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录》仓廪实

10、路见不平

　　第十章路见不平
　　千泷算是明白了，如今这个客栈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妥妥的土匪窝了，看来自然是不宜久留的了。
　　可是想着厨房里的四人，她可不相信那些土匪把他们留着是为了当成大爷伺候的，看如今的模样，多半是要被害了的。虽然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这种情况下不管不问的话，日后她的心里多少会有些疙瘩的。
　　所以暗暗思索一番后，下定了决心，——她打算帮他们一把！
　　于是千泷又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一路上，除了厨房门口的那个男子，她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心下不免有些不安。这坏人不出场，一般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睡了，另一个就是在暗处想着法子做坏事呢！这要是前者还好，这要是后者，呃，一想到自己背后有人像是条毒蛇似的算计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
　　她进了房间后，把门从里面拴上，迅速地来到床边，从包里翻腾了半天，终于翻出那样自己想找的东西——迷香！这还是何白苏给她的，虽然还没有在人身上试验过，但是就连何白苏也嘱咐她药性大少用些，那必定是极为管用的了。她认认真真地倒腾了一番，然后又小心地来到窗边，从窗子爬了出去。
　　寂静的夜里，没有人看见一个体态轻盈的少女正动作娴熟地沿着墙壁爬行，也没有人看见她黑色头巾之下的银发......她一身的黑衣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从千泷的这个角度望去，只见整个客栈俱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楼下的一间房内亮着烛光，而纸糊的窗户上映着十来个人影。这么多的人挤在一个房里，一看就不是在干好事。
　　千泷缓慢地向着光源靠近，凑近时，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哥，我们要把厨房里那些个人怎么办？”这声音正是今天的店小二。
　　“还能咋办？当然是杀了！”顿了顿，又道:“哎，不过要处理得悄悄地，不能给人发现什么端倪。”这声音在千泷听来有种莫名的熟悉，千泷的记忆力一向是极好的，甚至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于是便在脑中寻找这声音的出处——这不就是白日里在山路上劫道的土匪吗？这可果真是冤家路窄啊！
　　只听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对了，还有楼上那个女的，是不是长着一头银发？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模样？”土匪头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假冒的店小二惊讶答道:“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土匪头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说道:“把人悄悄处理掉，你可别贪图什么美色，这娘们颇有些拳脚功夫，不好对付！”
　　旁边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下子要处理掉这么多人，你总要给出点说法吧，你也知道，最近风声紧的很。”此人正是白天假装掌柜的人，听声音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对土匪头子狗腿，看来在这伙儿人中应该是颇有些地位的。
　　那土匪头子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大伙儿都明白的，这种人多数都是死要面子的，而这土匪头子明显又是把这一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再加之，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被一个小姑娘打得鼻青脸肿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咬了咬牙，指着自己脸上的青紫伤痕，说道:“瞧我脸上这伤，就是被她给打的，老子在这条道儿上混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这份耻辱老子可不能忍着！”声音里暗含怒气，像是要把人撕碎一般。
　　本来微弱的烛光之下，众人本来并未注意到这点，周围的一圈儿兄弟听罢，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家的老大，于是纷纷低下了头，似乎也在试图遮住自己脸上的伤。
　　千泷不知道的是，这次这土匪头子之所以能够猜到楼上住的房客是她，又是她那位好驴兄出卖了她。
　　原来，这伙土匪绑了客栈的老板以及伙计，把这儿当成自己藏身的窝点，白天的那些人负责劫道，而留下的两个人则负责打掩护。且说这白日里被千泷揍了一顿的土匪夜幕十分回到客栈里，其中一个土匪牵着几匹马朝着马厩里去，夜色里，还没怎么注意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也只是晓得这客栈里傍晚新入住了一个客人而已，至于这客人长的是圆的扁的他是一点也不晓得。
　　谁知就在他给马喂了草料打算离开的时候，马厩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驴叫。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倒是吓一跳啊！这背上一块杂毛的驴子不正是那可恶的丫头片子的吗？再看看那驴子旁边的栗色的马，越看越像是白天他们被抢的那一匹。所以他当即把这报告给了老大，于是也就有了以上那番问答。
　　没有多久，房间里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下来，这伙人决定为了保险起见，给千泷的饭菜里下药！千泷一听到这儿真是火大了，她现在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窝混蛋竟然还想要......想要浪费食物！于是她掏出自己倒腾好的迷香，然后慢慢靠近窗口......
　　而屋子里面的一群人，数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窗户，只见外头一个人影晃来晃去，然后一根烟管缓慢伸进来......
　　其中的那个假掌柜的示意，旁边的一个瘦子哆哆嗦嗦地抽出刀向着窗边一步一步地挪去，然后只见那瘦子猛然打开窗子，眼一闭牙一咬这横空就是一劈，谁知没劈出人身上的触感，倒像是劈开了什么稻草一样的东西，原来竟只是一捆人形状的稻草，这一刀劈下去，稻草里面包着的白烟散得更快了，就像是炸开了似的往屋子里面进......
　　众人一瞬间只觉得一阵眩晕，就像是方才喝进肚子里的酒在脑中炸开了一般，只想着闭上眼睛，明知道这眼睛一闭也就完了，可是却挣扎不过......
　　就在一群人临近昏睡的时候，其中的几人还看见窗户其它不显眼的地方竟然也伸着几根烟管，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那个人影的地方所以忽略了。
　　何白苏虽然嘱咐她尽量少用些，可是保险起见，她可是下了超大量的一份儿的，而且她对那些土匪可没有什么同情的，因此不需要为他们考虑。
　　而此时，千泷正在厨房附近，那一个看起来就像是菜鸟级的土匪，压根就不堪一击，她还没有动手，一支烟管就搞定了。
　　千泷扯了一根布条把人捆了起来（因为找不到绳子便扯了房间里的帐子），然后翻出了钥匙，开门进了去。
　　厨房里的一个角落处正在瞌睡的四人被这响动惊醒，借着月光，纷纷不安地看向来人，只见来的并不是往日来的粗犷的土匪汉子，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不禁十分惊奇。
　　千泷一边给众人松绑，一边解释道:“我是来救你们的，那群土匪已经昏了过去。”
　　四人惊喜万分，连连称谢。
　　千泷道:“有绳子吗？”
　　其中那个掌柜的答道:“有有有！就在后院里！”
　　千泷道:“多拿些！毕竟十多个人呢！”
　　于是就在掌柜的抱出了一捆绳子后，几人来到土匪们待的屋子里，把一群正在昏睡的土匪绑成了一堆麻花。接着掌柜的又派了其中的一个伙计去镇武馆通了个信。
　　从掌柜的口中得知，原来这溪河镇地处荒远、人口稀少，镇上并没有什么正规的官府衙门诸类。很多年以前，镇子上来了一个习武的男子带着一家老小来这儿定居，这男子叫武吉生，是个习武之人。话说这种穷乡僻壤的也有人来，也算是稀奇事一桩了，可是这男子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不仅和周边的邻居相处融洽，还开了一家武馆，不过溪河镇本就不是什么富饶地方，各家里的男丁都是要干活的，那武馆自然是没什么人气了。
　　次年，溪河镇遭遇马贼袭击，武吉生凭着一身本事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子与据说有着二三十人的马贼争斗了一番，最后救了整个镇子上的人，功不可没。后来偶然被上头的府郡知晓了，因此赏了功，并且上面特封他守着溪河镇，也算着半个知县的地位。而且因着他救了全镇人的性命，所以大家伙儿也都很服他。
　　这件事之后，武馆的地位高了，人气也越来越旺。
　　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把人交给武馆的。
　　都是同住一个镇子的，所以没用多久，武馆的人就来了。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人，精神气十分的足，此人正是武吉生。
　　据客栈老板说，他自己如今四十有四，这武吉生比他还大上十来岁呢，可是千泷望了望老板那张发福的老脸，又看了看武吉生满是英气、皱纹少许的额头，立刻道破“人比人气死人”的真谛啊！
　　武馆的几人压着十几只被五花大绑的土匪，其中一人对着正在向客栈老板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武吉生道:“馆主，一共十三人！”武吉生点了点头。
　　千泷听罢，却是一眼扫过去，发现似乎少了什么。她又仔细看了一遍，竟是少了那个冒充掌柜的声音沙哑的男子。
　　当时她并没有记住他具体长什么样，但是隐约记着那人的身形，而这一堆人中却没有一个是符合的。
　　于是，她在一旁皱了皱眉头，道:“貌似少了一个人。”
　　众人立刻惊讶地看着她。
　　她又道:“是先前一个冒充掌柜的人。”
　　此时，客栈老板像是在认真思考，而一旁的武吉生则是让人又把整个客栈仔细搜了一遍。无果，其中一个武馆的后生道:“一条漏网之鱼罢了，不足挂齿，量他也不敢再回来溪河镇兴风作浪了。”其他的几个人也纷纷附和着。
　　千泷听着这些人的自吹自捧，深深地不以为然，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放虎归山以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吧？可是她只是个外人而已，先前帮了是情分，不帮也没有责任，所以他们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于是在人们庆幸抓住了土匪的欢呼声中，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