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生》鬼策

8、不食

　　不食

　　人手不足的乡医院里一片混乱，再加上外面情绪激动的家属，更是乱上加乱。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陈归板着脸很像那么回事了，他穿着白大褂，文弱的身体也显得可靠起来，他迅速进入状态，加入了给病人急救的行列。

　　这些病人都是今天早上陆续送到的，病人住的地方虽然隔得不算太远，但也不是一个村子里的，在仔细问过病人家属后，确定这七个人昨天吃的东西都是自家地里产的，也没到外面吃饭，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食物中毒的因素，但是要说传染病……

　　陈归戴着一副茶色的眼镜，这是为了在人前使用双瞳的时候不引起别人注意专门做的掩饰，随着年纪的增长，陈归也没了以前那种身有异能，暗自装逼的心理，反而越来越觉得这双眼睛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为了这个麻烦不成真“麻烦”，最好就没人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

　　大隐隐于市，陈归自嘲。

　　这些病人全都陷入了深度昏迷中，身上红气逸散，也没有其他的气，陈归皱着眉头，这不就和何老汉的病情一模一样吗？

　　如果单是何老汉一个，还能说是偶然撞了邪——陈归他们老家认为这种突然得的怪病是病人不小心撞上了邪祟，这个邪祟可能是鬼也可能是别的东西，要想把人救回来，要么是把邪祟祛除，要么就要把邪祟请走，一般的医生连原因都诊断不出，何况是医治——但是这么多人得了同一个病症，那就肯定不会是什么偶然了。

　　而且陈归也问了，这些人全都是昨晚上发病的。

　　陈老汉好了，这边就发病了。

　　这前因后果的，说两边没关系，谁信？

　　这些病人医院是治不好的，陈归心里知道但是也不能说，心里也有些挫败感，学了这么多年医，虽然也知道这世上有些病在现代医学下是无能为力的，但是也不包括如今这种诡异的情况。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好吧，就当现代医学又多了一个大类别的暂时无法治愈的病例。

　　忙了一上午，陈归揉着眉心交代了一下就回了办公室。

　　他如今的身体虽然比起小时候三病两痛的好了不少，但是底子还是比一般人弱了一些，受不得什么累，一劳累过度，身体立刻就给他来个下马威，他也顾不上休息去找了酆从己。

　　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酆从己拿着本书躺在他的床上，轻松的样子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他抬眼看到陈归，“回来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书，“你这房里除了医学书就是医术书，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本爱伦坡的小说集，没想到，你喜欢爱伦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归一眼。

　　陈归淡淡地说，“随便看看的。”

　　这也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他看完后就顺手塞在了书堆里，没想到被酆从己翻出来了，他对爱伦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说，他除了本专业的书对其他的书籍都没什么兴趣。

　　酆从己把书丢到一边，从床上一跃而起，“中午了，走，吃饭去。”

　　陈归点了下头，领头往外走。

　　边走边跟酆从己说了下那几个病人的情况，然后，他问酆从己，“你有办法救他们吗？”

　　酆从己似笑非笑地说：“你想让我出手救他们？”

　　陈归一顿，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他叹了口气，“你能救吗？他们和何老汉是一个症状。”其实陈归也不确定酆从己能不能、愿不愿再出手，在救何老汉的时候他吞了那么多黑气，现在也只是看起去好了一点，实际上满身黑气，走在边上，就好像隐没在了一片沉重的黑雾中。如果酆从己救人很勉强甚至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那么陈归也不会强求对方，也没有谁有这个义务。

　　“救是能救，只是很难。”酆从己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点凉意。

　　陈归皱着眉头，“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能帮我都会帮。”

　　“好。”酆从己干脆地回答。

　　这么干脆？

　　陈归狐疑地看着他，怎么觉得对方就在等他这句话了？

　　不过陈归也不排斥。

　　吃过饭。

　　酆从己吃饭很挑剔，肉不吃就吃点青菜，也不吃辣椒，放了葱姜蒜的也不吃，最后只能让做饭的钱阿姨又做了个清炒豆腐才算打发了一顿。陈归看他挑三拣四的样子，直感叹，总算碰到一个比自己还讲究的了。

　　酆从己吃着自己的那盘豆腐，眼馋地看着陈归面前的辣椒小炒肉，陈归看不过眼，把菜推过去点，问他：“要吃吗？”酆从己艰难地摇了摇头，叹着气说：“不吃了。”

　　“你是个道士？”陈归问道。

　　酆从己这明显是在戒五荤，不过没听说过道士不能吃肉，难道是流派不同？陈归倒是听说过道家内部流派不同，饮食上的讲究也不同。

　　酆从己摇了摇头，“我不算。”

　　不是不是，而是不算。

　　“我有不吃的原因，不是我不能吃。”酆从己接着说，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些沧桑，陈归听着，就感觉站在了一道门前，推开门，里面是一个静谧幽深的巷子，在极深处，有一些可怕的东西，它总有一天会从里面冲出来，冲到外面的人世来。

　　他不自觉地，心里就有些寒意冒出来。

　　吃过饭，陈归问他接下来怎么做。

　　陈归不打算去病房了，反正也没用，他不顾张院长难看的脸色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太舒服，脸色苍白，嘴唇寡淡，穿在身上的白大褂空荡荡的，好像这么两三天就又瘦了一圈，张院长看他这个样子，摆了摆手。

　　酆从己正在和病人家属搭话。

　　他看起去才二十几岁，又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很容易给人好感，而他的声音却苍老嘶哑，像七老八十的人，这么个组合，不是让人心存顾忌进而退避三舍，就是好奇心起反而刻意接近。反正等陈归过去的时候，除了一家，其他六家的家属已经把酆从己当成了救星，一口一个“先生”要立刻就把酆从己请到家里去开坛做法。

　　其中一家手脚最快，那个男人的女儿还躺在病床上，是七个病人中年纪最小的，才八岁，他开了车过来，恭恭敬敬地把酆从己还有陈归请上了车。

　　其他几家一见，也要跟去。

　　酆从己阻止了他们，说不要急，他看过病人了，一时半会儿病人的病情不会有什么变化，大家也不要担心。在安抚过后，车子开动了。

　　这一家离得并不算远。

　　就在离鸡关乡街上最近的涌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