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袁保卫

5、尽孝

　　光阴迅速，捻指之间，皇儿渐已长成。
　　三岁时，在宫中闲戏，朕抱于膝上，细视良久。
　　对皇后说：
　　此儿眉宇山高，笑声带杀，不愁不富贵，但恐破吾家者，可能就是这儿了。
　　皇后笑道：
　　陛下想多了，咋有破家儿得富贵的道理？以妾看来，也就不过是一个藩王而己，陛下不必多虑！

　　朕笑而不言。

　　皇儿十岁时，好观古今书传，凡天文地理，无不通晓，只是性情偏急，喜用智术。
　　皇后见他聪明敏慧，好读书，有智略，有识见，心里很是疼爱。
　　朕见皇儿年已弱冠，皇后又十分钟爱，认为留在宫中无多大益处，想封他出去，待他经历些世故，做个贤王。
　　皇后虽然一时舍他不得，但舍得舍不得，终须要去。
　　于是，朕便传旨各衙门制办封王仪物。

　　真个朝廷家事情，上上下下雷厉风行，不多时，便诸事完备。
　　朕随敕封了天摩为藩王，皇后赐宴送行，这一日，车马仪从与钦赐礼物十分显赫，天摩受封而出，一时无比。

　　一日，天摩在王府中闲居无事，想起东宫太子。
　　心忖：
　　虽是亲弟兄，他却朝夕随朝，多少威权在手，日后他登了九五，我却要呼万岁去朝他，倘有毫厘差池，他就要害我性命。
　　日夜思量，也无计策。

　　古人云：君子心静如水，小人巧舌如簧。

　　天摩王府中有一个心腹官，叫做段永乔，天生就小人肝胆，自习成奸险肚肠，平日间有些智略。遂唤他商议，将要夺储位的意思细细说了一遍。
　　段永乔沉吟半晌，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必先废了太子，方有可图之机。
　　天摩道：
　　太子正位东宫已久，咋个废得？
　　段永乔道：
　　若要废他，除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天摩闻言大喜，便差几个能事的内相，去暗暗打探东宫的过失。

　　这东宫太子，为人厚道，不矜小节，不大注意问安视膳的礼数，内宠甚多，对妃妾宫中起坐的礼节，及饮食服色，全不分嫡庶体统，让皇后很不快。
　　这些事情都被天摩探知，晓得皇后不喜宠妾，他便千恩百爱独幸妃一人，逢着良辰佳节，便采买奇珍异宝，殷勤贡献。皇后本是个要强的女人，见天摩这般孝敬，怎么能不感到高兴。

　　天摩是一个有心要图大业的人，因此，凡事所为，皆小心谨慎，不敢放纵。结果，赢得内外人情，都称颂藩王仁厚。

　　天摩见有些时日，又与段永乔密谋：
　　事已至此，接下来又该咋个做呢？
　　段永乔道：
　　接下来的问题，是不知太后的意思是怎样的？这就需殿下您亲自入宫，面见太后，得一个确切的消息，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恐怕太子根深蒂固，一时还难以动摇。
　　天摩闻言，点头道：
　　卿言是也。
　　遂作表文差官奏上，恳求面朝。

　　朕览表后大喜，道：
　　这是吾儿眷慕亲恩，真大孝也。既要来朝，有啥子不可以的呢！
　　随即批旨道：
　　览奏已见，吾儿孝恩，朕心大悦，可即日来朝，以尽父子慈孝之意。

　　天摩得旨，心中大喜，忙打点入朝。他知道朕崇尚节俭，遂将车马侍从，纯用朴素，只备了些珠玉宝贝献与皇后的。
　　然后，一趟子就到了午门，候旨宣诏。
　　朝房早有文武官员，接住朝见。天摩正要交结些众官，肯定和颜悦色，一个个都要加礼厚待，问些治家治国的道理，讲些忧国忧民的话头，讲得一个个百官都称赞道：好一个仁厚贤能的藩王！

　　此时，
　　朕正驾御瑶泉殿，宣旨天摩入宫。

　　天摩别了众官，整步从东华门而入，在丹墀下，五拜三叩头，奏道：
　　儿久离膝下，不胜眷恋，今得望见慈颜，私心庆幸。
　　朕道：
　　吾儿起来，朕也时常思你，只是国家有体，不能朝夕接见。
　　遂命赐坐留宴，吃了几杯，问道：
　　吾儿在国中是如何治民的啊？
　　天摩便逢迎朕的意思说道：
　　百姓皆赖于父皇大治，儿不过节取俭用，体恤民力而已。
　　朕大喜道：
　　吾儿能节俭，朕也就无忧矣。

　　宴罢，
　　朕说道：
　　你母亲很是思念你，你可入宫去一看。

　　天摩谢了恩，领旨往后宫而去，
　　皇后听见天摩来朝，满心欢喜，忙宣入。
　　天摩朝毕，就将许多礼物亲手献上。
　　皇后说道：
　　既然是恩亲来朝，已见吾儿大孝，何必又要礼物！
　　天摩道：
　　母亲恩德如山，一点薄物，不能报万分之一。
　　皇后道：
　　吾儿这样纯孝，有你常在左右我晚景欢畅。
　　天摩道：母亲爱儿，真天高地厚，但恨儿福薄，徒有一点孝心不能尽也。

　　母子二人，各诉心曲，说了半日，天摩一字也不说到东宫身上。

　　只等到天色傍晚，将要出宫，便故意做岀个欲去不去的光景，要说不说的样子。
　　皇后见了，便问道：
　　吾儿还有什么心事，何不明白说来？
　　天摩见问，就拜伏在地，哽哽咽咽，啼哭起来，皇后忙将手搀住，说道：
　　吾儿有话就说，不必悲伤。
　　天摩拭着眼泪，低低说道：
　　儿性仁厚，不识忌讳，因念亲恩难报，时常遣人问安，东宫说儿有非分的企图，在母亲面前谄事，说要害儿性命，儿远在外藩，东宫朝夕左右，恐一旦谗言四起，天高难辩，或一杯鸩，或三尺帛，儿就不知死地了，所以，时时恐惧而悲，望母亲与儿做主。
　　说罢，又哭，
　　皇后闻言，忿然大怒：
　　原来那儿如此可恨，他自己不孝，反要妒忌别人，他弃妃宠妾，日夜淫纵，欢喜快乐，还要谋及弟兄，我在，他都还敢如此，我若一旦死了，你不成了他口中鱼肉，况且，东宫又无正嫡，明日圣上千秋万岁之后，你在他面前稽首称臣，不是痛苦的事情？吾儿安心回去，我心头里有底了，自有判定，决不与他得志。
　　天摩闻言，心中暗喜，拜别出宫，回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