只当是人工开凿来用以圈养家畜的地方。两人在堆得一人多高的潮湿草料堆后发现了一道铁门,门环上锈迹斑斑,旁边放着的牛油火把上也沾满了灰尘。
      “这里也很甚少动用,”息衍对白毅道,“看来这山寨里已经大是不妙,你不觉得这几日路上巡逻得人越来越少了么?”
      白毅点了点头:“他们应该开始了。”
      “推了门,我们走?”息衍又笑,“不到时候啊,我又何必多次一举呢,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了。白毅,我怎么一见了你,废话就尤其多了呢?”
      白毅看他一眼,带了点笑:“你才知道?”

      两人自这个掩饰得极好的水道出来,却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白发苍苍的老者撑着一把破旧的布伞,蹲在水杉树下看一丛白色的花,这人正是白毅在宴席上所见的白发老者,这寨中除了归大年之外地位最高的人,息衍口中的胡长老。
      这老者看着那丛白花,并不回头:“两位是在看风景吗?不如看看老夫这花,这花啊,我当初和寨主移栽了十来株过来,虽然给虫子吃了不少,总还剩下三四棵,不容易了。”
      息衍道:“胡长老说得对,这里风景不错嘛,雨中观景,别有一番悠然风味啊。”
      白毅沉默了半晌,也道:“是不错。”
      胡长老闻言,颤颤巍巍地起身离开,始终没有回头,他走出几步,便有几个人迎来上来,满是戒备地看了息白二人几眼,便将胡长老夹在中间护送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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