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妖精的眼泪

2、第 2 章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房梁。一切仿佛还在梦中，这里是我十四岁刚进宫被封为赫连小主的时候的别苑。但是我离开那里已经将近有十年的时间了。当我弱冠的时候这里应该已经被夷为平地，变成了我的寝宫“清莲斋”才是。
　　摇摇晃晃的起来，却惊奇的发现我的身子变小了……而且几乎虚弱的根本站不起来。突然想起，十四岁时因为母亲大人去世大受打击一下病倒在别苑里。原来我梦见的是刚进宫的日子。那也是我与流夜、夙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许那天不冒冒失失的跑出去，就不会昏倒在他们两个下了课去武场的路上，也因此就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纠葛了吧？想着，又静静的坐回床上。梦也好，想象也好，让我无名的变成路人就好。
　　正想着，比记忆中小一号的贴身丫环香莲冲了进来。那时的香莲还很清涩可爱呢。我不禁微微一笑。她却如看见了什么珍宝般大叫了起来。“小……小主。您笑了？”说着动作倒是一点也不见停的往我嘴里喂药。
　　唔……好苦！咦？这是在梦中怎么会……狠狠的往床棱上砸了下。疼痛一下子蔓延到整个手臂。可是眼前的景象依然清晰，丝毫没有梦醒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再蠢也该知道，这——根本不是梦！
　　“香莲，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日？”手指不住地颤抖，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真真是五味杂陈。
　　“小主……您没事吧？”香莲一下子表情变得奇怪。
　　“快说！”
　　许是被我这般急迫的样子吓倒，她立刻跪在了地上。“回主子的话，轩轾三十一年，十二月初七。”
　　我失态的大笑起来。果然，我，赫连凤莲，回到了十四岁，那个没有流夜也没有夙夜的时候。难道上天是在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么？那我宁愿永不相见。
　　“起来。”我声音嘶哑道。“你不用怕，我没疯。”
　　“是。”香莲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我见过太子和二皇子了么？”
　　“回主子，您还没有见宫中的各位主子一到‘莲舍’就病倒了。”
　　很好。记忆中就是刚入宫的第十天。我低声道：“最近我病得有些糊涂，分不清了。香莲都跟我讲讲。母亲她没有去世吧。”
　　“赫连主母……”她一下子眼圈就红了，仿佛是记起我的苦处。真是可爱的小丫头，一定是把我这个样子当作太受打击而变得精神恍惚了吧。
　　“我知道了……你在门口候着吧。”我微微的叹息。母亲大人去世确实很令人难过。但是身为二十八岁的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重创了。
　　“是。主子要好好保重自己啊。”说着离开了我的房间。
　　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还很稚嫩的手掌，心里绝望的好像要裂开一般。流夜，夙夜。我是个贪心的人，至今我都舍不下任何一个。但是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走到那种地步。我只得逃开他们，这才是为他们好，但为什么这心仿佛要把我吞噬了一般的疼痛不止呢。心里止不住地寒冷绝望。
　　我是个自私的人呵。离开，离开这里吧。那时是因为突然丧母，引起赫连家族各分家的觊觎才出此下策把我这个幼小的继承人送入母亲的娘家——宫中。可是现在十四岁的身体里的是我二十八岁的赫连凤莲。他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可能还斗得过过我？思及此，我唤道：“香莲，收拾好东西，等我身体好些咱们就出宫。”何况赫连家主之印——白莲纹饰早已经烙在我的背上。
　　“是。”香莲在门口声音变得担忧。
　　“不要担心，我不会让那帮豺狼虎豹把赫连家搞得乌烟瘴气的。那是——我们的家，香莲。”
　　“是。恭喜小主振作起来。”说着，听动静好像是她在门口盈盈一拜，声音无限快慰与自豪。这才是真正的香莲。那个琴棋书画，药毒盅蛊样样皆通的精明女子。
　　“你下去准备吧。皇后姨母那里我自然会说的。”
　　“是。香莲告退。”
　　阳光洒在莲舍里，竟透出点点苍白。我不知道再来一次的选择对不对。我可以做的只能有这么多了。
　　次日，香莲为我精心的着上繁复的衣，以黑丝为底，银色的细线修成一朵朵争相绽放的莲花，华丽而妖娆。忽的陷入回忆，皇后姨母的生辰宴上，我也穿得这身，因为未及树冠及腰的青丝又一条浅蓝色的发带束在身后，骄傲的成为宴会上的焦点，赫连小主的绝色由此得名。默默的微笑，那时他们，流夜看直了眼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而夙夜则失手打破了夜晶琉璃酒杯。
　　“小主，你若再这么笑下去，小心这些小丫头们一个个啊，心儿扑通扑通的从口里蹦出来，吓倒您呢。”香莲掩着红唇调笑。
　　“呵呵。”忍不住在提了提嘴角，不意外的看见那些服侍的丫环各个羞红了一张小脸。“香莲，你莫要调笑这些妹妹们。”我眨眨眼，“可以出门了。”
　　说着，香莲挽着礼盒跟在我后面走出了莲舍。门口便是姨母差人抬来的轿子，说是我的身体还弱，就坐轿子过去得了。依言上轿，心情没由来的复杂起来。这趟回来便再与这宫廷没了丝毫联系。
　　姨母贵为皇后，自然寝宫要大些，但是即便是成年之后走这路还是觉得幽深曲折了些。足足有七十二回廊三十六苑十八阁子才能到姨母的卧房，真真是气派十足，也折腾人的多，难怪姨母要派轿子来。若没了它还真不知道我和香莲几日才能走到，更别提在走回来的时间了。有时候真佩服香莲，这寝宫在我年少的时候怎么也得月余日去那么两三回，每次香莲都是徒步跟着却丝毫不见气喘。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轿子一颠，停住了。正在奇怪，姨母的轿子何人敢拦的时候边听一中年人朗声道：“朕来皇后的院子都是自己走来的呢，谁这么气派竟让你们母后用软轿请来？”
　　一听便知是老皇帝，不，应该是中年皇帝。只听香莲赶忙道：“落轿。”说着一只手抚开轿帘，扶我下轿。
　　“回皇上，因为赫连小主的身子刚好，所以皇后娘娘才让小主坐了软轿。”香莲伏在地上微微叩首。
　　我早已失了淡定，礼数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皇帝身后跟着的竟是那两个我设法躲开的人。一阵眩晕，那两张年轻俊美的脸庞刺痛了我的眼。
　　“小主！”最后的声响，是香莲惊慌的声音。
　　我定了定，自一片昏暗中清醒过来。尽力避开那两双灼热的眼，瘫软在香莲的怀中，不想让皇帝看出我凄惶的神色。“凤莲有些不适，忘皇上见谅。”大概是我的声音虚弱的吓人，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
　　“小主，身子这么不好就让朕的皇儿陪你去看皇后吧，正好你要常住这里和他们熟悉熟悉也好有个玩伴，不至于觉得孤单。”
　　大惊，“凤莲……”刚想反驳却看见流夜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微微轻颤的腰身。他自幼不能行走，连坐起都是很费力的事情，如今这样恐怕已经到了极限，再拒绝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他撑不住的。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叩谢了皇上后，皇帝也转而步向书房的方向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臣赫连凤莲拜见二位殿下。”我尽量把头埋的更低。
　　“起来吧。你就是凤莲？”低沉凛冽的声音，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流夜，流夜。我在心底一遍遍呼唤的名字。颤巍巍的抬起头，
　　“回殿下，臣是赫连凤莲。”他点头不语，清冷的目光犹如利剑般来回扫视。我却如沐春风……怀念的眼神，他就是这么不坦率的人啊，明明欣赏却冷漠的如同陌生人一般，及冠的他有着多年后不曾有的活力。
　　“果然名不虚传，赫连家名动京城的绝色家主。”一旁调笑的声音拉回我的神志。另一个我最爱的人啊……看着他微挑的桃花眼，鲜活的语气，即使被他调戏我也高兴得几乎昏死过去。
　　“哎……别哭啊？虽说雨带梨花别有一番风情，但是我没有欺负你啊。”
　　“不，只是太高兴了，如今见到两位神交已久的殿下是我赫连凤莲的福气。”镇定下来，带着湿润的颊，我微微笑道。能看见你们如此幸福我便足以。
　　“咱们走吧？不介意小主借我们软轿一用吧？”夙夜又是那种调笑的口吻，我却准确的瞄到他看像流夜时担忧的眼神。顿悟，原来上天是不再让我错过。
　　“请。”不待流夜反映，我轻点地面飘到流夜的面前，旋身把他从椅子上抱入怀中，折腰坐入轿中。
　　“二殿下也上来吧。”
　　短暂的沉默，夙夜也稳稳的坐入轿中。他看向我的眼神已经不是惊艳，更多的是兴趣和惊讶。灿烂的一笑，既然不能舍弃，何不两个都要？流夜安静的坐在我的怀中，面上一片镇定，只有我知道他发红的耳根才是他现在的心情。
　　“香莲，我们不回去了。”调帘，我道。
　　她吃惊的看像我，但是略一思索马上点点头。
　　“回去？”流夜疑惑的抬头。
　　“我们本来打算和姨母辞行的，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我笑，紧了紧在他腰上的手。虽说我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抱他还是有些吃力的，但是我宁愿累些也不愿意看他被那些孔武有力的奴才搬来弄去的。
　　夙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流夜，眼里闪过些许不甘。明白他的心思，我道：“二殿下，平日多来找你可好？我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朋友……”
　　“好啊。我可以四处随你转转。”
　　“恩。太子殿下也来么？”
　　“我？我就不去了。”流夜摇头，“四处转转这种事找二弟就够了。”语气中透着一丝阴郁，“我腿脚不方便。”
　　“没关系，我们三人一起，就这么定了。”把他的拒绝当成空气般的，我道。对上夙夜有趣的眼神，我回了个暧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