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虚拟江湖 ...
-
二十一世纪最宝贵的是什么?人才!人才最宝贵的是什么?信息。
我是暗流,是黑夜中的灵舞,是政府阴谋的噩梦,是反网络垄断国际阵营的先锋,是信息时代的女皇。
我有我的冥狱,我的冥狱在虚拟的江湖,我的江湖也很不简单。
1998 年国际黑客集团“灰魔”进攻东南亚金融系统造成大面积银行业瘫痪,纳斯达克指数受到重创。一支组建精锐的反黑别动队在无名高人的带领下,过关斩将,48小时内登陆全世界200多个匿名服务器垒起炮台,猝然反击,一夜之间便攻陷灰魔军麾下1135名高手,保住了枪林弹雨下全中国金融系统的高端数据库,挽救了民生汇率于水深火热。灰魔的高层受此巨创后铩羽归隐,绝迹江湖。孰不知令这一千多号黑客高手组成的灰魔军团败北于一瞬的,却是一支仅由200人组成的“红客军团”。这批红客来自中国大陆,港台,和北美的一些高手,而那名在两天之内通过互联网召集了IT界保家卫国的有生力量,部署了完整作战方案,并以此成功退敌御国的红客军领袖,便是那时尚在北京大学插科打诨的大二学生我,聂晓枫。
此后“红客”一词名声大躁,成为新生代爱国网络力量的代言,成为中华民族深以为荣的本土信息革命引擎。红客首领的真实身份亦被海内外各类猜测分析的声潮淹没,有人说他/她是政府武器,有人他/她说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大阵营网络对决中的斡旋人,有人说他/她是名游荡在全世界所有机密数据库中以解码为毕生乐趣的变态老黑。当铺天盖地的报纸新闻到处叫嚣着“红客军元帅会否插手中东即将紧锣密鼓的石油战争”时,我正在北大著名的“一塔湖图”未名湖畔拿《神雕侠侣》盖着脸,黄鼠狼晒太阳般睡得昏天黑地口水横流。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前世的我在天崩地裂、众叛亲离的绝境中死去,今生的我在举国大义、笑傲江湖的荣耀里重生。我是聂晓枫,我是聂小凤,然而我已不再是当年那只小小的雏凤,经由血与火的洗礼,我,终于长成,在今生明光大来的天宇下张开委屈了一千年的金黄羽翼;在被爱与信任的人间正道中顶戴华冠,引亢高歌。
那一战后,我为自己取名“暗流”,那时我仍将我的军团称为红客军。今天,我为它更名,我称它“冥狱”,我仍是高高在上的冥狱主人。今天,我越过CIA三道防火墙,径直攻入核心数据库,截取了与P.S.Container相关的所有案宗。今天,我闯进联邦人力资源办公室的DATABASE,在众院议员、部长之子的个人档案里,放了颗小小的地雷。
师父回来了,我不动声色关掉计算机,离开书房去前厅迎他。他没料到我会主动出现,表情有点似笑非笑。
我挽着师父在沙发上落座。那天攻击我的黑司机无法被证实来自何方,因为入监第二天他就因体质过敏却误食被注入相应诱发基因的水果而死亡,由于事发突然,所以其状很有些惨烈。CIA由此引起高度注视,师父更坚持要我从此与他长住直到太空计划出台、议员竞选顺利。我微微一笑,对各方的安排照单全收。
“师父,”我轻摇着他胳膊,“你有多爱我?”
他脉脉地看着我眼睛,笑容里却不似那么轻松。
“师父,你替我杀了他,好不好?”
师父没有作声,我原以为他会拂袖而起。他的沉默助长了我玩乐的兴致。
“替我杀了他,我就嫁给你,我说真的。”我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秋瞳看他,我知道鲜少有男人能逃过我这双眼睛的注视,当年的他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清醒”得比较快。
师父的目光移向别处:“Moore对你就这么重要?”
我一愣,我没料到他会迅速联想到PAUL,那是我心底最隐讳的动机。
“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我别过脸:“我没有忘记他是怎么被逼走的,我要为他讨回公道,整跨害他的人!”
师父这时扭头看我,他的眼里蕴藏着一种深刻的玄机:“如果我是他,也给这么逼走,你会怎么做?”
我心头一颤,立刻明白过来,这老狐狸,竟在试探我!
PAUL 走后他成了我唯一的靠山,出了这等风波我唯一可仰仗的人便是他,也只得他可以替我出这心头恶气。如果我是“暗流”,唯一的靠山被剥夺,我尚能利用手中一技之长自己去搏个公道,则我的反映就不会太过惶恐;若我不是“暗流”,只是一名普通学生,他若给逼走,我便一无所能。他看似温言软语幽幽询问,却原是想听我随后的反应,他实是在利用我对他两世的感情来对我的身份加以试探!我倒抽一口冷气,空气瞬时冻结成霜。
“师父是小凤唯一的靠山,”我酝酿了一下,力作楚楚可怜,又不忘添加一抹倔强神情:“师父若有三长两短,小凤只能去做人肉炸弹,跟他们同归于尽。”
我的话多半未能让他满意,因他半天未动表情,未发一言。早在万天成渔英华怀疑到我头上时我便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暗流”的身份,不让任何人觉察,到了我这份上,还是什么人都不能相信,尤其是他。暗流毕竟是名黑客,联邦政府又已悬赏捉拿了这么久却从无头绪,我也不省油常常打一枪换个地方声东击西地耍弄他们,搞得信息安全部门恼羞成怒颜面尽失,所以一直以来对我的评价仍是过大于功。我不是师父肚里的蛔虫,怎知他心中那曾经重于泰山的拳拳大义何时会突然苏醒,抑或压根从未隐退?今生的我生长于完整真挚的信任与关爱中,往往午夜梦回,想起前世在哀牢山上他看我的眼神,实是心防重驻猜忌重重的。只是那时年纪小,除了娘外又没体会过什么真正的亲情友谊,对他偶尔为之的嘘寒问暖便已视作了天恩。若在今天,我根本理都懒得理会。
没有对比,不明真爱之重;没遇过PAUL,我不知情侣之间原是应该如此相互信任,倾心全力。只因我们是纯粹的情侣,从开始到现在,我们的关系从未变质,从无畸形,不像我与师父,不像那师不师徒不徒的压抑与纠缠。
PAUL,想到PAUL,心头便如针扎般刺痛。他本该有锦绣前程,却白作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所幸的是由于前段时间被CIA收押他反倒保住条性命,不似我天天冒着被人追杀的凶险。
师父突然叹息一声,我看向他,那眼神中竟有一丝迷乱。
“你出过气后,是否真会收心,从此好好地过日子?”
这回反是换我疑惑了,什么意思?莫非他。。。
“那是自然。小凤只是不服气,一直以来,都是我给别人欺负,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却都是蝇营狗苟。。。”师父不待我说完便站起身来,我苦心斟酌以配合委屈效果的古典词句如掉线的珠子滚落在他身后。
部长次子锒铛入狱。罪名不是堵截尖端科研,却是巨额洗钱。
可笑的是太空殖民计划却按步骤成功出台,美国太空总署已向51区地外工程研究基地发出指令,前期投入正式开始。
我蜷在柔软的皮椅中,婉在感叹自己投入的小地雷这次未能派上用场。这小地雷其实是枚信息炸弹,只要我在光纤这头一个指令,那边杜纂的文本便会覆盖数据库中有关目标的一切原始资料,从出身DNA记录到社会安全号,所有与他真实身份有关的个人信息都会被我的内容取代。届时,他便不再是他,我要他成什么他便是什么,固然他身边亲人可以作证,身为公众人物的知名度也可挽救他一时,但茫茫人海已再无他的位置,连身份都没有的人,拿什么去参加竞选。而经我暗流下手抹杀掉的信息生命,是任何高手也无力回天的。信息时代已经发展到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换化为数字形式保存于互联网上,一个全新的江湖已然形成。现在取走目标项上人头可不流行见血了,兰花指飘拂处一样亡魂哭号,哀鸿遍野。
我抬头望见镜中,师父的身影不知何时伫立在书房门口,我一时心慌意乱小鹿乱撞,这么快就来催我兑现诺言吗?我原本只是一时玩笑而已!是他手脚太快,快到我根本无法反应,那头议员收监的各类独家报道已经沸腾起来。
我只是想试试,看他究竟能为我做到何等程度,就像几个月前在哀牢山逼他说谎“不会杀我”一样。虽然我知道当年的他定会举手无回地将我扼死,我也知道当年的他定不会像如今这般纵容我这等“奸媚”。
敌不动,我不动。
我把身子软软摊开,一派意兴阑珊,我其实想借肢体语言表示我此刻无心攀谈,然而看在他眼中却好似风情万种,师父的眼睛忽地亮了,我的心也楘地一颤。师父已进得门来,我慌忙直起身子坐端。
师父的手搭上我后颈上方的真皮椅背时,那感觉就好似他的指腹正细腻滑过我的肌肤。我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意淫感到无地自容,我满面潮红的模样映在镜中生生绽放成一朵含苞的凤凰花。我感觉头顶的阴影逐渐下沉,我看到师父的后脑勺遮上镜中的人面,我跳起身来,从他胳膊底下钻到一旁,仰仗着一张太师椅的间隔惊魂未定地与他对视。
“师父。。。”我先出的声,因我实在不知下一步该怎办。
师父的身子略微挺直,“我吓着你了,”他轻声道,眸中闪过一丝赧然,“对不起,师父再不这样了。”
我轻舒口气,他这般温软语调使他又变回我心中再熟悉不过的那位坚于自律的君子,“谢谢师父。”我小心翼翼地谢他为我惩治元凶,除此之外尽量不多一字。
他眸光一沉,转眼有微笑:“晚上去庆祝一下,想吃哪国菜?”
“师父决定好了。”我有些扭怩,他仿佛压根不记得我那日说过的话,我心头一时不辨忧喜,只能由着他行事。
厅廊中,他取过衣架上的貂皮大衣给我套上。我长这么大未曾见过貂皮袄,没想过这么雍容华贵的衣饰坎在自己肩头竟显得如此相得益彰,更没想到这皮袄的尺寸与我身材如此贴服仿若合身订作。裹在绵实柔滑的黝黑貂皮中,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自己如同闲步深闺的大家夫人般玲珑娇矜。“外头有雪,别冻着。”师父一手开门,一手搂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