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贰拾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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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格庄园显然已经不能去了。杨似非单手拽着捆住风神使者双脚的铁链，另一只手抄兜，像是牵着个热气球一样稳稳地悬停在庄园深夜宁静的上空。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庄园已经被教会暂时接管，整座庄园没有一丁点光亮。
“温迪，你觉得佐格小姐会在哪里？”
穿着宽大的白色上衣和黑色七分裤的小少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杨似非翻了个白眼，“一问三不知，你还不如缇娜。”
“大哥，我是当年路过被你顺手掳来的，缇娜当年可是真心实意抱着杀心来的。”温迪抱怨，一双透明虫翼无声地扇动，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被在气流的影响下晃动着，“缇娜欠你的，我可不欠啊。”温迪被俘：缇娜来跟杨似非谈判要杨似非跟海妖走，杨似非不依，缇娜就要杀他。杨似非放出了暴食来吞吃缇娜，刚好路过的温迪被一同吞下。
“温迪，你说人坏话的时候先考虑一下当事人在不在比较好哦？”缇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杨似非的肩头，那里正好照着一小片清澈的月光，“你说谁欠他的？”
温迪吓得身形一顿，连带着杨似非都迅速向下坠落。好在他立马回过神来，又重新把人带回了安全高度。
缇娜笑起来，一袭水蓝色的长裙被温迪双翼振动时的气流吹得裙摆飘扬，温迪则局促地红着脸。
“大哥你想吓死我啊。”不敢怪罪缇娜的温迪只能去抱怨杨似非，杨似非却是一脸无辜。
“不是我故意放缇娜出来的。”
缇娜接过话头，“我是有事情要说才出来的，温迪，带我们去埃尔格兰特馆。”
温迪本来是加速振翅准备动身的，听到目的地却停下来，“埃尔格兰特馆？那个远近闻名的鬼宅？”
“你说它是鬼宅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一年多之前就已经住人了，而且这人大哥你也认识。”
杨似非一头雾水，“我？认识我的人倒是不少，我认识的可就真没几个了。”
“九原燕啊。”缇娜狡黠一笑，“温迪也见过吧？桑兰德那个偃师。”
两人恍然大悟。如果是九原燕这样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并且不熟悉苏西法尔都市传说的外来人员，为了省钱住进这样一栋看上去干净宽敞的公馆也是可能的。
“不过缇娜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杨似非感叹，“明明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休眠状态。”
“我可是塞壬大人座前第一神使。”缇娜洋洋得意地说，“别小看了海妖的情报网……温迪你站着干嘛？还不快走？”
温迪慌张地应了一声，虫翼振动出平稳的气流，裹挟着他们朝埃尔格兰特馆方向飞去。
埃尔格兰特馆。艾薇儿刚刚说服了九原燕，带着她出门去散步。
“散步可以，但是先说好，你不能乱跑。”九原燕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我就是尸气中毒而已……你要干什么？”艾薇儿说。
九原燕把艾薇儿的腿伸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刻小人偶，隐约有亮晶晶的丝线连接在九原燕的十指上。
“好不容易你能乖乖听我话，我怎么还能让你坐轮椅呢？”九原燕仔细看了看人偶的腿，突然抬头对艾薇儿，“可别怪姐姐啊。”
艾薇儿只觉得额头一凉便昏睡过去。九原燕在艾薇儿的后颈处捏了一下，扯出了一根半透明的细线。说来也怪，这线刚拉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半透明色，在九原燕手里捏了一会儿就渐渐从手里往下变黑，直至变成一根墨色的丝线。
“这根和这根……”九原燕一手拎着小木偶，另一只手牵着艾薇儿身上的墨线，“这样啊……”
她放下手中的木偶，伸手去拉一根断开的墨线。随着她的动作，艾薇儿的右腿动了一下，抬起来在空中蹬了一脚又缓缓放下。
“这边是怎么设计的来着……”九原燕喃喃着，在打开手机翻找着什么，“一号试作品……啊，找到了。”
那是一份电子说明书，第一页是成品图，后面是设计图纸和使用说明。九原燕的目光停留在图纸的某个标注上。膝关节及踝关节材料：青蛇骨。提线材料：美人皮。
青蛇骨是桑兰德一种巨蟒的椎骨，美人皮则是桑兰德特有的人面蛇蜕下来的蛇皮。这两种材料都是公认的坚韧耐磨，也具有相当的成长性，因此常常被用来制作手杖和防护服。把它们用在悬丝傀儡上是九原燕的大胆尝试，但她制作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两种材料因为外力冲击而断裂要怎么办，或者说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不务正业做着玩的观赏型傀儡会被赋予生命，被送到别人家里去当女儿养。
当年的九原燕把自己的一号试作品起名叫九原桃，耗时半年完工。从那之后她致力于让没有偃师天赋的人也能操控悬丝傀儡却没什么进展，直到某个她放完暑假打算离家回校上学的日子。
“你就是偃师羽的传人？我想买你的等身牵丝人偶。”来人开门见山，甚至都没有自报家门。
九原燕放下正在整理的衣服，打量着这个似乎来自苏西法尔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在桑兰德，这叫悬丝傀儡。”
“卖给我。苏西法尔的贤者偃师能让它动起来。”来人仿佛知道九原燕一直在想什么。
本来还因为这陌生人失礼的言行有些愠怒的九原燕，听了这话反而看着对方那双蓝眼睛，微笑起来。她的确设想过借助苏西法尔神明的力量，也查到在苏西法尔的确有这么一号神明是从桑兰德偃师演化过去的。只是身为学生的她根本没有能力突破桑兰德的安全线，跑到苏西法尔去寻找神明。现在倒好，苏西法尔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是怎么到桑兰德来的？”九原燕倒也不急着把悬丝傀儡送出去这是她的第一个高精度的作品，她要先替人偶探探来人的底细。
苏西法尔人摘下了头上的黑色帽子，露出一头精心修剪过的灿烂金发。像是猜到了九原燕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他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所在的家族跟桑兰德有商务往来，我此番是合法入境出差，顺便办些私事。”
九原燕接过名片，看清上面的确是那个挺有名气的制药公司。还没等她看完名片上的小字，苏西法尔人又开口了，“偃师，我的朋友说，桑兰德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人回到过去……”
九原燕把木偶拆开，把木偶腿部的提线剪下来，像是补丁一样补在控制艾薇儿双腿的那两根提线上。这个小木偶是她做来解闷的，为了达到最自如的可动性和能媲美人类的成长性，在骨骼和提线上也经过了一番精心设计。能找到新的美人皮来制作提线自然是最好，不过身处苏西法尔，眼下能够补在艾薇儿身上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能用是能用，但是能用到什么时候还是个未知数。
补好之后九原燕重新把提线搓成一根，在顶端打了个结，固定在艾薇儿颈后。她又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纸贴在提线固定的地方，符纸很快就自燃成灰烬，墨线重新变成难以辨别的半透明，只在艾薇儿的背上留下一行不明显的咒记。
“好嘞。”九原燕大力摇醒艾薇儿，“我的小桃……小可爱，醒醒啦！”
艾薇儿悠悠醒转。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回过神来，一伸手打飞了九原燕的眼镜。
“火气别这么大嘛。”九原燕一边捡眼镜一边说，“下床吧，我领你出去透透气。”
艾薇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九原燕好整以暇地倚着门框等着，“过来啊。”
艾薇儿用手撑了一下床，然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保持着这样的表情看向九原燕，张着嘴巴活像一个受到刺激的小傻子。
九原燕看了艾薇儿那副雕刻大师做出来的精致面孔上难得一见的表情，努力忍住才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笑出声，“你自己走过来啊。”
小傻子的双脚触了地，扶着床沿迈出了第一步。九原燕露出满意的微笑。
“怎么样艾薇儿，”她问，“要不是你一直抗拒我，你这会儿都能满地跑了。”
“我……”艾薇儿的内心五味杂陈，抬着许久不活动已经像是锈掉一样的腿一步步往前挪，就这样心情复杂地走到了九原燕面前。
“跟我回桑兰德吧。”九原燕一把把艾薇儿揽进怀里，“我能治好你的腿，能给你比佐格家更好的生活。”
艾薇儿第一次没有挣脱，任凭九原燕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呼吸间全都是她身上消炎药和符纸灰的苦味。半晌，她才推开九原燕，“出去走走吧。”
九原燕点头，顺势牵起艾薇儿的手。那双手十指纤细柔软，九原燕却清楚那柔软的皮肤下面的每一寸骨骼和代替肌肉的丝线。她的试作品说白了无非是个躯壳，被注入的艾薇儿佐格的灵魂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想要据为己有。
“九原……？”艾薇儿向前走出一步，回头看着她。
想要把她身上的提线缠绕在自己的十指之上。
“你怎么了？”艾薇儿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晃。
“没什么。”九原燕笑笑，“散步的时候，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嘛，”艾薇儿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进，“我的日子很平淡的。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爸爸在桑兰德出差遭遇了那场咒波污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我和哥哥生活了十几年，后来哥哥也不在了。”
“你有个哥哥？”九原燕挑眉。
“有啊，”艾薇儿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胸章，“这个就是我哥哥。”
那是一双似曾相识的蓝眼睛，透出与稚气的少年面孔不相符的成熟。
“帕尔修斯？”九原燕下意识地反问。
“你认识我哥哥？”艾薇儿颇感意外。九原燕来到丹特的时候，帕尔修斯应该是早就不在了的。
“啊，嗯，听说过而已啦。”九原燕打着马虎眼。胸章上所绘的那个少年她又何尝不认识，即使面貌因为成长发生了些许变化，仅凭那双有神的蓝眼睛也能让人一眼认出。只是在十年之前，风尘仆仆的少年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完全不知道这人千里迢迢横跨大陆跑到桑兰德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贰拾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