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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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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清醒,他什么时候清醒的,他是什么时候看见无双的,所有人停下,他滚出来之前,那段空白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无双双眼同他对视,温柔而冰冷的抚着他的脸,决然的同他说道:
惟愿来生,再不相见!
无双啊无双,若是来生不再相见,我要怎么才能再次同你在一起?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你?我要怎么同你长相厮守?
那时,高孝瓘心里只有这些想法,随后,棺材盖打开,因药力未减退,他抱不住无双,眼睁睁看石子打在沉重无力的手上,无双从怀里脱离出来,慢慢的,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恍若隔世,他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不可以……
绝望的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高孝瓘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熟悉的花纹,这是哪里?高孝瓘想不起来这在哪见过,等到他放任自己沉迷在思绪里许久之后,他见到了母亲,多年未见的母亲,她担忧的看着自己。
“无双在哪?”
“我不知道。”
不知缘由的,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他发起狂来,他从床上跳下,不顾衣衫不整,四处寻觅着,等等他最后见到的是,池子,对,他看到池子了,无双走入了池子里,沉进去了,冰冷的水浸湿了他的身子,让他有一瞬的清醒。
不对。
这不是那一个池子。
无双不在这。
纷杂的思绪扰乱着他的脑子,折磨着他的内心,整个人沉到水里的时候,他竟感到一丝安宁。无双当时是这般的感受吗?
他想着。
“高长恭,你闹够了没?”蓦地从水里拉出来,被狠狠揍了一拳,刺痛的感觉差点让他忍不住回击,若不是这场景太陌生,若不是这声音太熟悉,若不是……他回敬过去会造成什么结果,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恍惚的想道。
“无双在哪?”
“你……”
崔清源看着眼前那个狼狈得有些陌生的好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希望高长恭清醒过来,可他同样希望高长恭不要清醒,不清醒,他就不会痛苦的意识到无双再也回不来了。崔清源什么都没说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他看着周围一切景象,不知缘由的距离好远,看着崔清源,看着担忧的站在池边的萧澜和萧溪,不知是什么缘故,那一瞬,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莫名的不解,为什么那么奇怪,为什么他理解不了那些了。
这是惩罚吗?
上天迁怒于他这个活下来的,抛弃无双的人吗?他不知道,他想无双,非常非常想,可无双去哪里了,他不知道,他找不到她了,他把她弄丢了,他的无双会去哪里呢?他不知道,想法在脑海中喧闹,他的心冷如寒冰般没有感觉。
他感觉不到。
一切都远离他而去。
“无双人呢?”
“我把无双弄丢了。”
“我得把她找回来。”
“她会去哪?”
“她会去哪?”
“无双,你在哪呢?”
“不可以,高孝瓘,无双,无双,你把你的妻子弄丢了,她在哪里呢?你把她气走了对不对,外面那么乱,她……”
“她在等我。”
“无双肯定在等我,她一贯去的地方不多,这回,无双是同我闹脾气了吗?我惹她生气了,所以她不见我了,她在外面,她饿了吗?她渴了吗?她会冷吗?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了,若不是我,无双怎么会丢了呢,外面那么乱,她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办,现在天那么黑了,我得去看看,我要去找她……”
“不,不是这样的。无双呢,无双,是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我们不要闹脾气,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无双……”
自问自答的说着一些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不清楚的一些想法,和平日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可他制不住自己,冰冷的池水唤不起一丝清醒,很长一段时间,他将自己锁在屋内,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人的臆想。
直到某天,牛恒和牛磐兄弟破门而入,将他从房里拉出来,半夜三更的拉他去了一栋竹楼,指着那里,告诉他无双在那里,翻墙,扯着他,毫无形象的给带到花园里,牛磐指着那开满荷花的池子,神色冰冷的说,
‘高长恭,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见到你的无双吗?她就在那里,你这般模样,你敢去见她吗?你配得上无双吗?你敢同她相认吗?你见了她,你敢说你是她认识的那个高孝瓘吗?你敢告诉她,那些你以前从未告诉她,想告诉她的心事吗?你这样……你对得起她吗?无双十一岁上战场,征战十六年,为齐国平定天下,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为齐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你呢?就这样,你好意思说,你是那个与她并肩的兰陵王吗?’
那天,听到这些,他许是哭了,哭的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失去一切的,心中苦闷的,继续救赎的人一般放纵自我。
只有那一个晚上。
他们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陪着无双,他许是说了什么,许是什么都没说,那日过后,他高热不退数日,好了之后……
此后,他觉得,以往那个喜怒哀乐全具在的自己似乎不见了,手贴在胸膛上,他感觉不到一点感觉,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恍若里面是空的,他什么也感觉不到,看他们喜怒哀乐的模样,恍若在看一出默剧般,隔得太远,现在的他只是个行尸走肉的躯壳。饶是这样,兄长和好友慢慢放下心来,在他面前不再避讳。
可是什么让他觉得他好了,他正常了,他不会痛了,他。什么事都没有了?没了无双在身边,他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再好不起来了。
一日日的过去,他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具活动的躯壳,冷暖交替,喜怒哀乐,一切都离他远去。过去的他很不屑那些失去谁就要死要活的人,现在,他却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要死要活的人,起码,他们有感觉而他没有。
某日,来大殿送公文,孝珩高兴的笑着,促狭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想让他见谁一般,他不解的看着孝珩,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仿若有什么与他有关的事情发生了,是一件喜事?喜事,无双都不在了,哪里来的喜事?
“长恭,快来。”
未依着孝珩的要求,他慢慢走入大殿,如同枯槁的老人一般,慢吞吞,事不关己的扫视殿内的情况,看衣着,有些眼熟,待人转过身来了,他心中却满溢出一丝不喜,这个有些眼熟的女人为何穿着同他的无双差不多。
厌恶愈发压抑不住,若不是这是大殿,若不是当今圣上是他的兄长高孝珩,他甩手离去那不是什么离奇的事,他冷着脸,将公文上交,转身准备离去,孝珩想向他介绍这几位贵客,他不是不知道,可他不想见亦不想结识。
“长恭哥哥,我是阿宛,你不记得我了吗?”女人俏生生的冲他撒着娇,语气亲昵,他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反胃,矫揉造作,和他的无双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要记得她呢?他想不明白,只是回了个礼,离开了这。
阿宛……
这个名字,他自是记得,小时候,家里定下的未婚妻,后来父亲解了婚约。与无双的书信中曾提到过这个名字,那时很伤心,为何他的无双会认为他会娶一个不理解他,他不喜爱的女人,现在,他觉得她的存在更碍眼了。
学不像,那就别学。
无双怎是她可比拟的人,无双是独一无二的,再没有人可以同她相比较的,那般独特的,只活在他心中,他记忆中的人。
再无其他。
可遗憾的是孝珩兄长的选择,当日的洗尘宴上,他提起了他和阿宛的婚约,他放下酒杯,冷冷直视兄长半响,回道“婚约早已解除,哪里来的联系,不过尔尔罢了,兄长莫要做多余的事。”一口喝干杯中酒水,离去。
他不是没听见那细细的哭声,可她哭了又干他什么事,她不是无双,他亦不是她的夫君,她可以染指的对象,他是无双的,没有人可以从无双身边抢走他。不论是谁都一样,若是……他能陪伴无双那就更好了。
莫名升起的想法让他拿着剑划破了腿和手臂,静静躺在装饰用的木桥,下面是那池水,血在池面上蔓延开来,宛如在镜面上流动,半点未浸下去,真是有些遗憾,本想着,这样,他就能同无双交融为一体再分不开了。
可是……
他见到无双了。
他起初以为是幻觉,可无双抚着他的面庞的感觉那般真实,落下来的眼泪那般冰冷,眼里的担忧几乎能溢得出来了。
她哭了。
傻姑娘,为什么要哭呢?我很快就可以去陪你了,这样多好,没人可以再打我的主意,我亦可以守得住你了,不必再担忧了。
可是……
她离开身边了。
为什么要离开?
他这般难道都留不住她?
他想不明摆。
那穿过手的裙边为何感觉那般真实,无双,他是不是可以永远去陪无双了,这样的想法让他不禁笑了出来,强撑着起来,在快干涸的伤口上重重划了道,血越流越多,终于染红了那池水,这样就能快些见到无双了。
一片黑暗过后,他仍醒了过来,父亲,母亲,几位兄长,好友们全都来了,站在屋内,显得往常空旷的屋内满满的,有些喘不过气,无双,无双哭了,她去哪里了?他急急直起身子,四处张望着,遗憾的是他没看见。
“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