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土匪

7、鞋厂工作

　　2000年我来的深圳，这天是10月16日，日子很容易记忆，1964年的这一天，中国引爆了一颗原子弹。坐在火车上，我记起了36年前的这个日子，我在想自己会不会也是一颗原子弹，在深圳把它引爆？
　　对深圳的了解我只限于报刊杂志上的一些介绍，另外政治课本中提到的深圳速度，这些都让我向往这个城市。我觉得，这里肯定是个创业、冒险的好地方。我怀疑自己的能力，但想说不定会有些运气，我只要坚持在深圳呆下去，撞上什么好运气也难说。
　　第一站是家鞋厂，台湾鞋厂。凭着在家学会的那点技术，找到了在这家鞋厂做电工的工作，隶属维护课，让我不习惯的叫法。有点技术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最开始的适应期和了解期，这点技术让我少走了许多的弯路，比如说找工作被人骗之类。
　　在深圳我举目无亲，文凭是初中，工作经验是家中那一套，根本没有用。如果没有那点技术，我带来的一千块钱，能不能让我挺过第一步，这真是个未知数。因为，我基本什么都不太懂，连住宿，都是找的四十元一晚的旅馆，而不是十元店。一千块钱，我能支持多久？
　　鞋厂最辉煌的时候，有两万多人，大多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在这我呆了比较长的时间，当然不是因为这里女孩子多。而是我觉得，要理一理思路了，一些问题要去考虑和想清楚。为什么失败，这成了压在我心头的石头，它让我心事重重，同时又催我上进。
　　关外的的鞋厂，有些代表性。劳动密集行业，中国用人力打败机器的强有力的铁证。当年比亚迪仿佛就是这么起步的，大量人力的生产方式，把日本的机器生产线干趴下了。不知道，这应该是我们的荣耀，还是我们的悲哀？
　　鞋厂刚进的普工基本工资是每天10元，按天计算，加班费是日工资除8。没有什么1、5倍之类的计算方法，节假日同样。食宿另外扣钱，当然扣得不多，要不没法活了。但就这样的工厂，做了六七年、甚至过十年的老员工，还比比皆是。
　　工厂碰上赶货的时候，加班一连三两天的有过，饭都要送到车间去吃，晚上一人发一包方便面就是例外了。不止一次发生过因为长时间加班晕倒的事情，还有人因为长时间加班有点恍惚，拿着天那水就当水喝的事情。
　　没有人说，我要回家结婚，我要回家生孩子，我要喂孩子奶，你得按劳动法办。懂劳动法的人我们有，在一次次的实践之后，如使用罢工这种方式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别对法律抱太大的指望。
　　再说说工厂的吃，这个不太好说，众口难调，说不定还有人喜欢天天吃青菜，喜欢吃那些看不到什么油花的所谓荤菜。没什么技术标准，感官为主的东西我不说好坏，我还是着重描绘一下住宿。
　　每个宿舍都放有八张上下床，中间一条过道，我想一线天应该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八张上下床，也就是说，一个房间要住16个人，这还不算，赶货的时候，人手不够，拼命招工，原本只能住一万人的工厂竟住下了近两万人，其实也就是一张床两个人挤着睡而已。
　　一间房总有那么几个人，就在宿舍煮饭烧菜吃，用电炉煮。有条件的，在自己的床位上放了台电视，有个奇人，在那个年代，居然买了台二手电脑放床上。这需要我们维护课的人配合，一是接电，二是要做个铁架，电视电脑放架子上，睡觉时脚就搁在架子下面。
　　一间房也总有那么几对男女同宿，拉上床帘，床上的世界就是自己的了。很普遍，很正常。奇怪的是，我没听到过任何暧昧的声音，我不得不佩服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真是个能创造奇迹的民族。
　　一个宿舍住二三十人，中间是一米左右的一线天过道，可以想象一下，下班后的宿舍会是什么样的景象。空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气味，旁边有电视机响，有兴趣的，放起了黄色录像。
　　这个工厂有这么一句话，叫抢水抢饭抢男人，这都是些稀缺的玩意。我一一解释一下。宿舍都没有水龙头，冲凉要到冲凉房，这里叫冲凉。冲凉房每层都有，排队。想要热水去锅炉房提，在一楼，排队。吃饭当然更是要排队的，队伍有时能排十几米长。
　　在中国，排队的意思差不多就有抢的意味在里面了。至于抢男人，也容易理解，僧多粥少，女多男少，亚当斯密说了，市场需求决定市场价格。
　　抢男人这一块，要说写的话，也够写个几千字了，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比如经常发生两女共争一夫打架的事件，偶尔发生的厕所产子事件。一盒米粉或者看一场投影就能哄女孩子上床的事情也偶有耳闻。
　　听说有个保安，常借查房之便，处理那些单独在宿舍的女孩，据说多次得手。有人选择了不反抗，她们保持沉默。有人选择了反抗，也保持了沉默。人说纸是包不住火的，那这包住了火的东东，叫什么？这算是奇闻杂谈么？
　　我在这做电工，属后勤部门技术类。维护课这个部门在厂里还算混得开，吃饭不用排队，连饭卡都不用，象我们发的饭卡，一月里基本上划不上几道杠杠。洗澡嘛，近水楼台，我们专门在锅炉房搞了个地方供我们自己洗澡，自做的淋浴头够威够力，很爽。
　　我们是特权部门，台干都要给我们几分薄面，因为他们的房间要坏个灯管什么的，也是需要我们去维修或更换。我们有个很威风的工作任务：查电，也就是查电炉啊之类的。上面说到了，一个是冲凉不方便，很多女孩子会买来些热水器烧水，还有在宿舍用电炉煮饭的，这都是我们的管辖范围。我们随时查到都有权没收，真收假收由个人灵活处理。
　　偶尔，我们也会搞个突然袭击，趁所有人都去上班了，把房间门一间间撬开，把所有的电热水器，电炉等没收，再把房门安好。法律？在工厂，老板就是法律。
　　每次我们的集中查电行动，收来的这热水器、电炉、电热杯等，总有一手拉车。除了每人挑一些好的留下，或自用，或送人，其它的就当废品卖了，再出去撮一顿。顺便说一句，在这个工厂，维护课，私自用电是最严重和厉害的。可以理解，这属于正常现象。
　　这里是中国！这就是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