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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在巴黎的日子过得飞快,从36年开始,往后的每个二月十四,她总会在塞纳河边收到许多玫瑰,来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而一转身,他就把这些玫瑰给了明诚,这已经是习惯了,就像明诚总是跟在她身后一样。
      每一年的三月,明月总会特意来到那条林荫小道,那里好像有种魔力,让人欲罢不能,当然,明诚会陪她来。自从被明楼罚过之后的每一次考试,她都再也没有不及格过。
      二十岁的明月跟往常一样,走在林荫小道里,明诚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明月的长相逐渐褪去了女孩的那种青涩,发育得也更完全了,也长高了,跟明诚只差一个头了,她的那些可爱的洋裙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偏向于成熟那一类的。
      譬如今天这件,是一件深蓝色的丝绸的连衣裙,没有其他琐碎的装饰,直垂到脚踝,上半身紧身的设计能很好地突出她的曲线,领口略微低,但却恰到好处,她那精致的锁骨在一头长发下若隐若现。脚上着的是一双丝绒的灰色尖头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更加有力,而其实那是自信的表现。明月对自己的外表从来都不乏自信,一来她确实觉得自己是美丽的,二来她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不论是法国人,还是在法国的外国人。可她从不给那些人希望,她知道她终有一天会回中国的,她不会和外国人纠缠不清,她会和一个懂得自己,尊重自己的中国男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她是开放的那一类,也是传统的那一类。
      虽然她看上去是一个女人了,在感情的问题上理性远大于感性,但是在家人面前,她完全还是那个任性的她。她可以上一秒和一个法国人喝咖啡,聊着自己对于爱情的态度,风情万种,却又很决绝地将人拒绝,下一秒就能黏着明诚撒娇让他带自己出去玩。这件事,刚才就发生过。
      明月沿着塞纳河边走着一字步,双手张开着,阳光下的笑容无比灿烂,与方才和那法国人谈话的样子截然不同。
      明诚看着前面那一抹深蓝色:“你玩上瘾了?你看刚才那个法国小白脸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明月微微抬首:“他不尊重我,且不说我不会和一个法国人纠缠不清,更何况他的言语间尽是对亚洲人的不屑,他想追求我,可他并不尊重我,既然如此,当然要做得决绝,一来能防止他无休止的纠缠,二来我要让他知道,中国人是有骨气,有尊严的!”明月此时的姿态,就像寒冬的腊梅,那么倔强、傲气。
      明诚心头一热,纠结于是否要将他和明楼将回沪的消息透露给她,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明楼吩命令他,不能告知她,若她知晓,必定跟随,但明诚又实在不忍瞒着她,思量许久才道:“明月,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文明正处于黑暗之中,可我们却无能为力。”
      明月回头上前一把抓住明诚的手臂:“哥,我们回去吧,回上海,日本人在我们的城市肆无忌惮,行为猖狂,我想回家,我想治病救人,我想为抗日献出我的力量。”明月的眼神充满了炙热,充满坚定。
      明诚听到她这样讲,内心不忍,可他不能告诉她,上海太危险了,她不能回去的,至少现在不能回去,他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一定会的。”没错,他们是要回去了,除了她。他不能说得太多,只能将言语模糊化。
      明月眼中的光芒忽的变暗了,心想着自己太天真。
      而自己果真是太天真了。
      当她坐在书桌前看到那封信时,便已经下了决心,独自返沪。
      那封信的内容是:明月吾妹,兄长和阿诚已返沪,此次不辞而别,实为时局所迫,勿怪兄,妹务必安心完成学业,勿擅自返沪。1939.3.25 兄明楼
      两个月后,明月将巴黎的事全部处理完毕,坐上飞往上海的航班。此时她以知道明楼和明诚正为新政府效力,但她不信,她了解他的大哥和阿诚哥,他们不会做汉奸,唯一的可能就是,曲线救国。至于他们是哪一边的人,明月不甚了解政治,这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只要是抗日,她都给予无限支持。
      此时76号的情报处处长汪曼春品着一杯茶,眼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看上去很正派,气质温润,俨然一副小白脸的模样,生得很是英俊好看,这是汪曼春选中他的缘故。
      当然,在汪曼春眼里,他是比不过她的师哥明楼的,在整齐的制服下,她显得很威风,但眼神里藏着阴狠,她慢悠悠对他说道:“就在明天,下午三点,如果你能从她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我想76号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汪处长请放心,如果我在她身上得不到线索,我也不会出卖您的。”男人邪魅一笑,这笑容和他那张好看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出卖?恐怕你也没这个机会。”汪曼春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男人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欠妥,便笑道:“汪处长,我跟您开个小小的玩笑,不必放在心上,我许翰元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您的吩咐!”他看似单纯的眼眸里隐藏着阴谋诡计。
      这雨好像从来都跟明月过不去,一下飞机便开始下起来,这在六月的上海其实并不奇怪,她穿着无袖的酒红色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非常薄的针织外衫,透过外衫能看见她雪白的手臂。
      她没带伞,就这么站着,眼前久违的上海,即使下着雨,也难以掩盖这座城市的繁华,她喜欢巴黎,更喜欢上海,上海的雨全然不同于巴黎,绵绵潇潇的,婉婉约约的,飘落在岁月沧桑的小巷内那一块块青石板上,光得发亮,也直落到明月的心里去,最深的思念,不正是这曲曲折折,白墙黑瓦青石,夹着这雨,一丝一丝全数被牵拉出来。
      她拎着皮箱,沿着高低不平小巷走着,就连原本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在雨水中都变得沉闷了,头发湿了,又被刚才身后驶来的汽车溅了一身的泥水,她并不在意,比这狼狈的都有过呢,她想起十六岁时巴黎的那个下午,也是这个时间,像现在下着雨,那时胆子小,明诚替她解围,哄她开心,她突然笑了起来,想吃巧克力蛋糕,可这下雨天,黄包车都没有,偶尔有一辆,也是被租下的,她就这样在街上游荡着,凭着记忆往明公馆的方向走去。
      恰好这时有个车夫在她身边停下,眯着眼睛道:“这位小姐,您去哪儿啊!”
      明月见有车,便笑道:“明公馆!”
      车夫微微一愣,明公馆的人怎么会坐黄包车,去那的人都是名流,那都是坐汽车的,雨突然下大,也不容他多想,道:“上来吧!”
      明月刚吃力地坐上车,突然来了一个男人利索地跳上了车,坐在她身旁,对车夫道:“师傅,我去大光明电影院,与这位小姐的目的地只差了一条街,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就一起吧!”说完看向明月,希望她能同意。
      明月微微向他点头道:“师傅,没关系,就一起吧。”明月见这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身材瘦长,剑眉星目,很是阳光英俊,手中还拿着一份被打湿边角的报纸,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便与人方便。
      车夫喊了声好嘞,便开始跑起来,明月嘴角微微上扬,好久没坐过黄包车了,这可是上海独有的特色,一路微微颤颤的,一幢幢熟悉的建筑向后掠过,这才让她感觉她真的回到了上海。
      身旁的男人看着她的后侧脸,轻轻一笑:“听说小姐要去明公馆,您是明家的人么?”
      明月一听这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全上海都知道明楼是新政府的官员,这让她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局面。她回头对他笑道:“这位先生,对我的身份如此感兴趣,莫非......”
      “噢!小姐别误会,我是复旦大学的学生,对于政治我是一概不参与的,只是小姐今日与我方便,可见你心地善良,想得知小姐的名字,也不辜负这一面之缘。”男人的语气很诚恳,浑身散发着阳光正气。
      明月放下戒备道:“倒是我小心眼了,还请先生见谅。”
      说罢正到了明公馆,明月下车正要付钱,那个男人立刻对车夫道:“师傅,这雨越下越大了,快走吧,车钱我来付吧!”
      “好嘞!”说罢车就拉走了,明月在后面喊道:“唉,我这人不喜欢欠人的!”
      “明小姐,谢谢。”那个男人回喊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月也不疑惑他看出她的身份,无奈将钱塞回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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