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最好的蒲公英》伊汐尹

6、父亲死了

　　我失落地回到家中，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大黄见到我欢快地跑来，用头轻轻地触碰我的手，在我身边撒欢。我摸了摸它的头，给它挠了挠痒，它更加开心了，尾巴也摇得更加起劲。我推了推它，它似乎明白了我现在的心情，看了我两眼，低吟了两声跑了出去。
　　我低头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出什么，于是，我干脆什么都不想了，还不如先睡一觉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来后，发现整个村子静悄悄的，窗外连个过路的村民也没有，安静得可怕。我慌慌张张下床，来不及穿好裤子便跑了出来。终于我在旁边的一条小路上看到一个人，我们村的二虎，他手里拿着一根细竹竿，跑得飞快。我在后面喊了好几声，他才看见我。
　　“跑这么快干嘛呀？”我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二虎，迷惑地问道。
　　“呀！你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二虎跑得说不出话来，“我们村原来不是有个人，几年前跑到广东的一个码头给人搬货嘛，他呀，今天回来啦！快走吧，再不走就听不到他讲故事啦啦！”还没说完，又急急忙忙往前跑。
　　“那你倒是说在他人在哪里呀。”我在后面追着喊。
　　“就在我们村那块最高的土坡上。”他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树林里。
　　原来我们村还有这样一个人啊，那我可得去瞧瞧。于是，我提着裤子，也往那个大土坡跑去。
　　当我跑到那边时，密密麻麻的人群吓了我一跳，啥时候我们村多出来这么多人，好些人根本见都没见过，估计他们都是隔壁村跑来的吧。除了那一大圈的人，旁边的树上，屋顶上，都是人。我太矮，又没有他们力气大，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的情景，正当我万分焦急地时候，我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二虎在另一边向我挥手。
　　“快来这边，这边，快来！”他一边挥着手，一边不停地喊着。
　　我拼尽全力才钻过人群，挤到二虎这边。原来他站在一个稻草垛上，那个稻草垛很高，总让人感觉很不安全，摇摇欲坠的感觉。可我也没有办法，总比看不到好。
　　“他在说什么？”人群熙熙攘攘了，我没法听清。
　　“不要说话，仔细听。”二虎侧着耳朵，挥了挥手。
　　“你们说说，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啊。前几天我刚准备回来的时候，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你们吧，潮州有人造反，还成立了什么军政府，想要推翻清朝。那几天，我看到好多官兵往潮州赶，估计又要死好多人。前几年是洋鬼子打大清，见人就杀，结果我们最后打输了，还赔了好多银子。现在又有人来造反，各地动乱，你说说，这清朝还能活下去嘛。”
　　“可不是嘛，我们这小山村，没几个人去过外面，外面什么情况我们也不了解。这种事，我们不要去管，也管不了，我们过我们的，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谁都别掺和进去就好。”
　　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大家议论纷纷，大多都是对外界腥风血雨的担忧。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挤出人群回到家的，我只记得，当我听到潮州两个字时，我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东西，仿佛世界只有我一人。我滚下草垛，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平时几下子便能跑到家的小泥路，现在却如走不完一般，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我强忍着泪水，踏进我家的大门，不受控制地走向母亲的房间，还没摸到眼前的门帘。我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母亲不解地望着我，我扑倒她怀里，大声地哭着。母亲那枯瘦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小汐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没关系呀，母亲在这里呢。”
　　我没有说话，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在她的手背上。母亲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任由我在她怀里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似乎眼泪都被我用光了。我抬起头，看着母亲慈祥的脸，哽咽着说道：“我刚刚听到别人说我父亲了。”
　　“你父亲！”母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呼吸急促了许多，双手也用力起来，“快告诉我，他在那里？”
　　“父亲，父亲他死了。”我哭着说出了这句话，我不知道我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说出的这句话，我只记得母亲当时的脸。
　　两行清泪滑过母亲那憔悴，略微粗糙的脸颊，落在我的额头上。我用力抱紧母亲，她却一把推开了我。
　　我站在那里，静静地闻着空气中那种微湿的流动。
　　“你出去。”母亲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
　　我摸了一下她的左手，跑了出去，没有回头，留下一个独自哭泣的，无助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大家尽管说出对我的看法。我的文章里可能有比较多的伏笔，大家可以自己脑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