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造化轮》吴有情

42、星光月夜前传8

　　若依顺序，接下来便该是默默坐在石桌旁的一个中年男子了。他原本没有带琴，却丝毫不显焦躁。

　　田姓老者却一反常态地走过 去，满脸堆笑，恭声道：“重家主若是需要，田某的古琴愿双手奉上。”

　　中年男子斜眼看他，慢声道：“那到不必，瑾此次前来不为求医。”

　　候在门侧的二位童子见到此人，讶然不已，连忙恭敬地迎上前去，并朝此人行礼，道：“原是重家贵客，黄岐（白芷）失礼了。请随这二位师弟进入内府。”正说着，两旁便走出两个蓝衣童子。两个蓝衣童子向中年男子行了礼后便指引其出了院门，向此屋更后方的内府走去。

　　院子中一时私语不断，这重姓男子是谁？大祁四大世家重家的家主。只这一个身份，便叫皇室里许多皇子公主不敢怠慢，礼敬有加。大祁现今还是很复杂的，皇权还未如后世那般集中。此时也正是世家贵族权力实力，名声和财力最为巅峰的时候。但若他只是重家的家主，那么颜公也未必肯给他这个面子。颜氏一族虽不是当世顶尖的士族，但便是最顶尖的士族也不敢轻易小瞧颜家。

　　颜姓是千年来传承最深远的一个姓氏之一。在还未有大祁，甚至大央（前朝）的时候，颜氏已然是那时最尊贵的士族之一。

　　一千多年前的颜子，出生高贵，幼年便有大智慧，以才学助人，以著作育人，以政治治人。其门下弟子千余人，各有所长。有擅医的著《医经》救死扶伤；有擅文的写《典论》教化后人；有擅政治的庙堂上鞠躬尽瘁；有擅军事的战场上死而后已。颜子，对后世有教化之功，之后千古流芳，福泽后世。在与其同期的士族大多已经凋零又或是断了传承的时候，只有颜家，历经百代，依旧受人敬仰。

　　但重家主之所以得到颜公重视，只是因为其独女颜真嫁给了重瑾而已。奈何颜真的小女儿重芝因为早产，先天孱弱，易过病气。半年前就被颜公接到了药庐，调养身体。重家主此次前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个女儿。

　　后面有三人放弃了琴比，郁郁下山去了，恐怕是为了准备下个一月之期的命题。

　　这下，终于轮到翠衣少女了。她身旁的一个侍琴婢子很自然地将琴袋打开，露出了此琴真容。品相不比聂玉卿的‘焦梨’和田姓老者的‘霜横’，但听其调试琴音时的圆融之感，想必已陪伴主人很多岁月了。

　　“这丫头古灵精怪，惯会有作弄人，但琴音却也是尚可的。”绿衣妇人轻声朝龙儿说道，眉宇间却是对少女的一片喜爱之情。

　　“不知这位姑娘是？”龙儿问道。

　　“此女正是王氏的侄女儿王毓，她身旁的青衣儿郎便是我那兄长的嫡子王辙。”绿衣妇人又是微微一笑，然后别有深意地看了龙儿一眼。

　　龙儿心下疑惑，却并无头绪，只当不知。

　　翠衣少女的琴艺显然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瓦砾之光”虽在技巧上不及聂玉卿，意境上却要比之聂玉卿高上一筹。纤指撩拨间，潇洒自然，使人仿佛游览于名山大川，江河湖海，不再局限于一隅。叫人胸怀宽阔，酣畅淋漓。音如其人，这位王家女郎定然是一个明朗通透的女子！

　　如此以来，聂王二人倒是不分伯仲。

　　剩下来的只有龙儿和自愿排在末尾的齐姓男子了。

　　龙儿向绿衣妇人借了一个女婢，将淳于思扶到了石桌旁坐下，两个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而后，龙儿竟自向前走了几步，清声道：“小女想借‘檀善’一用，愿以笛音为试，前辈若觉尚可，便圆了小女此愿，可好？”

　　屋内传出一声：“可。”

　　龙儿弯了弯唇，从腰间取下竹笛，又摘下了面纱。

　　众人微怔，但见她雪肤花貌，容颜绝丽，实在生平仅见。又看她此刻微微一笑，顿时满室生辉，姝色绝伦，早已不知魂兮梦兮。

　　龙儿吹得笛曲是她自己在终南山有感而发所创，自名曰《南山忆》。

　　笛音是很清脆的一种声音，悠扬悦耳。可龙儿的笛音一出，便仿佛将人引入到一个奇妙的幻境中去了，笛音的清脆变成了空灵，悠扬变作了幽远，每一声都柔肠百转，诉尽相思。人们仿佛看见了一个在雪地上舞剑的红袍少女，她在幽暗中思念，在思念中等待，在等待中绝望，在绝望中凋零……忽然，笛音一转，空灵而哀怨的情绪消失了，笛音被注入了温柔和明悟，一切仿佛又变成了历尽沧桑后的宽恕和解脱。众人的情绪随着笛音的起落而起落，待睁眼时仿佛历经一世沉浮，所有的疲劳都被洗涤干净。

　　“善！”屋中传来一句清朗的男声，他语中含着笑意，不掩赞赏。龙儿眯了眯眼，看来‘檀善’是可以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