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依施 ...
-
依施喜欢秋公子，在院子里谁都知道。但是媒婆总也不长眼，不往她家跑。依施知道原因，不过也就是钻进钱眼子里，人穷，别人眼睛里就没有你。整个大院住了二十多家，有木匠铁匠，也有厨子，闲人，教书匠，还有几户穷苦人家。其中就有依施一家。
依施总是恨恨的，恨自己生在贫苦之家，恨自己的哥哥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傻干活。但是娘又总是说自己的错，自己是个不值钱的女娃。
依施被骂的狠了，就也对着骂，我是不值钱的，你也是不值钱的，连男人都没有就有了孩子。
她娘被气得急了，也无可奈何，这么个冤家说不得动不得的。
她哥哥脾气像是豆腐，似乎谁都可以踢一脚踹一脚。她便及其看不起哥哥，好像她嫁不了完全只是因为哥哥的无能。
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院里一户人家，家里的姑娘被一家老爷看上，买了回去做了二太太，随即这一家就搬出了大院，竟也有一栋宅子，独门独栋的。那之后，娘看依施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依施当然也知道娘打了什么算盘。自此趾高气扬了起来，骂人也骂的狠了。好似谁也惹不得了。
背地里，大院里的人们总还是要议论，依施这么个小性子，能叫谁看了去？嘴那么毒，外头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名声什么的不还是在于人的嘴，而要属最厉害的就是媒婆子。一张嘴能说出大花儿来。他娘的意思是嫁个大户人家，做个小都认，依施偷偷用体己钱贿赂媒婆，叫媒婆往秋公子家里去。那媒婆也是会做，把依施说给了秋公子他二叔。
秋公子之父早亡，二叔掌家，跟自己嫂子不清不楚的很多年，后来秋公子知道，把他娘送到城外尼姑庵里清修去了，离得远远的也不管做什么，眼不见心不烦。
秋公子于家事，毫无兴趣，成日里只知道流连于风雨场所，倒也是有文采的，任谁看了都得惋惜，也不用寒窗苦读十年，稍加学习点拨，也是可以金榜题名之人。
但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一条束缚如此之多的路，秋公子自比闲云野鹤，二叔骂他污染了圣贤之词，真该叫他的亡父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而他呢，只不过混不吝的答应着，背地里的败坏这家里的名声。
这种事情又怎么说呢？二叔连祠堂都不进的，他对于大哥怕是只有对于嫂子的那一点情谊了。这些事情，哪一件都不是可以随便说的。人不信有玉皇大帝，但是对于祖先的敬畏是肯定有的。
这样的人或许在自己家里不受待见，但在那些纨绔子弟中秋公子却是受欢迎的。一个富有才情却又不世俗庸碌的翩翩公子，任谁也不会不想交好的。
秋公子好玩儿个手串，扇子。没事儿买了一堆白扇面，自己随手的几句吟诗巧对，也是附庸风雅的记上。有趁机溜须拍马的小人，也就狠着心花大价钱买了去，当做比圣旨还重要的所在。至于为何要溜须拍马于秋家，或许只是祖上有所封荫，实名不在，威望还是有的。吃皇家粮的人，自然是比别家高了一等。总是后来下海经商，做了些下贱生意，倒还是有人看着脸面照顾生意，也不至于让偌大个秋家败落。
秋公子喜欢花，青楼之中的女子便日日带着花，惹来些蜂蝇，却也招不来几只蝴蝶。秋公子好喝茶，家家女子就研习茶道，好似真的明天秋公子就来提亲了似的。这是无趣闺阁之中唯一的一丝乐趣了，最后一个个也还是应了媒妁之言的嫁掉。
对于风流倜傥的仰望，止步于家务操持。
秋公子还是秋公子，日日流连在风月场所，在喜欢的歌姬怀里画画，画在扇面上，画完随手就给了旁人，争来抢去的，也不知道沦落在何处了。
老鸨子笑么和的站在门边一张擦粉擦得过于厚重的老脸一直笑着，一双眼睛可以看遍四面八方。楼下又有什么显贵人家的公子进来，赶紧着招呼几个闲着的姑娘去服侍着。又或者来了什么员外老爷，得赶紧下楼迎着，早收拾好的上房，收拾好的器具，收拾好的姑娘。
最不敢惹的也就是官老爷，来的隐蔽，要的货色要上成，少一点都是要翻脸的。青楼的靠山十有八九都是官家，官家大牢里好看的姑娘也就都卖了进来。那都是巴不得的好事。
秋公子最喜欢在扇子上画美人，有时也画不好，画不好就随手的撕掉，或者插在某个姑娘的衣服里，画得好的就给了自己喜欢的几个歌姬舞姬。
家里有事，遣了管家来说。
二叔纳了个小妾。
秋公子不以为意，他家二叔就是把他娘从城外接回来做了大房，他都不在意了，这些个事儿，不是瞒着就能瞒得住的。纵使闹得满城风雨的不好看，在这温柔乡里，一切都显得很扫兴。
秋公子坐起身，整了整衣服，挥挥手让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去。管家扫了几眼经过的姑娘，似笑非笑的。
是迎娶了。。。还是怎么了。值得特意遣你来找我。
只是个填房的，还没有什么辈分。
秋公子回头翻找着他的扇子，找出一个写了字的。哗啦一声的打开，往门外走。
秋公子慢走。
秋公子回头笑着打招呼，他喜欢自己身后总有人等着盼着自己回来的感觉。
“娶的谁啊？”
“穷人家的，不起眼。”
“叫什么？”
“二爷没说。”
秋公子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管家。一把扇子摇的响。
“怎么就是你了？”秋公子记得貌似在哪里见过，但也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也是说不出来的。依施坐在二爷边上，眼神飘忽不定的，也不知在看哪里。二爷歪在榻上，把依施的手握着。
媒婆说的还是准的，打扮打扮也是个水灵的。狐媚子似的挺能勾魂。
二爷没有大房，娶了这么一个，估计就是差不离了，只要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估计就是大太太了。底下的人都这么猜测，对待依施的态度也好了些。但是依施不这样想，她就盼着二爷早些死，自己还不就是秋公子的。看前几天秋公子那话，貌似是有意的。自己也不能没什么回信儿。
外宅的地方在巷子深处，平日里没什么人来，院子里一棵枣树，叶子落了一半。
娘家被接出了大院，二爷问她要不要接过来一起住，依施没让，只叫人给了点钱，叫自己在外面找房子。娘家也不敢说什么，本来指着秋家发家的计划是行不通了。依施的娘就恨恨的在外面骂女儿是个没良心的小娘们，为了钱爬上去的婊子。哥哥总归是孝敬娘的，一来二去也就信了娘的话，过门之后的回门也没有给依施好脸色。依施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是也是在主子家里找了一份差事给哥哥。说到底自家脸面上也不能太差。
日子一天天的过，依施一天天的等着二爷来，竟也开始安心的过起日子来了。至于秋公子，依施原本就是当做一场梦来看的，她知道秋公子多情，也晓得自己在那些个莺莺燕燕之中算不得什么，以前的几面之缘，那些个情义都只是自己空想的罢了，当不得真的。
秋公子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对于依施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在自己经常去的青楼之后，是深巷大院，大院之中也是有不少女子的，与风尘女子的艳丽，深闺女子的保守不同，平常人家的女子似乎没有那么多的束缚，粗布麻衣的，发髻上也没有发饰，纤细白皙的腕子总是露着，方便干活的。眉眼有的清秀，有的粗蠢，也有几个长得标志的，开放又不至于放荡。
秋公子也就觉得这大鱼大肉吃的多了，私家小菜又吃不饱的，倒不如来一点粗茶淡饭的。他看上的其中也就算是有依施一个。原先自然是轮不上的，不过这回到有一点近水楼台的感觉，又加上这么个伦理禁断的问题，很是吊人口味。
依施在还没有见秋公子几面的时候，就怀了孕，这孩子是二爷的没错，但是依施自己心里却犯了嘀咕。秋公子虽是有意，但也只是敬重了一些，从来也不近她的身。这秋家大太太的地位是坐上了，但是依施这心里却总是不服气似的。她是个脾气拗的人，自来想的是把男人掌握着，现如今却是哪个也没抓住。
秋二爷老来得子，虽也不知男女，也是足够他兴奋上一会了，现在身子又总是不好，就盼着自己不能绝了后，这秋家是断断不可还给正主的。只要有了后，秋公子的死活似乎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秋公子虽然不问，但是心里就是明镜儿似的。嘴上不说，自己私下里到是收敛了一点，免得让别人钻了空子。整日里就呆在青楼不走。青楼里的人也没有因为秋家势力的偏离而冷淡这秋公子，一如既往地热情，秋少爷秋祖宗的哄着。
......
你把药喝了，其余的事情我来做。
娘，是时候回来一趟了。这秋家，很快就易主了。
依施怀胎四月的时候，受惊吓滑了胎。秋二爷一时着急中了风，瘫了。秋家的正经大太太又回来了开始主持大局。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家族原本的权力顷刻之间瓦解。来青楼报信的管家弓着身子站在一边，等着秋公子的吩咐。秋公子站在窗子前，看着深巷里的大院。
依施失了孩子，秋家也没有忘恩负义，留她照顾着二爷。而秋公子，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几个月后秋二爷撒手人寰，依施在灵前触棺而亡，秋家感其忠烈，将她一并埋进了秋家祖坟。依施的哥哥也得了几亩田，领着老娘回去好好过日子。
我如果成了秋家主子，你自然是最尊贵的大房。
当真？
当真。
当时的依施还真的是傻的可爱，宁愿相信遥远的承诺，也不愿享受已经到手的幸福。
秋二爷终究还是走了，走的时候还牵着依施的手，说对不起她。
秋公子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
傻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依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