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兔总管

4、作别

　　没想到窦绾要带走的花木足足装了两车，还特意吩咐了两个小婢来打点，加上行李物件，浩浩荡荡竟然有四五辆车之多，教昌平侯府来接的人很是吃惊。
　　看着仆妇婢女们忙忙碌碌地将大箱小件抬上车，罗媪沉了脸，与郑媪道：“你是女郎的乳娘，照理说该是最得脸的，她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你也该说得上话，怎么能由着她性子去。”她们来时，昌平侯夫人杜氏仔仔细细吩咐了，悄无声息地将这女子接回来就是了，她自有安排。
　　郑媪讪讪地道：“女郎如今年岁大了，心思多了许多，便是我也劝不了。”
　　罗媪冷笑一下：“夫人说过你是女郎的乳娘，待到回了侯府女郎身边还要倚重你，若是你如此不济事，只怕也是无用。”
　　郑媪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却是越发忐忑，一旦回了侯府，自然是一切由夫人说了算，她若还能在窦绾面前说得上话，或者夫人还能高看她两眼，可现在这情形，那只怕……她不由地打个冷战，更是惶惶不安起来。
　　“只是女郎从楚府挑了这许多人去，只怕到了侯府也不好换了下来，那时候更是难办了。”郑媪盯着正招呼人抬花木的林媪说着。
　　罗媪望了她一眼，轻蔑地道：“哪里容得她们到长安，路上便会打发掉了，你安生看好女郎便是了，这些不用你费心思。”说罢，带着人转身回自己的车架去了。
　　窦绾并不知道她们的打算，她带着珍珠去了正院与何氏作别。
　　向着上席坐着的何氏举手齐额，大礼端端正正地拜下：“阿绾多谢舅母养育教抚之恩，不能尽孝堂前，还请恕阿绾不孝。”
　　何氏看着一身雪青云纹曲裾拜倒在自己面前的窦绾，秀雅清丽的容颜依稀可见稚气犹存，眉宇间却又是说不出地沉稳平静，想到她这一去只怕难期再会之日，何等艰难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只觉得难咽下心酸不舍，泪眼婆娑。
　　“快起来，快起来。”何氏一边抹着泪，一边吩咐身边婢女上前扶了窦绾起来，“舅舅舅母无用，留不住你，原本想着若是侯府不过问，待你及笄后便替你寻个稳妥的好归宿，可不曾想……”
　　她说着又怕窦绾年幼害怕，去了侯府更是不知如何自处，忙挤出点笑来：“不过接了你回侯府也是好的，毕竟你是昌平侯府嫡出长女，没有一直留在颍川的道理，你只管安心去，有什么只管使了人带了信来，你舅舅和我都会惦记着的。”
　　窦绾低低应着，眼中隐隐也有了泪，又一次与何氏作别，前一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的是何等险恶之地，也不知道自己一步步踏上了别人安排好的死路，一心想着能离开颍川去见见京都长安而欢喜着，却不曾想过与何氏就是永别了，再也没能回来过。
　　虽然她并非真正的窦绾，但是两世轮回竟然都能让她回到楚府，在何氏身边长大，她已经将自己当作窦绾了，而何氏便如同她母亲一般，是这世上仅有的真心实意对窦绾好的人，也是她经历两世生死真正看明白的。
　　“阿母，”窦绾忍了忍泪，绽出笑容，“我会回来看你和舅舅的，你安生保重好身子。”这一世，她必然不会让自己再愚蠢地落入别人的摆布之中。
　　何氏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不顾自己的头痛之症，亲自送了她出来。
　　数驾牛车早已装好行礼等在门前，随行的婢女仆妇也都立在车旁，见窦绾与何氏出来，罗媪带着昌平侯府的人迎了上来，笑着给她二人作礼：“舅夫人太过客气，使了这许多人和物件，跟着女郎去长安，怕是不放心女郎呢。”
　　何氏拉着窦绾的手：“她回侯府我自然是放心，只是她年岁尚小，又是头一遭出远门，自然要多些人伺候周全些。”
　　她又向着罗媪道：“那一车是带去与昌平侯和夫人的，也算是府里的一点心意，还请代为转呈。”也不敢指望杜氏看着自己的好意能够多么善待窦绾，只盼着能不为难她就好。
　　罗媪笑容越发谦和，欠身应着:“舅夫人放心，婢等一定好好伺候女郎，将舅夫人的心意报与君侯与夫人。”
　　窦绾显得十分平静，目光冷淡地望着罗媪几人：“既然都收拾妥当了，那便启程吧。”她看了看日头，“日落之时还要赶到阳城，还是紧着些好。”
　　她语气平平，目光所过却让罗媪等人心里一紧，这女郎分明是尚未及笄的年岁，可行止之间竟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意，尤其是那一双眼，目光幽暗冷冽，让人后脊生凉，这即便面对侯夫人杜氏都不曾有这种感觉。
　　与何氏作别后，窦绾扶着珍珠上了牛车，车队缓缓地起步，吱呀呀的车轮声里尘土飞扬。窦绾靠在车壁上，撩开一线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太医令楚府，又一次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