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迷蒙之态 ...
-
栌宣殷在新房前伫立了好一会儿,调整好心态,才推门入房。
楼夕云的两个侍女,千悠、千虑立刻上前轻声道:“姑爷,小姐今天折腾得太累,不小心睡着了。”
栌宣殷点了点头,示意二人离开。
千悠、千虑关上门,栌宣殷便缓缓走向靠着床边雕花柱、睡眼朦胧的楼夕云。
“宁澄……阴魂不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念叨了宁澄许久,如今睡梦中的楼夕云再次梦见了那来去无踪的雪发美人。
梦呓的声音朦胧而支离破碎,栌宣殷依稀只能分辨出宁澄二字。
眸子微动,宁澄是谁,竟然让夕云在婚礼当日还念念不忘着?莫不是夕云的心上人?
栌宣殷定定地站着,眸子凝望着楼夕云,渐渐幽深起来。
妻子在新婚之夜想着别人,是个男人都不会容忍,但栌宣殷不同。他与楼夕云的婚姻,可以说是由他、摄政武王,以及菀钰三人共同造成的,夕云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所以哪怕心中不悦,栌宣殷也忍了下去。
书斋中巧笑嫣然的少女,心中也会有月下凌波的檀郎吧?
如今却是这般,嫁给自己。
楼夕云嫁给栌宣殷,没有人觉得不是下嫁,哪怕栌宣殷心底,都是为楼夕云惋惜的。
唯一不觉得惋惜的,是楼夕云。若非如此,她自有一千种方法制止这场婚约。
凝望良久,栌宣殷还是唤道:“夕云,醒一醒。”
楼夕云乃习武之人,警觉自然不差,栌宣殷一有声响,她便醒了过来:“宣殷?”
目之所及,是一片红色。
楼夕云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白净的脸颊微醺,声音有些细小:“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轻柔的声音恍若做错事的孩子,栌宣殷看着这样迷糊的楼夕云,眸中染上笑意,竟忘了继续计较“宁澄”二字。
“无妨,成亲确实累人。”栌宣殷转身取来桌上的秤钩,轻轻挑开楼夕云的红盖头。
入目的少女仍旧是记忆中的清婉动人,此刻却多了三分精致、三分风流、三分艳丽。
正是清艳风流至极!
栌宣殷看得有些发愣,楼夕云却轻笑起来:“怎么,化了妆便认不出我了吗?”
栌宣殷从不知道,当那双清亮灵巧的眸子染上含笑的娇嗔,竟可以这般惑人。
“很漂亮。”栌宣殷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那份美丽,甚至不输“晋代衣冠”之称的凤士遥。
栌宣殷回身端来交杯酒,递给楼夕云一杯。
楼夕云接过,此时全城的烟花一同绽放,热闹的余音也传到了新房。
鬼使神差地,栌宣殷道:“是凤羽公子大婚的烟花。”
楼夕云笑道:“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栌宣殷有些不解,他真的不懂楼夕云。至少他没见过别的女子可以对凤士遥这般不屑一顾,尤其凤士遥对夕云如此经心。
他相信,面对凤士遥的温柔,换了任何其他女子,哪怕是心有所属的女子,至少也会有些窃喜。毕竟凤士遥,是那样完美的一名贵公子。
唯有眼前近在咫尺的楼夕云,却是一个特例。
按常理,哪怕她嫁不了心悦的宁澄,也会选择凤士遥吧?
然而,她却选择了他。
栌宣殷始终不懂,楼夕云为何选择自己。大概这个原因,就只有楼夕云自己知道。
交杯,饮酒。
外面的烟花仍在盛放,新房内的空气却有些躁动。
“宣殷,我有些口渴,能再喝一杯吗?”楼夕云局促道,虽然该知道的她都知道,可是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栌宣殷大致也能理解楼夕云的心情,因为,他也一样……
给楼夕云倒了杯酒,栌宣殷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迅速灌了下去。
楼夕云莫名地看着栌宣殷,说要喝酒的是她,结果他喝得比她还快。
楼夕云小口喝完那杯酒,道:“宣殷,我把信物带来了,你要收好。”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檀木匣子。
栌宣殷接过,入手的细腻质感提示着这个小盒子的不凡。打开一看,又是一条丝带。
栌宣殷将丝带取出,失笑地看着楼夕云:“你很喜欢丝带?”上次是腰带,这次是发带,下次呢?
楼夕云道:“不喜欢?”
栌宣殷收回盒子:“怎么会?”
楼夕云看对方那副敷衍的样子,就知道他完全不明白真相:“这是雪蚕丝,水火不侵,刀剪不断,若是注入内力,还可做武器之用。”
栌宣殷动作一顿,雪蚕丝!
那是北方圣兰国圣山禁地才有的雪蚕之丝,即便在圣兰国,也只有皇族能使用,哪怕是他们东屏国的皇帝也不曾拥有过!
这是雪蚕丝?
难怪皇上会对楼氏下手,哪怕楼氏衰败,只剩下一个孤女,也依旧有着数百年底蕴。
楼夕云随便拿出手的,便是翻遍国库也没有半丝踪迹的雪蚕丝。
栌宣殷不知道,这雪蚕丝一点也不随便,乃是楼夕云从小戴到大的玉牌的系绳,哪怕在东屏楼氏,这也是唯一的一条。
无论如何,这礼物是够重的。
楼夕云见栌宣殷一副受打击的样子,笑眯眯道:“我将它染成了淡金色,没人能看出这是雪蚕丝,你可以放心使用。”
栌宣殷深深看了眼楼夕云,道:“我会日日带着它。”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楼夕云却突然红了脸。
栌宣殷也突然觉得浑身发热,眸子凌厉地扫向桌子上的酒杯。
里面下了药!
不被信任的感觉忽然袭来,是父亲担心他不满意夕云,不同她圆房吗?
但此刻已经不能考虑那么多了,下药之人并未留手,哪怕是以楼夕云深厚的内力,都无法抵抗。
好在两人并不抵触对方,因此并不需要特意去抵抗药性。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该感谢下药之人。
无论是楼夕云还是栌宣殷,都不是热情之人,两人虽有些情分,但到底没到水到渠成的地步,何况栌宣殷心中还有苏菀钰的影子。若是没有这杯加过料的酒,这洞房花烛,怕也是有些尴尬的。
虽然受了药力的影响,但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看向对方,竟是相视一笑……
月上中天,外面的烟花继续着,如同新房里不能熄灭的龙凤烛。
楼夕云早在栌宣殷怀中沉沉睡去,眉眼已经染上初为人妇的妩媚韵味。
栌宣殷却清醒极了,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凤士遥会不会也睡不着?
栌宣殷不了解凤士遥,他只知,从今天起,他的妻子就是楼夕云。
至于苏菀钰,曾给过他美好的回忆,可终究不属于他。
或许因为自幼的际遇,栌宣殷是个很现实而自持的人,他不会为了一份没有结果的执念,赌上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从苏菀钰推开他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栌宣殷不会选择她;而楼夕云的接受,便在那份愧疚之上又加了一份怜惜。
怀中的娇人儿温暖而真实,忆及方才的亲密,栌宣殷轻缓地笑了笑。
因为嫡母强势,父亲又对自己委以重任,栌宣殷没有太多空间接触女子,一面还要小心韦氏的奸细,在夕云之前,他没有碰过别的女子,虽然他事前也看了书,刚才还是让夕云吃了些苦头。
药性缓解后,栌宣殷便忍着自己不适,查看了一下楼夕云,见她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女子娇柔,本来便是应当呵护的。听说女子的第一次极疼,可他们被下了药,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轻重,栌宣殷记得,夕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一刻,他的心竟也有些泛疼。
栌宣殷也是正常男人,开了荤也会食髓知味,何况他的新娘这样美丽。但一看到夕云身上的种种印记,他还是怕伤到她、忍了下来。
他们是夫妻,来日方长。
就这样,栌宣殷一边默念清心咒,一边抱着楼夕云趟下,清冷的床铺第一次有了别样的温馨。
这也是栌宣殷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是一个人睡觉。
成亲确实是一件累人的事,没多久,栌宣殷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