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驿站》烟水

3、[三]

　　“冰家真会出来调停武林与朝廷的关系嘛？”
　　“那要看冰老爷子的想法了。”
　　“玄老板知道不？”
　　玄滇笑眸一瞪，哧道：“玄某怎晓得冰震天打了什么主意。”
　　众不禁哗然：“你居然有不知道的内幕！！！！！！”
　　“有本事去学天山绝派的仙姑娘的摄魂术，把武林第一庄的冰老爷迷住，玄某佩服。”抖了抖腿，哼了哼，就看谁本事大。
　　乔乔摆摆手：“好啦好啦！不过真奇怪，今儿个人可真多。”
　　——平日里连只耗子都没见几只。
　　“冰家大小姐于后日完婚，他们都是去赴亲礼的。”
　　“冰大小姐不是残废了嘛。”天涯突然开口问道。
　　玄老板睇去一眼，嘲笑道：“她们家的二小姐与大小姐还有什么区别，冰家迟早是冰二小姐她夫婿的囊中物。”
　　天涯又问：“玄老板你可知那冰二小姐长何模样？”
　　玄老板一口饮尽杯中酒，很爽快的回道：“玄某不知……呵！”
　　“听闻是个大美人。”乔乔笑盈盈地说道。
　　玄老板又呵了呵，驳回：“是不是美人需见过才知道。”
　　“打不打赌？”乔乔继续笑：“赌你定失望。”
　　“哈哈……赌什么？”
　　红唇舔舔，道：“你家丫鬟归我三年。”
　　“你的呢？”
　　“当然是我家小二了。”
　　男人嘿嘿两声笑，果断得很：
　　——“不赌！”
　　——“十个小二也不赌。”

　　玄老板不赌是有他的理由的，乔乔明白，因为他从不玩没把握的赌。
　　——且众所周知，冰家二小姐并非美人，最起码像十三驿栈的玄老板不会不知道。
　　乔乔讪笑道：“原来你也有害怕之事的呀！赌不赌，男子汉大丈夫，一句话，不要让大伙笑你孬种。”
　　“是啊是啊~！玄老板，乔掌柜都这么说了，你就赌吧。”
　　“啪……”天涯一击桌，当着众人冷冷地说道：“回房了。”
　　说完就越过玄滇登楼去也。
　　玄老板愣了愣，苦涩又夹着恢笑道：“刀王刘秉卯的儿子乃好色之徒，我们赌他会不会娶如何？就赌我这栈子，你那破棚。”
　　乔乔顿时傻住，龇牙咧嘴地哼道：“你这趁火打劫的秃子！”
　　“彼此彼此！”玄老板一招妙过窘迫，哈哈大笑。
　　但那目光却无意间朝楼上飘去，呵呵两声笑，又回过来。
　　他笑然的结局自然就是——冰二小姐嫁不了人咯。

　　乔掌柜与玄老板
　　夜已深人未静，透过枯枝望见一弯新月清清朦朦，陋窗里那些影子却动地极慢。
　　乔乔端出一壶酒，遥遥来到树下。枯树老枝无语话尽苍凉，月洁白露悉数照亮树下人。
　　十三驿栈的老板朝她招招手，接过酒壶，便着口喝。
　　“你好似在担心，”乔乔望向黄土那头，觉得这里静乎的有些不舒服。
　　“真是的，不就是小丫头没回来嘛？干嘛整天像别人欠你似的。来说给姐姐听听，姐姐给你参谋参谋……”
　　玄老板朝旁一横，哼了声：“你到好似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乔乔真是笑容可鞠。
　　玄老板摇头。
　　“不，没有什么。”
　　“你真是不担心我？”她祥装生气，眼眉到还是笑的。
　　轮到他呵呵地笑，瞟了一眼如今还能惬意恣意的女人。狠地将酒壶丢回去，他起身洒笑道：“你功夫不比她，还是小心点。”
　　“你又不会让她动手动脚，我很安全哩，”听他担心自己，乔乔心里犹生快意，绕至他身后，并攀了上去。
　　“如今夜已深了，晚上我来陪你吧！”
　　却在说完的时候被玄滇拉下来。
　　他朝前看，向后轻诫：“不是我护你她动不了手，是我护你她才会不动手。”
　　“你不是在担心啊！？”
　　“我是在担心，担心冰家如果行动的话必然启动灵剑，神器一出天下必乱。”
　　乔乔睁大眼，不可思议地叫道：“你竟然会担心这种事情。”
　　玄滇望一眼她，半晌沉默，忽然，唇弧弯弯勾起。他笑谑道：“这一出要玩不到岂非遗憾？”
　　话毕，丢下乔乔转入屋了。
　　“嘿。”她笑道。“我就知道。喂！！！玄秃子你等等我呀！！！”

　　翌日
　　山道上有少年郎飞驰过，马蹄子奕奕践起一池的灰黄，惹得路旁来不及回避的小姑娘很生气。拍去一层土，看看头顶那片天，手里的包裹紧了紧。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雨滴子像珠子断了线急速地坠落，打在她手背上，秀眉不禁蹙起。
　　“真讨厌！！”她骂了声便提脚快奔，前路茫茫却始终不见有歇脚的地方。
　　这哪是哪嘛？早知道就不出来受苦了。——她想反正也湿透了，索性停下脚步，缓缓的走了。
　　就是这时候，一展油纸伸过她头顶，进入了原本灰蒙蒙的视野里。纳闷中，身后传来笑盈盈的女声，
　　“在往前就是十三驿栈了，你过来点，这雨一时半会像停不了的。”
　　“哎呀呀！我们看来差不多年纪，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吗？”
　　小姑娘愣了愣，脱口冲道：“你不也是一个人？”
　　对方看了看手里的雨伞，立刻呵呵笑起来。
　　“我叫冬儿，在前头的客栈打杂。你呢？”
　　“既然你认识就带路吧。”紧了紧手里的包裹，小姑娘催促着对方快走。
　　又望了望手里的伞，冬儿咯咯咯咯的答应了。
　　“好呀。喂喂喂，你靠过来点，别被淋到了，小心伤寒。”
　　小姑娘轻啐了声，“鸡婆。”
　　——朝旁靠了过去。
　　原以为只是一时阵雨，谁却想哗啦啦下了大半天。不欲晴明。
　　冬儿放下潮湿的雨伞，靠在客栈不远的一个亭子里。闭目似乎在作歇息，身旁的小姑娘渐渐烦躁了，有不好意思推她。许久，才不小心瞥到冬儿缓缓睁开眼。
　　“好了，我们进去吧。”
　　她迈开步，招呼后面的跟上，雨滴从伞上滑落，一道及其优雅的弧线，干脆地汇拢了。
　　“你不要跟错步，我很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有事情。”她缓缓地说道，目光不曾离开脚下的石路。
　　小姑娘不信邪，心里嘀咕：难道这路还能变个杀手出来？瞧冬儿的深情一些凝重，感受到了，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这不敢掉以轻心才决定，迎面呼啸过来一针风，极小的不容被察觉的——她急忙微侧身体，让这阵风又呼啸而过。
　　“小心。”冬儿在前懊恼得低吼，声音的波动震荡了风雨中树与客栈间的密集玄线，一刹那，四面八方急驰似雨的暗器朝她们砸过来。也几乎是她喊出‘小心’的时候，身体向后一跃，雨伞及时神速地一甩，把噼里啪啦的各种小玩意统统挡到了外头。她又能朝后一笑了，咧嘴笑地欢欣。
　　“你没伤到吧？”她笑嘻嘻地问。
　　对方自愣忡中回神，喃喃。“嗯。谢谢——”
　　“哈，不用谢我啦。来，拉住我的手，我带你进去。”冬儿伸出手掌，笑得依然很和善。
　　小姑娘摇了摇头，抵抗地说：“我还是走进……喂！！”
　　她还没说完，就被冬儿抄住右手；冬儿将雨伞朝身后斜插，又伸手攀住亭旁一跟藤蔓，这藤蔓不知道从哪延伸下来，枯黄带青十分粗实，冬儿抓住它腿一用力，带着对方横越过客栈前方一片空地，几乎是惨叫声中，她们踏在一扇破陋的木门前的空地上。各自松了口气。
　　小姑娘余魂未定，捏紧了包裹，这时想谢谢对方，谁知道会听到对方朝门里嚷嚷那样的话。
　　“老板你新弄得陷阱不行呀，起码要弄个五波不同类型的暗器才能让人有深刻影响嘛，要不要我帮你找唐家的人讨点货？生意做多了价钱好商量。”
　　话落又起风，门突然打开又合上，那股阵风一扫而过，扫到冬儿身上，她还没回神，人竟然就被送到后方十几尺之外，小姑娘才看清，狂若阵雨的暗器长得什么模样；看清冬儿掏出纸伞，神速地又将它们统统拦截住……
　　身后传来‘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她回头看到一位女郎依在门上。正朝雨势里的冬儿，笑得不怀好意似的。
　　“天下无贼都能让你挡下，你老板真花了不少心血在你身上呀。”女郎咯咯地笑，犹若雨落石上的一滴露，清脆娇人。
　　回旋甩开最后一波铁器，雨中一展油纸潇洒地盖过年轻丫头的眼际，手掌缓慢地伸出来，把一滴水珠捏入其中。啪，挤碎的声音。
　　一种沉寂。混杂了雨声，神奇地蔓延盘升。小姑娘发觉自己的口舌有些涩，目光所及处，却炯炯发光。更甚冰冷。
　　半晌，油纸伞侧开，里处的冬儿朝她便是一笑，“饿死了——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嘿嘿，你饿不饿？”
　　又是一愣，才缓缓地似被催眠了，竟不自觉地回了她。
　　“丁了。丙丁了。”
　　——意识到，又懊悔了，这难听的名字。真难听呀！雨滴逐渐稀了，渐渐地停下，太阳公公又露出了他的小脸蛋。丁了的面色却一片孤寒，一口腥甜不恰然地涌上，她更用力地捏紧手中的包裹，之后——垂下了头颅。

　　乔乔忽然对冬儿说道：“快进来吧，几天不在，你家老板整个人都疯忑了，再不回来我真怕……”
　　“怕什么？”冬儿收了伞，踏上台阶。
　　乔乔怪异的笑道：“当然是怕无聊死了。好了，饭都给你准备着呢，换身衣服再下来吧。”
　　“噢”
　　冬儿拉起丁了，很爽快，“走，给你找身清爽的衣服换了。”
　　——似乎，对方的沮丧根本没看到。拽了手腕拉走了。
　　身后的乔乔叫道：“你老板的衣服他可穿不下。”
　　“穿不下可以穿我的。”冬儿咯咯地笑得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