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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母爱无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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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地睁开眼,楼夕云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浑身酸痛。
目之所及,是一片红色,龙凤烛还未燃尽,烟花的声音仍在此起彼伏。
脑袋有些沉,楼夕云用力吸了口气,鼻尖却尽是暧昧的气味,还有男子沉厚的气息。
楼夕云终于想起了自己所处何时何地,脑中也浮现出前一晚的情景,脸上一红,继续闭上眼装睡。
栌宣殷早就醒了,见楼夕云默不作声又缩回头装睡,压抑的低笑透过鼻音,直直挠向楼夕云的耳畔。
“夕云,该起身了。”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低沉惑人。
楼夕云身子一缩,小声道:“发现了?”他早就醒了?
栌宣殷坐起身应了声:“恩。”随后径自下床去了净房。
栌宣殷一走,楼夕云才稍稍自在些,坐起身看一地狼藉,真真是……
楼夕云从另一间净房出来时,见栌宣殷挑出外袍,打算换上。
楼夕云上前,很自然地接过衣服,贤惠道:“我帮你。”
栌宣殷愣了愣,便接受了楼夕云的好意。
本以为,楼夕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却不料,她打理衣衫的手法极为娴熟。
楼夕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栌宣殷一番,看得后者都有些发窘了,才笑道:“不错。”
栌宣殷不知道她在说自己还是衣服,只道:“你也快把衣服穿起来,这样会着凉。”
楼夕云从净房出来,只换了干净的大红里衣。
新婚三天着红色里衣,这是吉俗。
楼夕云穿自己的衣服也极快,栌宣殷还未束好发,她便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栌宣殷突然放下自己的头发,道:“帮我束发吧。”
“恩。”楼夕云道,莲步走到栌宣殷身后,执起玉梳,为栌宣殷梳理头发。
楼夕云的动作很认真,也很轻柔,但同样利落,她一只手握住梳好的头发,另一只手伸向镜台:“用哪种发带?”
“就用你送我的雪蚕丝发带。”
楼夕云无声地轻勾唇角,完成了束发的最后一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少爷,二少夫人,该起了!”
楼夕云道:“已经起了,进来罢。”
“是,二少夫人。”
嫡母韦氏的人收起元帕,千悠、千虑则帮楼夕云梳妆打扮。
本就是清雅丽人,如今更添少妇风姿。
哪怕挑剔如韦氏,也不得不感叹,到底是百年世家教养的嫡女,哪怕年幼失怙、寄人篱下,气韵姿仪却是半点不输其他名门贵女。
韦氏有些不豫地看了眼栌宣殷,这次真是便宜这庶子了!
韦氏不算很能干的女人,但她娘家硬,本人也有几分政治敏感度,哪怕骄横些却也不至于做错事,在栌家完全是菩萨一样的存在。
果然,韦氏并没有过多地为难楼夕云,想来也是看在她有利用价值的份上。
栌玉鸣和韦氏很干脆地喝了媳妇茶,赏了见面礼,又训诫了新妇一番,定了次日拜祠堂,才放楼夕云二人离去。
回了菱园,栌宣殷抱歉地说:“嫡母不喜我,你也要小心些。”
楼夕云微微一笑,打趣道:“瞧你紧张的,新妇进门,少有不被为难的,今日尚算顺利。”
因生母关系,栌宣殷一向讨厌男人不能护佑妻子,他承诺道:“夕云,我们不会永远活在她的掌控中。”
楼夕云唇角微弯:“我知道。”
栌宣殷拉着楼夕云的手坐下,开始向她解释栌家的情况。
“我父亲有三个儿子,除我之外,都是嫡母韦氏所出,韦氏你应该听说过,陛下的皇后就出自沽郡韦氏。”
“沽郡韦氏,我听说过。”楼夕云应道。
“韦氏这些年蒸蒸日上,父亲哪怕想维护我,也要顾及韦氏的面子,你在后院,要防着她。”
“你放心,沽郡韦氏而已,我尚能应付。”楼夕云轻描淡写道。
沽郡韦氏……而已……
这是栌宣殷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妻子夕云,身为东屏楼氏嫡枝嫡女的骄傲。
——源于骨血,与任何境遇无关。
如日中天的沽郡韦氏,在她眼里不过而已。然,东屏楼氏冠以“东屏”二字,便不是一般小家族能够比拟。
当世之中,能被称为千年世家的,唯有东屏楼氏、蒲苏师氏,以及圣兰宁氏。
若夕云的生父楼沐白没有英年早逝,夕云会是东屏第一贵女,拥有更胜公主的尊荣。
栌宣殷本以为,生活磨平了夕云的棱角,可当她亮出小爪子,他才明白真正的尊贵无需衬托,也不会被磨平。
她就是她。
“宣殷,我们晚间去拜见婆母可好?”楼夕云愉悦的声音道。
栌宣殷微微皱眉:“嫡母知道了,会给娘添麻烦。”
“所以我们偷偷过去,不要被发现。”
栌宣殷:……
是夜
昏黄的灯光下,一名憔悴的妇人正在做绣活儿。
她的发丝黯淡,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好。
她的指节粗大,皮肤干裂,明显是做惯粗活儿的。
她的衣服很旧,但是干净整齐,看上去还算齐整。
楼夕云轻轻推开门,“吱嘎”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栌宣殷并没有来,他若是来了,被韦氏发现的可能性会增大。
楼夕云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地关上门。
兰萱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风流秀雅的女子为何出现。
楼夕云将臂弯上的篮子放在桌上,双膝跪地,真诚地道:“儿媳夕云,给母亲请安!”
兰萱的身子晃了晃,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宣殷的妻子?”
兰萱常年受到嫡妻磋磨,对儿子的事所知甚少,但成亲这么大的事,她多少也有所耳闻。
这就是宣殷的妻子,天下文宗第一家、东屏楼氏的嫡女吗?
兰萱从没有想过夕云会来看她,至少不会那么快。
“宣殷呢?”
夕云笑道:“他在帮我把风。”
兰萱知道韦氏对她的防备,便道:“好孩子,先起来吧!”
初春的地上,还是很凉的。
楼夕云却道:“请母亲先喝了媳妇茶,儿媳就起来。”对于长辈,楼夕云一向礼数周到。
她从篮子里取出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兰萱。
兰萱心下感动,茶还是温热的,可见保温做得很好。
宣殷的妻子,很是知冷知热!
兰萱一口饮下儿媳茶,恍然觉得这些年的忍耐都值得。
“夕云起来吧,我已经喝过儿媳茶,你快回去吧,被韦氏知道,又要多生事端。”兰萱叮嘱道。
夕云笑道:“母亲放心,儿媳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这是儿媳准备的四季鞋袜,请您笑纳。”说着,她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布袋,递给兰萱。
兰萱心里极为熨帖,但还是催促夕云快些回去。
楼夕云不急不缓地道了别,才回到菱园。
回想着兰萱的样子,楼夕云不知不觉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首饰盒。
手中把玩着那与楼氏传家宝一模一样的额珠,楼夕云眸中尽是疑惑。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么婆母为何愿意在相府受罪,整整二十多年?
“小姐,姑爷回来了!”千悠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楼夕云的思绪。
楼夕云放好额珠,心中升起明悟。
是为了宣殷!
楼夕云伪装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一转身,便换上惬意的笑颜。
“回来了?渴不渴?”一边说着,楼夕云极为娴熟地为栌宣殷倒了一小杯茶。
栌宣殷不客气地接过:“你还说?明知道韦氏那人麻烦得很。”
楼夕云调皮地笑了笑,更见几分娇憨,忽又沉下脸色,她试探道:“宣殷,母亲她过得很辛苦。”
栌宣殷也沉下脸色,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不会太久的。”
楼夕云叹了口气,道:“可是,夫死,才可从子。”
这一句,确实一针见血,哪怕栌宣殷他日位极人臣,只要栌玉鸣不死,兰萱就得活在韦氏的高压之下。
栌宣殷也皱起眉头,他揉揉夕云的头:“放心,我会想办法。”
楼夕云坐着,头微微一偏,正好靠在栌宣殷身上:“要我帮忙吗?”
栌宣殷安抚道:“不必。”若她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需嫁给自己,没必要让她犯险。
楼夕云自然听出来他的意思,有些不愉快地扁扁嘴。
她是真心想帮忙的,明的不行,假死之类的完全没问题。
感受着妻子的别扭,栌宣殷笑了笑。其实他对楼夕云一向都很满意,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很总是很放松、很舒服,如果说他的生活像干涸的土地,那么她就像是清风、春泉。
她很聪明,知道他向往的、在意的,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却从来不问他的秘密,哪怕他的行踪十分可疑。
得妻如此,他该满足的。
冷寂的冬夜,两个身影彼此依偎,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