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泠洢》季念

5、五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慕泠洢又是如何离奇死亡？故事到此还漏掉了一环，最精彩的一环。我不禁想起那个梦，梦中那个男人无疑是我的爷爷杨漠。那么真的是他开枪打死了慕泠洢吗？除了爷爷和已死的慕泠洢之外，没有人知道。
　　我心有余悸地走上二楼，来到爷爷的房门口。推开虚掩的门，我轻声叫道：
　　“爷爷！”
　　爷爷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语调一如既往地冰冷：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解开最后一个谜。我一直在等你。”
　　我无语，不知说什么才好。爷爷自顾自地说下去：
　　“心洢，我的孩子！你那么像她，叫我如何能忘记她？你跟她一样美丽，倔强，执着。你简直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爷爷。”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你开枪杀死了慕泠洢吗？是吗？”
　　爷爷缓缓地站起身，慢慢地转过脸来。昔日英俊的杨漠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皱纹满面。只有那冰冷而哀伤的眼神还能让我看到当年杨漠的影子。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她，是自杀的！”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日
　　一个没有半颗星子的夜里，一片摇曳暗淡的灯光下，无比英俊的杨漠，用枪抵着慕泠洢的太阳穴。他的眼神冷峻而哀伤，脆弱而锋利，仿佛一把尖刀无情地插进她的心窝。她的心，淌了一地的鲜血。她强忍住悲痛，貌似平静地道：
　　“漠，想不到我们的重逢，竟然是你用枪指着我！”
　　“你出卖了我！”他的语调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那么你还等什么，开枪吧！”慕泠洢泪流满面，笑容美丽而凄惨。
　　“你有没有出卖我？”他似乎有些迟疑。
　　“开枪吧，开了枪就知道了！”慕泠洢绝望地闭上眼睛。
　　“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出卖我？”他的气势咄咄逼人，他握枪的手因激动而颤抖不已，他的食指随时有可能扣动扳机。
　　慕泠洢笑着眨动了一下睫毛，两行清泪滑下她的脸颊。她深情地看着他，无比嫣然地道：
　　“我只能告诉你，我很爱你！”
　　他怒不可遏，眉头紧紧地攒了起来，眼神由冰冷转为愤怒，脸部的肌肉也变得扭曲。他用力，扣动了扳机。
　　“啪！”一声巨响。
　　慕泠洢紧皱眉头，等待死亡的来临。枪响过后，她竟然发现自己毫无半点痛楚，难道她就这样死了吗，就这样毫无痛苦地死了吗？片刻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杨漠。他的目光由冰冷转为凄怆，一滴晶莹的泪凋谢在他憔悴的眼角。那把枪，那把枪膛里没有半颗子弹的枪，从他手中滑落，摔倒在冷冷的地板上。
　　“泠洢！”他只叫得她的名字，却说不出一句话。
　　慕泠洢含着泪笑了。她扑进杨漠的怀里，再次感受他的气息。她伸出白皙柔嫩的手，轻抚他憔悴的脸庞。她无比温柔地道：
　　“漠，你的眼泪如钻石一般珍贵。它能为我流这一次，也算我三生有幸。”
　　杨漠搂紧慕泠洢，伏下身子吻住了她温热的红唇。他们度过了最后一个甜蜜的夜晚。
　　“漠，陪我喝一杯吧！”慕泠洢斟满两杯红酒，一杯递给杨漠。杨漠接过酒杯，两只杯子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响声。慕泠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杨漠也一饮而尽。
　　“漠，我想躺在你怀里！”慕泠洢轻声道。杨漠温柔地微笑，张开双臂，将这个美丽的公主揽在怀中。慕泠洢在杨漠的怀里，甜甜地笑，笑容里有一种绝望的满足。他们时而耳鬓厮磨，时而相视一笑。
　　慕泠洢的眼皮开始打架。
　　“漠，我累了，我好想睡！”
　　“你睡吧，我守着你！”杨漠轻抚她的长发，温柔地回答。慕泠洢甜甜地笑了，那笑容是那样美丽而永恒。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永远沉睡在了爱人的怀里……
　　丝质柔滑的红色旗袍从爷爷的手中滑落，倚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红得令人心碎。
　　“那么，慕泠洢的孩子呢？”我的嘴唇颤抖不已。
　　“我凭着那块怀表找到了他，他就是你的爸爸！”
　　我笑了，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抹，湿湿的全是泪，不知什么时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