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骆驼》七月酒巷

3、第3章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什么都没有说，就默默地等老教授处理好。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在坐着的人群里高高站起，纵然不顾他人的目光，发出奇怪的笑声，隔着那么远我都可以感受到她的牙齿在空气里震动。我侧目瞄着阿猫，唉，不淡定的人就是这样。
　　老教授直接忽略我们，继续讲他的课。好吧，站就站着吧，就当作减肥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胡晓峻”三个字。我抓起手机，看看正在上面讲得起劲的教授，趁着教授转身板书之际按下接通键。
　　“喂，骆利，还没睡醒吗？”胡晓峻笑嘻嘻的叫。
　　我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吗，我正在上课。”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啊。”
　　一听就知道他是无聊透顶，专门骗我电话费的。无名之火从心窝窜出来，太阳穴痛地很，我忍不住朝电话吼：“混账，滚，没事别打过来。”
　　阿猫在一旁问：“谁呀，那么无聊没事找事干？”
　　我没好气：“还有谁，骚|包呗。”
　　阿猫咬牙狠狠地说：“真是欠揍，不打他一顿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两分钟都没过胡晓峻又打过来，我盯盯屏幕，抬头看看阿猫。真是无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真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按下接听键，胡晓峻的声音就从里边传出来：“姑奶奶，你终于肯接了。”
　　我压住心里的火：“胡晓峻，你再胡闹，我就去教务科告你性骚扰，我不治一下你你以为我好欺负啊？”
　　“别别，姑奶奶，千万别，算我怕了你了可以吗，我找你真的有事啊。”
　　他的口气不像开玩笑，我压住火气：“你说。”
　　“东东今天跑回来了。你听好了，我现在在广场等你，你还有多久下课？”
　　我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
　　“好，就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们广场不见不散。”
　　“哦你等等，先别挂。”我忙阻止他，“东东怎么又回来了？”
　　“去到那你就知道了。”然后电话“嘟嘟嘟”响，我想再问多一句都无济于事，只好把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东东本来就事多，生性又顽皮，这次跑回来后，估计又要在闹疯了。我和胡晓峻都不在院里，没人能管住他了，这回岂不是要上屋顶揭瓦呢.
　　我在桌下扒出书包，往阿猫怀里塞了几本书，捋捋头发说：“阿猫，我得走了，东东回金鲤院了，我得回去看看他。”
　　阿猫张大嘴，惊讶地说：“现在么不是还有二十分钟。"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好吧，你快走吧，这儿我帮你应付，等中午我也过去看看。”

　　我飞快地扑上去，很响亮地在她脸上留下印记，“乖，回来介绍男朋友给你。”
　　“滚。”
　　有闺蜜真好，关键时刻还能帮你上刀山下火海，我走了，有什么就让阿猫扛着吧，反正她扛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闺蜜是用来干什么的？闺蜜不就是用来做牛做马的吗？”嘿嘿``````
　　阳光很猛烈，晃得人眼睛变花，隐隐约约看见广场的地板上冒着热气，一点风也没有，热得我衣衫都湿透了，贴在皮肤上，黏黏的，特别不舒服。
　　东东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是不是满头大汗？
　　前面二十几米处有个人影，明显是个男的，而且是活的。奇怪，这么热的三伏天，竟然没把胡晓峻这个娘娘腔给蒸发掉。
　　“嗨，美女。”胡晓峻朝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嗨，今天气色不错嘛。”我也回应他，顺手把肩上的包包松下来。
　　“那当然，我每天都有洗脸的，而且是白里透红洗脸奶，皮肤能不好么？”他凑过来，用手按按我的脸，“你也应该用一下这个牌子，你的皮肤看起来很干，肯定是缺水。”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胡晓峻是什么性别的生物
　　“滚犊子。”我狠狠拍开他的手。这时，我注意到，胡晓峻今天换了一身新衣服，绿色，紧身的赛车服。这新衣服套在他身上，人比往日精神了不少。赛车服把他身体该遮住的地方都紧紧包住，更显示出他手臂里鼓鼓的肌肉和上身的腹肌。
　　“哟，今天换新衣服了？这身皮囊不错不错。”我扯扯他袖子，质量还不错。
　　“6666，我姐夫买的。”胡晓峻听我这么说更得意了，“就我姐我老妈买的那点童装，早该淘汰掉，大爷们就该穿大爷们的，这才像个爷们。”
　　“爷们”这个词听起来特别刺耳，他什么时候有爷们过？
　　“你什么时候变性了？”我瞥了他一眼。
　　他有点疑惑。我补充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女人的吗，今天怎么就很男人了呢”
　　“没有啊”他搔着头，呆呆地看着我，眼神有点迷茫。
　　看他的样子我就想笑，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笑，只好蹲下来，假装玩他自行车车轮。
　　胡晓峻突然醒悟过来，“骆利！”
　　胡晓峻的新车也挺不错的，轻便，灵活，车速较快，还是今年最新款的。我从车头走到车尾，从车尾走到车前，前前后后看了几遍，说：“峻姐啊，你这车不错哦。”
　　“真的吗真的吗？”他高兴地问。
　　“真的真的。”我看看他那张惊喜的脸，真诚地点点头，“真的不错，挺好看的，比你帅多了。”
　　他很高兴，“还是你有眼光啊，我那个老爸就是不识货，居然说我这车是卖破烂的，说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都比这新。我勒个去，他老人家什么眼神啊，还说要打断我的腿。”
　　我想起了什么，打断他说：“这车多少钱？”
　　他想都没想就答：“一千五啊。”
　　我又问他：“你好像很久没上交金鲤院的费用了。”
　　这回换他思考了。胡晓峻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啊，急用，特缺钱，所以就不上交了。下个月补上，下个月我一拿到钱就转账过去。”
　　“胡晓峻你这样不行，虽说每个月转点钱过去是自愿原则，没有强迫性要求你一定要这么做，但是你不转钱过去好歹也省点啊。”
　　一千五，足够东东一个季节的新衣服新玩具的费用了，也足够金鲤院的孩子吃上一个星期的饭了。虽然钱不多，但用到需要的地方，它还是有用的。
　　胡晓峻有点难为情，“这个”
　　我知道他心里难为情马上就火了。怎么着，叫他省点钱他还不乐意，难道要看着钱像水一样白白流走他才开心啊？把闲钱捐给金鲤院不好么？“你究竟愿不愿意啊？每个月出那么一点点钱会死啊，少抽几包烟几瓶酒不就行了吗？还要想那么久，亏你说自己是好人。”
　　胡晓峻还在犹豫，我感觉火一下子从喉咙眼里冒出来。“我不去了。”挤出几个字后，我立马转身要离去。
　　最后，胡晓峻答应我的要求，每个月从生活费里拿点出来放到孩子身上，所以，每月补贴的这个软性条件也变成硬性的了。担心他做不到，我还提出个要求，这三个月内不要谈恋爱，把前几个月空缺的钱尽快补上。他很委屈，我说：“你谈不谈恋爱无所谓，我和阿猫又不会嫌弃你，再说，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男的。”
　　然后他一脸傻逼地回我：“哪有，我的、性取向没有问题。”
　　一路上都是他踩自行车载着我。他坐到前面，身上那绿色的衣服，把他显得更白了。在太阳的照耀下，胡晓峻俨然变了个样，跟集市上那些大妈买的白菜没什么两样，一样是下面绿油油一片，上面白花花一片。
　　我拍拍他肩膀：“峻姐啊，你是不是洗面奶用多了。”
　　“什么？”
　　我打趣说：“你这身皮囊绿得不得了，咋一看就像绿菜叶子。”胡晓峻听了哈哈大笑。我继续说：“脸就白得跟个小白脸似的。”
　　一路上，行人的目光纷纷落到这颗大白菜上。
　　距离金鲤院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避开来来往往的车辆，拐弯，再开过人、流的大街上，然后才来到居民区。
　　我挥挥手让胡晓峻停下，他很奇怪地看着我。我指指前面：“看见了吗？进去走走。”胡晓峻放倒自行车，说：“上次不是买了吗？现在又想买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
　　东东刚回来，应该给他买点小礼物，小孩子嘛，需要哄一下。我往糖果货区走去。货架上都是满目琳琅的糖果，我顺手拿了一大包阿尔卑斯糖，一盒奶白巧克力，还拿了一包大白兔。我记得东东最喜欢大白兔糖。
　　一个身影从货架侧面走过，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非常地快，我想捕捉多一点信息都不行。只记得是橙色的，那个男的应该是穿了橙色的上衣，大概一米八左右，印象中他不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他。超市里人那么多，人来人往的，有不少的人从我面前走过，从我背后走过，也有从我侧面走过，但是我却能在一群男男女女中注意并且记住了他，橙色的身影。不仅是因为他穿橙色很显眼的原因，我觉得他很熟悉，彷佛在哪里见过。就在他经过的时候，我的心居然跳动起来，还伴随着一种喜悦感，这些我都能感受到，就好像等待多年的人终于出现了。我在心里想完了完了，我肯定是中邪了，而且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
　　胡晓峻拿过糖，“你怎么回事？”
　　我回过神来跑了出去。我只想确认一点东西，但黑压压的人群淹没了我的视线。胡晓峻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骆利你跑什么跑，中邪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我拉住胡晓峻的衣领：“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穿橙色衣服，高高瘦瘦的。”
　　“哪有什么橙色衣服的。”胡晓峻踮起脚，往前探头，“又高又瘦的我倒是看到不少。喏，这个是，那个也是，还有这边，这一堆都是。哎，你到底找谁啊？”
　　他凑到我耳边：“是不是看到哪个帅哥哥了，说吧说吧，说了我帮你找找。”
　　“找你妹。”我白他一眼。一点都不正经。把一大袋东西塞在他怀里：“滚去付账。”
　　排队的时候，胡晓峻拎拎这几袋东西：“骆利你不行哦，你怎么可以给东东买这么多东西呢，你怎么不给我买一点？同样是男的，你怎么这么偏心。”
　　“你今年贵庚啊，跟小孩子吃什么醋？再说你是我谁啊，我凭什么要自家掏腰包给你买？”
　　我瞄瞄胡晓峻，他脸色变了，我补充上一句：“当然，我会帮你买的，等你智商降到五岁，或者什么时候找到一个愿意娶你的男人，我立马给你买，除了车子房子我买不起，你说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而且双手送到你面前，你说好不好？”
　　“滚。”胡晓峻被逗乐了。
　　排队付账的人越来越多，我俩往前挪了挪。收银员接过糖果迅速打包好，递给胡晓峻，还向后看了看。我迎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女收银员打趣道：“晓峻哥哥，新的女朋友不错哦。”
　　胡晓峻指指我：“谁？她么？”收银员点点头。我的脑袋“轰”一声差点爆炸了。我上前一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胡晓峻在身后笑个不停。
　　我双手撑在收银桌上，一字一句地说：“听好了，我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我男朋友，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找他那种的。”收银妹妹吓坏了，大气不敢出。胡晓峻上来拉我：“行了，别吓坏了人家。”我甩开他的手，拉住购物袋走之前，说：“小妹妹，以后说话前要看人，嘴巴比脑袋快就不讨人喜欢了。”话毕，我什么都没留下，抬着头挺着腰，以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推门走出去，留给他们一个帅气身影。
　　胡晓峻在身后说：“她这人就这样凶，你别当真啊。”
　　“胡晓峻你走不走啊。”我冲着玻璃门喊。
　　“你等等，我马上就走。”他敷衍一下我后，还在和收银员解释：“别当真哈，我回来请你喝糖水。”
　　我不耐烦了：“走不走啊？”
　　“就来啦。”他再低下头，“那我就不说那么多先走了。那个，我们也不是情侣，你千万别到处乱说。”
　　我看不惯他在拖拖拉拉，骑上车就要踩。胡晓峻急了，说：“我回头再解释哈。”听到收银妹妹说：“没事，你先走吧，人家好像等很久了。”
　　胡晓峻出来就不满意地嚷嚷：“你下来，骑我车干嘛。”
　　“你口水这么多干嘛？”我边说，边斜目看里面去。收银妹妹的目光正和我碰个正，吓得她赶紧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