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红尘》明月为记

30、二十九

　　佑霆策马而去的方向是昨天那个山谷，如果挽宁在那里再一次遇到佑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佑昀是追逐风月的高手，薄情不羁，对于女人不管他用出什么样的手段仿佛都是风雅的，受人追捧。记起他那晚的执着，佑霆想：如果自己是佑昀，便会用最直接的方法得到她！
　　这念头一出，佑霆手中的马鞭挥得更勤，修眉紧锁，恨不得生出双翅。
　　因为，此时的他不能因为任何事与佑昀翻脸！所以，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忽心生不舍，舍不得那夜孩子般蜷在自己怀中沉睡一路的人儿。

　　就如佑霆所料，挽宁确实是往那个山谷去了，但山谷中的人却不是佑昀……

　　一个小人儿，蹲在山坡翠绿的流苏树下，身穿黄衫，袍褂华美，头发红绒结辫，坠下两颗明珠。

　　挽宁上前两步，孩子听到声响，转过头，小嘴儿一抿，细细地眉尖儿拧在一处，亮晶晶的眼睛直盯过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好个粉琢玉砌的孩子！
　　挽宁松开马缰，跟着蹲下来“小弟弟，你做什么呢？”
　　“数蚂蚁！”孩子口齿清晰，伸出一只小手，一根指头上来来回回地爬着只硕大的蚂蚁。
　　“哎呀”挽宁忙用手引过那只蚂蚁放回地上，拍着孩子的背“你不怕咬么？”
　　“不咬人的……”孩子小嘴一翘，大声答道，仍盯着挽宁不动地看，末了羞涩地笑起来，圆圆的脸蛋儿上露出两个漂亮的酒窝。

　　挽宁心中一动，无端地觉得亲近非常，向孩子伸出双手，那孩子也十分乖巧地扑到怀中，带起一串串咯咯的笑声。

　　“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她捉起他脑后的小辫子，笑着问。
　　孩子抬起头，两条极淡的眉毛好看地皱在一处，眉心形成一个浅浅的小坑，却说“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啊？”挽宁失笑。
　　“我好不容易出来，不要回去！”
　　挽宁更笑了“我看你是迷路了，你不告诉我，等到天黑了不害怕么？”
　　“我才不害怕呢，这里到处都是侍卫，没有野兽。再说，我也没有迷路。”孩子乖巧的帖服在挽宁的身上，小手绕着她垂下的发丝，满不在乎地回答。
　　挽宁大为惊讶，这孩子不禁漂亮，竟还如此聪明，就又问“你没有迷路，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等……”孩子噘起小嘴儿，将头靠在挽宁的身上，变得极为安静，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着，小声嘟囔“阿爹可能在这儿经过。”
　　他的样子可怜兮兮，挽宁心生怜惜，抱紧孩子柔软的身体，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孩儿立刻睁大了眼睛，脸颊上升起有趣的红晕，噘着嘴把脸埋入挽宁的胸前，却又发出一串咯咯地笑声。

　　山谷中，阳光温柔地洒下，清风阵阵，让人觉得温暖又和谐。飞羽闲闲地嚼着山间嫩草，挽宁则坐在温热的大石上，像从前那样脱了鞋子戏水，玉藕般的手臂环住孩子，微微晃动，分外亲近。她看着怀中孩子羞涩的笑容，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眸，心中早已经猜出八九分。
　　尔卓，尔卓……
　　挽宁默念着，心中充满了哀伤。
　　这孤单的小男儿是佑霆与尔卓的孩子么？
　　她缓缓叹气，捏了捏那圆圆的脸蛋儿“小弟弟，我问你，你是宁王府的世子，今年三岁，名字叫储林，对么？”
　　“你怎么知道？！”孩子吃了一惊，盯住挽宁，皱眉大声地问，那模样还有些气势。
　　挽宁见他的神情竟也与佑霆有几分相似，不觉莞尔，神秘地小声道“因为我是神仙，一算便知！”
　　“可阿爹说这世上没有神仙……”储林的眉蹙的更紧，语气迟疑。
　　“你阿爹说得不对。”
　　“你才不对！”他腾地皱起眉头，反驳着，但很快又问“神仙姐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你要是帮我把啊爹变出来，我就信你。”
　　挽宁笑了“为什么要变他？”
　　“因为，因为我想见爹爹……”储林垂下眼帘，睫毛颤动，难过地说道。
　　挽宁叹了口气，抱起储林轻声安抚。
　　“储林的爹爹现在很忙，所以现在不行，等他忙完了，我再把他变出来，好不好？”
　　储林疑惑地看了看她，许久，才点点头。
　　“那好，现在我们做什么呢？我们再多找些人一起玩儿好不好？”
　　“我不喜欢人多的。”储林一本正经地回答。
　　挽宁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道“那我们就找山里的小鸟来玩儿吧。”
　　“鸟？真的吗？”
　　挽宁扬起头，笑着冲山谷中轻声唱道“小鸟儿，小鸟儿，黄嘴巴，翠羽毛，流苏树上唱歌谣，你的歌声最好听，快唱给我们的小储林听一听——”
　　储林仰头望向头顶，头顶浓绿茂密的流苏树枝中忽传来叽叽喳喳的欢快叫声，有只通身翠绿的小鸟探出头来，看向自己，紧接着又是一只。它们偏头看了一会儿，忽展翅飞到了挽宁肩头。
　　挽宁开心地笑道“你们原来早就来了，却躲着不出来。小储林闷了，你们就陪他玩儿一会儿，好不好？”
　　她说完，肩头有只小鸟叫了两声，便展翅飞起，它绕着储林飞起来，仿佛还不甚放心，探查了几圈儿才落在他的手臂上。
　　储林张着小嘴，一动不敢动，睁大眼睛看手臂上小鸟左右跳了几下，站定后，仰首而啼，音调忽高忽低，婉转悠扬，真的如同唱歌一般。他越看越惊奇，眼中闪烁光芒，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慢慢靠近，在翠鸟的小脑袋上轻轻敲了敲。
　　陶醉鸣唱的小鸟被打断歌声，似乎十分生气，张开鹅黄色的小嘴，啄住了储林娇嫩的指头。
　　“啊——”储林吓了一跳，虽然不痛，却仍大叫着，扑进挽宁怀中。
　　翠鸟扑棱棱飞起，不满地跳回挽宁肩头，又鸣叫起来。
　　挽宁抱着储林，欢快地笑做一团。
　　“储林，你再顽皮，下次它就不唱歌给你听了。”
　　“王府里都是把鸟装在笼子里的，它们照样会唱歌给我听。”
　　“可是笼子里的小鸟，它们唱的歌与这个并不相同。”
　　“……”储林偏头想了想，又看向落在挽宁肩头的那对小鸟，点头说“它们唱的更好听，是不是？”
　　“对，真聪明。”
　　挽宁赞道，可话刚出口，原本落在她肩头啼叫的两只翠鸟却忽然间停止歌唱，展翅惊起，倏然间飞进了茂密的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