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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海上救星 ...

  •   风雨似乎小了些,甚至开始明亮起来,那是更大风雨的前奏。岛上余生的人才刚歇口气,又聒噪起来了,远远的,有一帆船迎风而来,不畏惧艰难,不惧怕自然,可是从岛上的人变态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不报什么希望了,那船注定沉没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爬上岸的人所仅带的粮食。曲令看见了什么啊?那是一群等待猎物死亡的秃鹰,带着饥饿的眼神慢慢的等待着上天的赐予。饥饿也同样折磨的曲令,红润的双颊凹陷下去,双目无光,精神呆滞,只能缩在一旁等待死亡的来临。仅余的目光落在即将面临死亡的船,又是一群贪婪的人啊,却不知道死神已经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慢着,那是谁?傲立船头的那个颀长身形,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支撑着曲令站起来,看清楚了,是溪浩,他怎么也来了?顾不上那么多,他就要和她一起死在这个该死的岛上了,不,他不能死。曲令想呼喊他,叫他不要过来,叫他走啊,走的远远的,她甚至能听到死神的狞笑。可是她的嗓子早已经干涩了,根本叫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她绝对不能再一次看着溪浩面临危险而只能呆呆的看着,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曲令茫然的四顾环视,死人,到处都是死人,白色的,黑色的,有了。曲令也疯狂起来,开始扒死人的白色衣裳,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扒了三件,把袖子束一起,摊开,咬破了手指,想在白布上写字,可是,字太细了,那么远,根本看不出来,旁边一个人递了个东西过来:“用这写吧。”居然是一个人血淋淋的手臂,曲令忍住呕吐的冲动,一把甩开:“不要。”
      看着自己细小的手腕血管,一狠心咬了下去,没有想象中的恶心,大概是因为血腥味早已经弥漫在这个人间地狱中了,这么一点点血又算的什么呢?也没有痛,大概身体已经麻木了,连痛的知觉也没有了。立即写好。让别人一手拿一头,自己拿一头,向溪浩摆手。

      船上的溪浩也看见了,两个人拉着三块白布,上面写着触目惊心的三个血字:险,勿前。溪浩更看见头发蓬松,憔悴不堪的曲令,她在猛的摆手,让他不要过去。她没有死,她还能大叫,这让他一直悬着的心定下来,立马吩咐渔民按他的指示行船,船发出嘎吱的声音,大伙都以为船要沉了,溪浩稳住大家,小心的判别着方位,在窝漩之间蜿蜒前行。
      见到溪浩不顾自己的警告仍是一意孤行前来,曲令心都凉了,他不相信她,他以为她还在骗他,甚至可能恨她。“不。”曲令才喊一声,身子被人拍飞跌到水里去,连同白布也随风落入水中漂去。偷袭她的是个世家弟子:“叫什么叫,你想死,我们还不想死呢。”如果船不过来,他们连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甚至连唯一的食物都没了。
      曲令呛了口水,在旁人的帮助下才上的岸来,经过那么多天的风吹雨打水泡,化的妆彻底完了,显露她真正的面目,那世家弟子仔细注视着她:“呵呵,原来是独孤家的大小姐,我还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呢,没想到独孤家的人也觊觎白发老人的东西,欺名盗世的人还敢称什么大侠。”大伙都从船上移开目光,看着独孤曲令,有鄙视,有哀怨,有愤慨。曲令盯着那个世家弟子:“白发老人早已仙去,无主之物,能者居之,我独孤家为什么就不能来拿?难道你一个世家子弟就比我更有权利吗?”
      这话说的大义,那人支吾道:“那你就明着来啊,为什么要掩人耳目,如此行经岂不让人冷齿?说不定要真找到东西,你就专放暗枪呢。”
      “本就没有之事,你以莫须有之名加罪于我,与秦烩何别?我一个女子掩人耳目,有何稀奇?行走江湖,本就兵不厌诈,你没这本事不要推罪他人。况且自从来此岛,我不曾杀一人,你敢说你没有杀人?”曲令舌灿莲花,立马把形势扭转过来。那世家子弟羞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又看到船居然穿过险境过来了,顿时欢呼起来:“来了来了,看呀,船来了。”

      大伙听了,也顾不上那小小纠纷,都聚集在一起,有人喜极而泣,有人三呼万岁,有人默默流泪,死亡的阴影驱除了,光明再次来到了人间,绝处逢生的喜悦让人承受不住,有些人站立不住,祈祷感谢着先人的保佑。溪浩在岛屿上的人看来不吝天人,看呀,他威武傲然,他笑意融融,从暴风雨中给人们带来希望,带来生命。以后就算他要他们去死,他们也无怨无悔,誓死追随。
      溪浩早安排了许多食物放在船上,刚停了船,那些武林豪杰已经顾不上体面,立即冲上船,抓起东西大口吞咽,活像大旱灾民抢粮。可能连他们都想不到傲视一方的自己会有那么狼狈的一天。有水,有食物,人生还是美妙的啊。溪浩安排好人,又和几位长辈寒暄了几句,都是抱歉说不曾维护林大侠的话,现在都交口称赞溪浩的侠义行为。溪浩说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挽救武林的。因为船上的渔民甚是了解附近的地形才不至于沉没,又听了那些诉苦后悔之说,也谴责散播谣言之人云云。林林总总说了好一会儿才脱的身。慢慢的走到曲令旁边,这回他没有带着面具,也没有说的恶毒的话,而是捧着曲令蜡黄的脸,轻声说:“又瘦了,还丑了。”
      曲令别过头,不想他看见泪水已经流下。“你不相信我?”
      溪浩替她束好头发,又用湿毛巾小心的搽试她的脸,曲令呆呆的任他搽着,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洗好了,又去搽她的手,看见手腕上的伤口,拧眉道:“你用自己的血写的字?”
      曲令缩回手,藏在袖子里:“没事的,江湖女子,还能不流血的?”
      溪浩执意要搽,扳开她的手,试去血迹,包扎好,停了会,又从怀里拿出个油布包,打开,冰糖桂花糕的清香扑面而来,那是曲令最喜欢的甜点,记的他还为此笑话过她。曲令望着那干净甜蜜的糕点吞了口水。溪浩好笑着让她喝了口水,才说:“吃吧,我特意给你留着的,是我们家附近的师傅专给你做的,半夜他还睡着,我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他还当有强盗呢。”
      曲令哽咽着拿起一块,轻咬了口,甜丝丝的,入口爽滑,正是那师傅的招牌糕点。
      “我还以为你也会狼吞虎咽呢,真失望啊。”溪浩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曲令白了他一眼:“养生之道在于慢,助人之乐在于善。”
      “行,你的大道理就是多,小生甘败下风。”溪浩随手搽去留在她嘴角的残糕。
      曲令红了脸,挪过一边:“非礼勿动。”
      “子曰‘食色,性也。’”溪浩也针锋相对。
      曲令吞不下糕点,如梗在喉,咳嗽几声,他拍着她的背:“慢点,喝口水。”
      “我爹怎么样了。”在岛上许多天,差不多也到了十五日,可是因为出不去,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问溪浩这事情。
      果然,溪浩停了手,面无表情的说:“还活着,不过也差不多了。你是救不了他的。”
      “是你告的我爹爹?”曲令怒目而视,突然觉得那糕点甜的发苦,她居然吃了仇人的东西,他现在害着父亲,她却在和他说笑。曲令顿时恼恨自己没骨气,一把扫开糕点,干净的冰糖桂花糕散落在沙上,粘上了沙砾。
      溪浩气的发抖,站起身来:“我不能告吗?你父亲害了我父亲,我为人子不能替他报仇吗?”
      “你当然能,可我为人女也该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贫者尚且不食嗟来之食,何况你我不共戴天之仇?”曲令也不甘示弱。
      “好,你骨头硬,你有骨气,我他妈的吃了耗子药蒙了心,千依百顺的姑娘不要,偏喜欢啃你这硬骨头,我他妈的就是贱。再贱下去我就不是人了。”一拂手甩开袖子,大步流星走开。

      一次一次又一次,他们喜悦的相逢都以吵架和怨恨告终。两个伤心人各自舔着伤口,都不愿意把软弱显现出来,越是坚强,伤的自己越深,全然不知道自己发出去的箭是会反过来伤害自己的。没有妥协,没有软弱,他们是从小斗到大的伙伴,以前因为年纪小,闹的都是小孩子的把戏,感情反倒加深了。及至长大了,小孩子的把戏变成了真正的刀枪,两人已经越行越远了。因为接近过,所以交会过,因为殊途了,所以远离了。
      船上已经站满了人,就要起航了,溪浩看着远远的人儿坐在沙滩上,别着头动也不动,好象要和小岛融合一体似的。她真的不上来吗,派了那么多人去劝,都是无功而返。
      “我看啊,她可能觉得我们走了,她就能找到白发老人的东西了。可真便宜她了,做了独孤岛主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那个世家子弟临行前也不忘挖苦人。
      溪浩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下去喂鲨鱼。”
      见他住了口,溪浩一狠心,大呵:“起航。”船再一次离开了,一寸两寸三寸,她可以走过来的,一尺两尺三尺,她可以跳过来的,一丈两丈三丈,她可以趟过来的,她可以游过来的,直到船过了漩窝,她都没有动一下,她过不来了,怎么样都过不来了,溪浩神情悲切,几乎要大声急呼几声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痛,为什么会血淋淋的淌着血,为什么总要他低头。

      风狰狞着席卷起乌云,压抑着狭小的空间,大海吆喝着随着风的狂叫而飞旋而起,把海浪翻越过礁岩的阻挡,天地一片黑暗,似乎天和地都合在了一起,不见一丝光线,惊涛骇浪持续的涌了上来,端的夜黑风高,风云变色,冰凉的海水已经浸漫到大腿上了,曲令看着那泛着白色泡末的海水再一次携着万钧风云汹涌的澎湃而来,冲击的人几乎站立不稳,死亡的恐惧头一次霍住了她的心灵,死亡的阴影徘徊在她的身侧,让她惊恐不安,左右看去,仍是没人,是啊,大家都走了,只有她一个人,成了白发老人的殉葬品,濒临死亡的她会想起什么呢?想起幼年父亲逗弄自己爽朗的笑声,想起林大侠慈爱的风采,想起溪浩那戏谑的笑容,大公子温和如春风的潇洒,甚至史落臭臭的黑脸,为什么自己不去好好珍惜呢?为什么为了可笑的尊严任意的伤害他们呢?为什么不好好的和大家把酒言欢呢?如今,什么都迟了,她将和海水容为一体,将长眠在深海的深处,永远的躺在大海母亲的怀里,可是,她现在后悔了,她不想,她还想活下去,甚至还想看看溪浩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啊。

      一个人猛的抓住曲令的手,气急败坏的大骂:“你这个。”没想到词。蹦出句:“你这个女人。”
      曲令惊喜的抬头,正是溪浩那张无可奈何的脸,一个紧紧的拥抱圈住溪浩,大声宣告深埋内心的话:“溪浩,我好想你。”
      溪浩本已经是很臭屁的脸缓缓站盏放出欣喜的笑容,也用力回搂着曲令,喉头上下滚动,压抑着说:“小令,我想死你了。不要再玩了,我们再没有本钱来玩了,再也输不起了。”
      这次,曲令抛开了仇恨,抛开了矜持和尊严,她只想好好的抱着溪浩,抱着他那安定的心胸,她要顺从自己真实的心意,好好的和溪浩一起,这离他们最后一次和睦相处多久了?三年?四年?发生了多少事情?哪件事情不是让人心碎不已,哪一次不是让他们更加仇恨?哪一次不是让他们离开的更远?在死亡的面前,仇恨,间隔,嫌恶,偏见都消失了,只有那最真诚的爱情能够抵抗住死亡之神的脚步,只有那最博大的胸襟能够藐视仇恨的懦弱。她在内心坚定了信念,站在他身边,无论沧海变化,无论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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