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无归》陶域

6、父女

　　秦傲杰被沐筝这幅心虚理短的模样给气笑了，“架子倒不小，还不跟我进来？”
　　沐筝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进了书房。
　　父亲的书房很大很宽敞，但很奇怪，书房正中央是空荡荡的，反而房间的边边角角犄角旮旯里全都摆放满了，可挂在墙上的字画寥寥无几。
　　相比较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沐筝无疑是特殊的，其他人无令连父亲的安梓院都不得擅入，更别说书房了，可她并不是第一次进书房，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
　　“父亲，墙上的字画可是都出自同一人？”沐筝仰着头，一边仔细欣赏一边随意问道。久久得不到回应，沐筝不得不看向父亲。
　　秦傲杰却在俯首深深凝视着书案上的一幅画，很久很久，久到沐筝以为父亲可能已经旁若无人地睡着了。于是便上前一步想要一探究竟，却只瞄到那幅画上一抹红及含蓄隽永的 “听雪”二字。
　　秦傲杰被沐筝突然的动作惊扰，抬起眼看着沐筝微微有些不悦。一边小心地卷起手中的画，一边薄斥道：“越发没规矩了！”
　　沐筝停在原地，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歪着脑袋不乐意道：“父亲把女儿叫进来晾在一旁，自己反倒看画看得入迷，不带着女儿一起欣赏一二也就罢了，女儿自己好学还成了没规矩，好没道理！”
　　秦傲杰将卷好的画卷轻手轻脚放进一个古朴的红木匣子里，落了锁，将匣子摆放至书房里不甚显眼的角落里，这才答理沐筝，“让甘荣抱着安梓院的东西去给你哥哥送午膳也是好学？”
　　沐筝“嘿嘿”笑了两声，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争辩道：“晌午出了书房，旻哥哥被我缠着问课业，因而误了用膳的时辰，空腹就去了练武场，筝儿过意不去，深知旻哥哥一向上进，断不肯偷懒，这才出此下策。原也是为了课业，自然也算是好学‘惹的祸’了。”
　　“你呀……”秦傲杰轻点沐筝的额头，无奈道，“你派甘荣去，你哥哥焉能不知道是你的主意？”
　　沐筝缓缓低下头，是啊，旻哥哥那么聪明，又那么倔，一旦看出来是自己耍的小计谋更不会用午膳了。“父亲……”
　　“今日之事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秦傲杰目光柔和地望着沐筝，但语气还是颇为严厉。
　　“筝儿不该狐假虎威，欺骗兄长。”沐筝不假思索道。
　　秦傲杰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你欺骗兄长是为了什么？”
　　沐筝想了想，认真说道：“是筝儿害得哥哥误了用膳的时辰，筝儿想要弥补。”
　　“你一心为了哥哥好，有错吗？”秦傲杰问道。
　　沐筝摇了摇头。
　　“有时候，出自好意的瞒骗并无不可，就如你今日所为，父亲很高兴见到你们兄妹感情深厚，但你的举动明显不会达到你所要的结果却不自知，错在你考虑不周。”秦傲杰加重了语气道，“你明知兄长每日文武课业繁重，闲暇时辰寥寥无几，下了学还缠着兄长不放，错在你自私。”
　　沐筝小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一声不吭，即使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眼睛，秦傲杰也知道沐筝心里正在慢慢揣摩自己的话。
　　须臾，沐筝抬起头，澄净的眼眸撞上父亲却关切的眼神，羞愧之心更重，诺诺道：“筝儿若真为兄长着想原就不该误了兄长用膳的时辰，既然误了，既然想着弥补，就不该图方便派甘荣去。”
　　秦傲杰点了点头，循循善诱道：“为了达成目的，方法难论对错，但如果你的方法达不到你要的目的，哪怕你原先出自一片好心也无用，白费了功夫，你可明白？”
　　“嗯！”沐筝郑重道，“筝儿今日受教了，必定将父亲所言记在心里，今后行事当周全妥帖。”稍一停顿，沐筝补充道，“同是父亲血脉，婧姐姐每日照顾母亲，学习四德卓有成果；旻哥哥更不必说，学习六艺一刻都不敢松懈；唯独我，父亲教导最多，也是今日才进书房多认了几个字，不学无术，筝儿惭愧。”
　　尤其，当她得知自己的娘亲原来那么优秀之后，沐筝更加情急，即便不能像娘亲那样名动郢都，可也不能浑噩度日。
　　娘亲是公主侍婢又如何，她同样圣洁高贵，自己尚且是相府千金，虽是庶出，可最得父亲疼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她不能丢了娘亲的脸面。
　　此刻，她很庆幸父亲还不知道自己从母亲那里听来了什么，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