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情史》和田墨玉

10、第 10 章

　　窦凌执笔给许久不见的林阿母写信，告诉她自己嫁来平城的经历，以及和元嘉不远不近的相处状态，对慕容明月隐隐的忌惮，以及对杜若即将产子前途未卜的难受，最后委婉地问阿母那里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可择日前来相会，写下这句后，窦凌犹豫了片刻，把信烧掉，又重新起草，诸事与前封差不多，只在最后没有催促林瑜早些回来，只是写道久不见阿母，雁雁甚思。
　　窦凌走到窗前，打了个口哨，便有一只灰白信鸽扑簌簌飞来，窦凌摸摸它的头，喂了它几粒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绑在信鸽腿上：“小灰，一定要帮我送到啊。”小灰扑着翅膀飞走了。
　　这时，映雪进来，拿了一封帖子，说是杜家送来的，请她去参加后日杜府举办的游园会，窦凌当上王妃以后，收了很多这样的拜帖了，但是府中事没有料理清楚，再则送来的也不是非去不可的人家，便一直没有参加，平城中关于她各种各样的说法甚嚣尘上，不过大多数都是关于一介孤女小家子气的负面言论，窦凌倒是毫不在意，但是杜府是自己舅家，倒是不好推拒了。
　　她让映雪把帖子放下，让她去拟回帖，应了这个邀约。晚上，窦凌焦躁起来，昨日发生的那件事让她实在难以主动再去找元嘉，但是林瑜曾经教过她为妇之道，也说过夫妻两个人只有多相处才能培养出感情来，所以她一直创造争取和元嘉相处的机会，如今的情况，两人是比之前生疏敌对的状态好了不少。
　　她也不是说抵触和元嘉产生夫妻之实，而是，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她看出元嘉在男女之事上有所顾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继续同处一室，便会免不了情不自禁但是又戛然而止的尴尬，窦凌悻悻地想两人早上画眉，晚上读书，也该给元嘉留点个人空间了，而且她自己今晚也想早点儿睡呀，于是她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窦凌倒是没有忘了去帮元嘉画眉，到书房时，元嘉浑身散发着不悦，窦凌不明所以，给他认真地画眉，最后觉得两人这样沉默着着实尴尬，便找话说：“殿下看着心情不好呀？”
　　元嘉道：“昨晚你怎么没来？”
　　窦凌心里觉得元嘉有些小题大做，她不去这不是正常的吗她好歹要打理王府，并不是时时都有空的。
　　虽然她昨日的确有空，但依然托词道：“昨日处理府中事物，忙的晚了，便也不好再去叨扰。”
　　元嘉听了这话，心情微微好了些，面上也放松了。
　　窦凌观察着他的反应，觉得元嘉是一个认真的人，在他看来你要做一项事情，没有特殊原因不能轻易爽约。
　　窦凌道歉：“昨日是我失约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会让映雪去告知殿下。”
　　元嘉嗯了一声，又道：“杜府给你信了？”
　　窦凌道：“嗯，殿下后日有空么？”
　　元嘉道：“当然没空。”
　　窦凌拍了他一下马屁：“殿下真是日理万机呀。”
　　元嘉突然笑道：“你想要我同你一起去？”
　　窦凌只是拍个马屁而已，并没有这个意思，就说：“不不，殿下忙正事要紧。”
　　元嘉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画眉动作，好笑道：“不必否认，既然你希望，本王便向陛下告假，陪你前去。”
　　窦凌不好继续分辩让他下不来台，便只好道：“谢殿□□恤。”
　　元嘉在心里哼起了小曲儿。
　　晚上两人又一起读书，元嘉今日拿了一本《诗经》来读，窦凌看了不禁忍笑：“殿下怎么想起读诗了？”
　　元嘉白她一眼：“怎么，殿下我就不能读读这‘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诗三百么？”
　　窦凌听见他还拽了一句孔夫子的话，忍不住笑了：“没有，殿下读吧，是我少见多怪。”
　　元嘉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放下书要好好理论：“窦氏，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莽夫啊？”
　　窦凌无辜道：“怎么会？我只是看您对史记了如指掌，对庄子却不甚知晓，便猜测您更喜欢读经世致用的书，不像是会对诗经感兴趣的。”
　　元嘉竟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没错，他以前读书的目的的确功利，对没用的书根本懒得去了解。
　　元嘉看了几篇，没有觉得特别出彩的篇章，直到他翻到《卫风·硕人》篇，读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几句，没有想到别的任何人，脑子里只单单浮现出窦凌的样子来。
　　他下意识地朝她看去，只见略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瓷白的脸，镀上了一层光晕，她黑亮的眸子凝视着手上的书，比不上像明月那样的美人夺目，但却让人觉得这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就连她因为瞳仁略大而时常显得淡漠的眼睛，反而都为她添了一抹飘飘欲仙的气质。
　　元嘉不否认，从新婚之夜见窦凌的第一面，他就觉得她极美，他喜欢被她注视着，或者看她的一颦一笑，但是周围的人看她似乎只是在看一个美则美矣，并不十分稀奇的美女，他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窦凌，你在你们汉人的眼中，容貌如何？”
　　窦凌想了想，道：“美人吧。”
　　元嘉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被噎了一下：“是什么等级的美人？”
　　窦凌看了看他手中的书：“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元嘉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窦凌理所当然道：“我觉得自己是这般的。”
　　元嘉哑然，他以为窦凌美而不自知，却没想到她不仅觉得自己美，还对自己评价不低。
　　他唾弃道：“你自恋！”
　　窦凌对他的批评宽容一笑，不觉得自己的诚实是一种缺点。
　　元嘉问道：“那旁人怎么看你？”
　　窦凌道：“一个常见的美人儿吧。”
　　窦凌看元嘉一脸问号，站起来给他当场示范了一下，只见她眼睑微微闭合了些，垂着眼，肩膀也微微塌了些，如一般的妇人那样婉约地站着，看起来温柔静默，不惹人起眼，窦凌看他时并不抬眼，而是将头微微抬起，这样她瞳仁略大的眸子显不出来，并不会特别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