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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异世记 ● 姻差缘错 ...


  •   踏上庭前小廊时,院中一片清幽,小凤却还没归来。我心下有些忐忑,巡礼不轻不重地叩门,久无人应,我便绕去后院一看究竟,只见两屋皆是一团漆黑,那受伤少女房中的灯火也熄灭了去。莫不是聂媚娘见小凤久不归来,去岳府寻她了?我刚一回头,突感颈后一股杀气猛灌而至,我将身一偏,毕驳一声,后院樊篱已大破拔起,聂媚娘的旋风破日刀直挺挺便从面门前卷了过去。

      我忙立稳脚跟,单手护住碧绸,另一手去接那旋转杀回的破日刀,便听院内传来聂媚娘高声斥骂:“我早些时候便觉出屋周有其他灵体,竟是你这畜生!罗玄,今日我便让你在这患失镇内魂飞魄散!”

      闻声手中破日一冲,飞回媚娘手上,下一秒又见她袭来,刀锋直夺颈项,“圣姑,你听我说,”我心中有愧,不敢应战,又恐碧绸被她损及,转身跃至檐头道:“我是来见小凤。。。”

      “我带你去见十殿阎王!”媚娘暴声喝到,破日刀呼啸再至,我侧身又避,返手一捕将破日牢牢抓在手中,心中暗念灵力,把刀沿杀气压将下去,媚娘一见阵法被我所破,立刻警觉地飞上房屋瓦梁,夜空中与立在檐头的我直直对视,目光凶狠肃杀,周身绷烈如母兽护雏般蛮横紧张,她这番神情与几十年前的那夜、她在阳间与我照会于少林后山双双大战时的神情纹丝合逢地重叠了。

      目中一抖,我脚下一提落去地面,冲她屋檐跪下,捧起诸碧绸:“圣姑,我今日前来,乃为向你提亲。”我声线颤抖,喉中苦涩:“。。。求圣姑,将小凤许配给我。”

      聂媚娘居高临下,初是愕了一愕,即刻爆发出一阵大笑,见她笑得周身乱颤,声声刺入夜空中,份外突兀,她道:“罗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咽下一口苦液,手中碧绸高举过顶,低头顿首道:“求你将小凤许配。。。”话音未落,眼前金光一闪,一尾龙身剑灵已直挺挺刺到面前,撕拉一声便划开了三缎诸碧,“圣姑!”我忙提身护起最后一缎碧青绸缎,旋身五指制住她手中剑灵,定神看去,竟是那当年我传予方兆南的龙舌剑,剑灵汹涌澎湃,虽被我真气暂时制住,却一径嗡嗡作响,蓄势待发。

      “这是龙舌剑,怎会出现在此冥荒?”我疑惑问道,聂媚娘恨恨一笑:“罗玄,你以为世间万物没有灵性的么?龙舌剑身虽在阳世,剑灵却早早随了小凤来此冥荒患失,蛰伏多年,便是为斩你这欺世盗名、丧心病狂之徒!”说着用力从我手中拔剑。

      我一掌紧扣剑灵,再屈一膝半跪于地,仰她愤怒面容沉声道:“圣姑容我解释,我一路寻来此处,便是为弥补我在阳世对小凤犯下的种种罪孽。我知你也不想小凤前去转生,觉生大师年事已高,随时会来此地寻你们母女团聚,你又何苦一意要小凤离开?小凤若是转世,人海苍茫,能否过得开心,无人可料,你即便相随而去,但饮过忘川水后你们母女彼此还能记得几分,如何保证在阳世能时时相护?届时她若成了别人子女,唤他人娘亲,你便当真不会难过,不会后悔今日决定么?”

      聂媚娘闻言一愣,手上龙舌微微一低,却是道:“这同你有何关系?”

      “有!”我直直视她双眸,掷地有声:“小凤在人间本与我有一世姻缘,其间固是我千错万错,蹉跎误却二人终生,但我如今全心悔过,只愿同她在此冥原患失之地共驻白头,以偿俱往亏欠,你可以恨我杀我,将我赶去阿鼻地狱,但你不能阻我心慕于她,如今即便你赶我千次万次,我也始终会回来找她。”

      聂媚娘见我神情凝重坚决,目光生惑,脚步竟稍稍退去,龙舌剑灵亦离我颈项远了半寸,我续道:“在这冥原之上我与你们同属生魂,彼此无分,我之修为尚且不如你同小凤,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仗武恃强,委屈于她。如今小凤名册已入转轮塔,我也打听过,若非冥生三大事,婚配、升任、获罪,则入塔名册不得取出,圣姑,这是小凤唯一的机会,你若不想她离去,还求您答允我今日所请,若日后小凤不愿同我偕老,婚后我自会离去,永不再扰,若她还愿意,我便寻回我们一双骨肉,绛雪玄霜,一同在这患失镇上陪你等候觉生大师,你意下如何?你还从未见过你的两名外孙女罢?”

      我一语道尽,始觉自己嗓音紧如抽陀,聂媚娘见我如此,眉间一顿,又狠狠一揪,道:“好!罗玄,你既说你对我女儿真心,便让我刺上一剑,再给我磕上一千个响头,我便让你见她一面!”

      我闻声松手向前,龙舌噗哧一声遁入深胸,媚娘一愣,万不料我一秒都未间顿,我接过她手,按住龙舌穿胸而过,媚娘未曾见过如此架势,瞪着双眼连连向后退去,我身负龙舌,长袖摆地,一声声便磕响在她庭前石阶上,三下,五下,十下,廿下,百下,魄血洇出,染红白岩,脉脉拾级而下,我须臾不停,扣地如啄,我只欲快快磕完这千响,从此便可与小凤永结同心、地老天荒而去。

      匍伏起顿间,但见聂媚娘看我的眼神愈加生疑,她满腹不解,喃喃问道:“罗玄,你是何等怪物?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如此害她?当初你那般恨她毁你声誉,三番四次寻机取她性命,还教唆我外孙女前去决斗于她,如此天理不容、人伦祸乱之事你都做得出,缘何今日又在此苦苦相求,要娶她为妻?你这鬼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说话间已一手朝我脑中抓来,我不知她此举为何,一愣间突感她手已凭空伸入头颅,左右翻抓,内里顿时脑浆搅拙,剧痛难忍,知她在探我灵识,为表诚意,我只得咬牙硬挺,突感记忆禁区一阵绞痛,竟是她手已触及了我锁忆深处!

      我一慌,“逆儿!”父亲临终暴喝耳边一闪而过,我身子一侧,本能避去,聂媚娘却已迅速退避开去,惊骇万状地看我,抽出之手,在身侧瑟瑟发抖,再望我一眼,道:“罗玄!好你个折父弑母之孽贼!”见她连连倒退,如遇十八渊森鬼恶兆,转身往房内奔去,轰隆隆地欲闭上双门。

      “不!”我立刻明白她已查知我内心深患,疾步上前伸脚抵住她门:“不!我绝非有意!我当初什么都不知,我什么都不知,我如何能知?!”无边幻灭浇顶而下,她看见了!她看见了我深心最不堪的冤恶,最扭曲的隐秘,她看见了!她是小凤的娘,是我同小凤再拾前缘的命坎,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滚,孽障,快滚!永远别回来找我女儿!”聂媚娘一脸惊恐退遁,全力抵着屋门,我内心惶恐如天罩,瞬间只觉生冥大地,天上人间,处处皆无我罗玄遁身之所。

      东厢,却猛地追来女子尖声嘶叫,那叫法哀声凄厉,连波逐浪,无有已时,我和媚娘同时愣住了。我松开室门后退一步,折去一旁,垂首侧立,聂媚娘惊魂普定,客屋中少女又凄厉如鬼地哀嚎出声,媚娘咬咬牙,房门一开便向东厢跑去,我拔出胸前剑灵斜插入土,紧随而至。

      入得内室,媚娘同我双双呆住,却见那名银衣少女,周身骨骼根根扭曲皲裂,揪成一团,身体正以一种诡异残忍的姿势扭在床上,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肆意蹂躏剿毁,小腹之上隐隐隆起一软血块,她凄唳哭喊:“师父不要,放过它吧!”血块登时仿如被大掌拍碎,生生破瘪下去,大块大块的鲜血从姑娘双股间流泻出来,又滑出一团殷红软肉,落在地上,隐隐蠕动,竟似半人半蛇。忽地,平房内响起一阵巨雷轰鸣,少女周身剧烈颤抖,天灵盖猛地塌陷碎裂,闻她喉间发出一声古怪哭声,整具娇躯便化为了飞灰。渐渐地,灰粒又凝聚起来,靡蔼中缓缓重现她的灵体,待完全成型,她却又恸哭失声,周身骨骼再次错位,小腹隆起,瞬息破壁,脓血生流,周而复始,看得我同聂媚娘瞠目结舌。

      “这必是她生前最后苦难记忆,因为太过深刻,故而时时被此幻灵反复吞噬,这苦命孩子,这是糟了多大的罪。。。”聂媚娘一时竟忘了我也立在一旁,只顾泪流满面。

      我定下心魄,上前便替少女诊脉,未及触碰,突然平地里煞进一抹白电,来势腥凶,一掌便掀开我同媚娘,只闻来人一声厉喝:“谁也别碰她!”稳足看去,正是那银蟒仙君。

      只见他守在床边,沿少关、洞阳、环跳、曲节等一路骨线,麻利点下姑娘周身大穴,掌中银光瞬息暴涨,向少女额前输入雄阔真气,眼见少女症状减轻,面色稍回,他从怀内掏出冰盒,取出我那爿心头肉,小心地喂入少女樱唇之中。

      少女嘤咛一声,浅欲醒转,一双美唇兀自咂咂作响,似意犹未尽,银蟒君见她如此,眸光一揉,竟突然伸手掏进自己胸膛,生生剜出一团血肉来,再度喂给少女,少女闻得血味,圆睁的双目霎泛潮红,她躬身一把紧紧抱住银蟒君,小嘴便扣在他心口剜伤处大力吮吸起来,那银蟒郎面色煞白,面肌抽搐,却是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托住她身,一动不动,任她搂着自己吮噬心头血肉,少顷,腾出一手覆上少女脑后青丝,软软抚摸着,竟面露微笑。

      少女美丽头颅扑在他银白胸襟上攒攒蠕动,大口吞咽声与他面上痛又愉悦的表情揉合成一幅难以言喻的诡异缠结,眼见他魄体渐渐淡薄,少女灵体渐又丰满清实,我再不忍睹,转身步出内屋,却闻里厢他低低唤道:“蚕儿。”

      聂媚娘随我来到外堂,见我在此,仍一意赶着我走,我看看天色,东方已泛鱼白,心想小凤须臾会至,便不再理会她诸般谩骂,兀自在桌旁坐下,斟上杯凉茶,等小凤归来。

      媚娘见我铁心留驻,恁地勃然大怒,从院中调回龙舌剑当头朝我再劈,这回用了十成力,感那鬼灵剑气滂湃至,我本能运功抵御,却不料周身金光一现,媚娘身体却直直震飞而去!她撞在墙上,滚倒在地,呕出一口血魄。

      “圣姑!”我大惊,万没料到会伤她至此,慌忙起身去扶,却闻身后传来一声惊恐呼唤:“娘!”

      我周身一震,回头看去,小凤正同岳飞进得门来,见到屋内状况,二人双双僵立原地。

      小凤。我呆呆望她,四目相对,凝痴无语。

      佛曰,不要回头,一回头,你便成那返阳途中的盐柱。

      见聂媚娘匍匐在地,口呕鲜血,小凤一双玲珑美目圆睁,瞬间犀厉,生剑般刺向我眼,震怒道:“罗玄!你敢伤我娘,我杀了你!”

      “小凤。。。”我刚欲开口,但见她双掌一收,屋内一角织布机上的数块梭片霎时齐齐飞到她手中,叮当脆响,瞬间凑成当年那枚饱满锋利、银光飒爽的杀人利器,七巧梭。

      见小凤连连向我攻来,怒不可遏,招式却不胜往日精熟,很多架势也略显迟疑,看来她同母亲在这患失镇上安静生活多年,阳世间带下的武功招式已然生疏。我见她情绪暴涨,却是连招架她都不舍,当下只一径避让,任她拳脚渲泄,生怕她出击过猛,误伤自身。

      如是三番,我寻机将她七巧梭弹去一旁,插入房壁檐头,正想好好同她解释,却闻那厢聂媚娘道:“小凤,你不是他对手,快去望乡台饮孟婆汤托世,如此这孽障便再也寻不着你,娘随后就到!”

      她虽半撑着地面发号施令,却是运筹帷幄,方方不误,转身又对一旁岳飞道:“岳将军,你陪她同去,我女儿便托付于你了!”

      “是!”岳将闻言初是一愣,转身携过小凤之手便走,小凤看我一眼,再望一眼聂媚娘,银牙一咬,随他驾风掠出厅堂,二人双双飞向远空。

      “小凤!”我心下既痛且怒,脚下生风追去,小凤虽是普通生魄,岳飞却位列上仙,修为自是不俗,二人瞬间便至冥原中陆旷野,如勾冷月现下已渐饱成盘,圆圆挂在天幕上,我的心却前所未经地一派荒芜,他二人身影在前,一清浅水绿,一深邃红彤,将我视野刺得模糊一片。

      “小凤!”冥原上暴喝一声,层层传开,草木簌簌,星汉乱走,高涨真气团团蕴于掌间,对着二人无间身形,却如何也劈不下去。

      见二人一径奔向群山之巅的望乡台,远处转轮塔的歌声已隐约传入耳鼓,我心中再支撑不住,大喝一声,将二人周前地面层层爆开,小凤终同岳飞分散,兀自跌向一旁及腰深灌,我纵身跃去,朝她伸出一掌,身手迅捷一如当年在哀牢山涧两度跃去将她封骨碎喉,小凤恐惧尖叫,我闻声手下一颤,自知失态,岳飞斜里冲来,横剑一匹,噹地挡住我身手,但见他肘间剑辉凝重混沌,剑灵深若苍穹,与那魄军所使颛月剑,孤独求败袖中所炼天剑,俱是不同。

      “罗玄,今日你便会会我这上邪剑罢!”岳将单手挡在小凤身前,那战仙封授——上邪古剑,已现身冥荒。小凤站起身来,牢牢抱他胳膊,藏身其后,一身清水绿衫,抖如秋蝉。

      她如此状态,不可抑止地再次勾起我久远回忆,当年哀牢山中她也是如此避于万天成身后,自那夜后,自我那般待她后,这世间除我之外的男子,似乎都成了她之庇护。

      耳边却还有与她定情之夜,她那时的姗姗软语:“师父,你是我的大英雄。”

      一念至此,我拳中握紧,倏地飞身提至星空,居高临下俯瞰冥荒上的二人,蓄足一口日月星辰之精,我丹田紧收,经脉奔突,一掌万物殇幂天罩下,我眼中顾不得神器,顾不得是非,顾不得眼前上仙岳飞一生浩瀚觥筹、千古绩量。

      她视你做大英雄,你便去死罢。

      聂小凤的大英雄,只我罗玄一人而已。

      岳将却是不慌不忙执起上邪,隔空相抗,似是对手中上古神器充满信心,待掌风压迫至眼前,始见他眸中惊异暴起,闪身不及,万物殇中已涌出层层金光掌纹,上邪剑嗡嗡巨响,旋身一弹,脱他而去,远远飞出冥荒中原。

      岳飞始料不及,被我一掌劈入冥壤三丈。

      我隔着巨大地陷,看向对面小凤,她躬着身子,瑟瑟地望向我掌风按下的五指盆地深处,眸中写满不信。

      你不信么?不信,我就做给你看。

      “小凤,快走!”龙舌剑又从身后袭来,聂媚娘杀气大涨,我失去耐性,恍身一夹,夺过龙舌剑插去丈外的巨岩缝隙,一把将她拖入掌中,制住肩胛。

      “娘!”小凤一见媚娘被我生擒,惊慌失色。

      我定定看她,眸光深如三原汪洋,朝她伸出一手,我沉声道:“过来。”

      聂媚娘在我掌间动了两动,小凤眉间连连颤抖,见她粉拳紧握,脚步踟躇半响,终是沿着五指地陷边缘,启步向我走来。

      夜色中,她一袭剪水清裾,向我徐徐走近,我目中迷离,胸臆间一股黯然跌宕,一股澎湃深潮,我看到半生之前那个雨骤风疾的夜晚,她也是如此绿意葱茏,从哀牢山那头悸悸奔向我,哭着一口口吮出我腿上蛇毒。

      见她熟悉倩影离我越来越近,心房一秒一秒,如被千万细蚁层层翻爬,啃噬钻攻,奇痒难耐,我伸出的一手微颤不禁。

      视野内突然彤红暴涨,岳飞大吼一声从地心内腾跃而出,如筛铁拳直直塁上我面,我被他猝来一击打得别过脸去,自觉唇角喑血,我森冷一笑,他再攻前时,一肋便敲断他臂肘,三指猛贯,乾阳促去,紧紧抠住他颈项动脉。

      岳飞高髯大个,身逾九尺,此刻仰脖在我掌间发出嘶嘶喘息,我眯眼看他,是他一路逼我如此,怪不得我。

      “师父。”却闻小凤细声,我凝目看去,她立在我身前七米有余,眼神中盈满惶惑戚求。这么多年了,自从哀牢山她使七巧梭灌顶自尽后,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明明白白地站在面前,清清楚楚地用那久违的柔声唤我“师父”。我温软地应声看她,目光倾作一生明漫长。

      聂媚娘的声线却如暗夜鬼咒,森厉刺入耳中,但听她吩咐女儿道:“孩子便怕,你忘了,娘已是魂魄,他不可能再杀得我们,你不要管,速速去望乡台转世轮回!”

      小凤闻言一泠,似是明白过来,只听她低低哭道:“娘!”

      却是含恨望我一眼,一跺脚,转身又奔去。我一时怔住,旋刻反应过来,松开二人提身再追,却见她使出全身灵气,这一回却是跑得胜风般快,水绿裙裾转眼便拐入群峦山腰,一闪便不见了。我心中大恸,急急赶上前去,拐过山腰一望,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山腰那面,大片漫山遍野的凤凰花,洋洋洒洒绵延至天涯海角,花红攒簇直沁山巅尽处望乡台上,此偌大繁华盛境,何处还见得她的身影?

      我呆了一呆,这世间罕见的美丽一如今晚皎洁圆满的天边月,将我的心无情剿拧,揉放,生冷,再狠狠砸碎在地。

      脑中却灵光乍现地涌出那银蟒君在忘川受销水之刑时,用真气引爆整片河水的模样,突然有了主意,我催动一口深长真气,一声小凤,向着漫野山花长长唤她姓名,九转真气向四野八荒浑浑压去,按倒披天弥地的凤凰花,终于见那花海中,现出一条跌跌闯闯向前延伸的细长轨迹。

      她在这儿!我心中大喜,扬身遁去,直直便落在惊慌失措的小凤面前。

      我转过身,与她照面,她见我终是前来,慌得连连后退,螓首一径摇摆,我朝她微微走近,轻声道:“小凤别怕,别怕,师父不会。。。”

      她不待我说完又扭头狂奔,我再遏制不住满心渴望,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她双脚蹙然离地,惊声叫嚷起来。

      “小凤,师父可找到你了。”我紧紧抱她,柔声唤道,泪落眼角。

      小凤在我怀中拼命挣扎,同样泪如雨下,却是如临末世。

      “小凤!”

      “小凤!”

      远方传来聂媚娘同岳飞急切呼喊。

      “小凤,听师父同你解释,其实师父并非。。。师父一直都喜欢你,只是师父爹娘。。。”我心中急了,试图一口说清,这些无序斑剥的沮丧离恨,那些颠倒荒谬的命运摆布,却发现事到临头,解不解释都是一样,我终究是负了她彻底,她此刻终究是身在黄泉,无论我怎样寻发诱因,怎样自圆其说,当年,确是我横加选择了践踏她无辜情意,并一径伤灭她至此碧落冥原。

      一念到头,我心中魄力不由大减,胳膊稍显松懈,感她立刻寻机意欲挣脱,我本能重重一紧!小凤闷哼一声,事不宜迟,我将她高扣入怀,耳畔连声道:“师父带你走,我们另寻一处避世之居。。。”小凤闻得此,一张小脸煞白,抱在我臂上的小腿又一阵踢蹬,她无助力道在我臂弯中此刻却往我胸臆间平添了无比鲜活幸福,顿感周身精气大涨,仿佛四十年逝去的韶华一夕倒回,我心花怒放,紧紧拥她娇躯,扭头便往二人寻来的方向背道驰去,夜阑中健步胜飞。

      “娘!”听她在肩头哭着喊着拼命呼唤身后勉力追赶的亲人,“小凤!”她的母亲声骇如电,声线撕裂痛楚,此刻却如何也再赶不上我。我深牢大狱般裹着她,转眼便奔至中原北面苍茫海上,日前已勘探得知,只须越过这片倾斜汪洋,便是另类冥深秘境,内中胜似桃源,与彼处三原分世而居。

      耳边,她攒促的哭声夹着爹娘临终嘱愿,满满地充溢心田,“日后觅得真心真情,可与一世携手,岁月静好。”

      我埋头嗅向她发间清香,身上衣袍随上升海风袭袭鼓动,沿着坡梯海面一路疾飞向上,我陪她身沐月光,闭目静养。

      上苍到底待我不薄。

      “罪器!” 一女子声突地高高斥道,我猛地睁眼,却见一道森霾黑云横里拦在我俩面前,黑霭中银帛飘舞,腰间天蚕丝莹莹欲动的,正是那位念照明咒驱散黑虬、名唤蚕儿的银装少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异世记 ● 姻差缘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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