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屋》墨绫轩

29、疲惫的归途

　　若不是顾珊使他陷入了窒息的境地，董洁也绝不可能一枪便精准的命中他的头颅，并且穿透了颅骨绞碎了脆弱的大脑。而若不是董洁的帮助，顾珊早在上一次和景田薰拼命的时候可能就死在了对方手下。
　　顾珊看着董洁的目光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别过头去沉默着。安言看了看周围倒伏的尸体，以及像是尸体一样僵卧着的重伤员，有些头疼的皱着眉，借助微型爆炸的帮助，这场战斗是赢了不错，可是这里要怎么处理？安言忍不住想要问一声顾珊，看看她能不能用念动力把这些尸体丢下去，却在转过头后发觉顾珊面色苍白，看上去非常不好，忍不住担心的问道：“顾珊，你怎么了？”
　　顾珊苦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张口欲答，却又瞟见了血肉模糊的战场，忍不住腹中翻腾不休，张口干呕了几声。然而念动力过于消耗能量与体力的结果，造成的结果便是她的胃袋空空如也，没有半分能够吐出来的东西。但直到最后她只不过是干呕着吐出了几口酸水罢了。
　　安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开了盯着顾珊的目光。
　　他刚刚才想起来，顾珊只不过是个刚刚才上战场的菜鸟罢了，说不定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即使不是这样大概也是第一次动手杀人。而这个时候就让她面对这么惨烈的现场……说不定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然而这个时候再想起来已经晚了。安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去试图整理现场，还随口喊了一声董洁。
　　沉默的处理着尸体，安言悄眼打量着身边的女人。她刚才的表现有一点奇怪……他们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今后是会作为顾珊的亲卫而存在，因此……谁会忤逆顾珊的想法呢？况且是如此明显而毫不遮掩的方式，几乎可以肯定会令人心生恶感的行为。即使顾珊现在还不习惯自己的地位，但当她真正有了能够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心态之后，谁又能肯定顾珊会不会追究她今天的越俎代庖呢？
　　顾珊一边干呕，心底却是微微泛起些茫然。董洁方才干脆利落的杀死对方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显眼，即使顾珊再怎么不愿意怀疑她，却也无法忽视那种简直是杀人灭口般的迫不及待……但这怎么会呢？董洁……不是白汐认可的能够作为一个监视者的存在吗？如果说她的揣测没有错误的话……那、为什么？
　　这种念头刚刚出现，便吸引了顾珊的全部注意力。直到生理的不适逐渐消褪，她才恍然惊觉，面对方才的那般惨状，除却因为血腥与硝烟而产生的不适感之外……在内心深处，本应该存在的愧疚不安或是恐惧慌乱……竟是毫无踪迹！
　　她……明明扼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她分明是导致这场血战的原因。然而……不知是因为对方的国籍或者是阵营，顾珊根本泛不起半丝同情或是自责。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然而连同获胜后的兴奋或是放松都从未存在……
　　简直……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去看一个制作精良的视频或者电影？不，甚至比那还视若无物！这种简直像是剥离了如今局面的感受，究竟是——然而顾珊刚刚生出这种念头，就被血腥味激起了更加严重的生理反应，胃部异常难受的感觉打断了她略有些惊恐的几乎就要意识到什么的情形。
　　等安言把死的活的一群家伙丢到下面毁尸灭迹之后，顾珊才慢慢的从干呕中好转过来。她的神情带着些茫然和无辜，努力回忆着刚才自己似乎想到的什么东西，却早已把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刚才……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顾珊略有迷茫的抿了抿嘴唇。
　　安言抬头看见顾珊停止了干呕，便看了看她，道：“既然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那我们就走吧……这里弄不干净了。”
　　“可是人们从这里过去的时候……”顾珊略有些迟疑。
　　安言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一声：“当时带它是怕遇见什么不可战胜的未知生物，以防万一，谁知道还是拿来对付人了——所以我根本没有带什么毁灭现场的东西。”
　　顾珊听他这么解释，一时之间也只能无言以对的把目光投向了董洁。即使心底已经略微泛起疑惑，她还是很愿意在这个无计可施的时候再依赖董洁一下的。
　　“你看我也没有用。”董洁无奈的笑了笑，“鬼才能料得到会和人开战，还搞到了现在这种程度……除了试图擦拭我也做不到别的。可是我们连擦拭血迹的东西都没有。”
　　顾珊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收了声，沉思了片刻之后，只能皱着眉有些排斥的将念动力调动起来，贴着地面刮了过去，将血污碎片之类的东西统统集中了起来，腾空了背包把它们塞了进去，以念动力代替手掌系了背包，把它向山崖下丢了下去。然后小心的收集了些浮土，覆盖在了残留的些许血迹上。
　　“就这样吧……”顾珊最后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做不到更多了。
　　安言沉默的看着顾珊几乎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在清理痕迹，做着些拙劣却尽心尽力的善后，眼底的神色微微的便柔和了下来。即使她刚才战后的表现着实差强人意，但战斗的时候却是毫无犹豫的。战后也能想得到处理……还算心思细腻。看起来还是有些潜质的。
　　暗自对顾珊做了些评价，安言便对将来多了几分希望。尽管不能够挑选为谁服务，但有一件事是没有差别的——如果他们能够成功的把龙盟的命眷者保护到成长起来的话，那么在今后的几十年内几乎就可以说是毫无顾虑的被奉养起来了——作为龙盟的功臣，也作为华夏的功臣。此外，说不定还能因为所跟从的命眷者的性情不同，得到一些额外的报酬。尤其是顾念旧情的命眷者——据说即使是将能够信任的人也带入命运之屋，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安言看着顾珊把她背包里的东西分摊到其他几个包里，并且背起了其中一个，便呼了一口气出来、算是下定了决心。
　　“我们走吧。”安言抬起头微微笑道，对上顾珊眼神的目光带着些明亮的爽朗。
　　虽说觉得在杀了这么多人后还露出这种表情的安言有些可怕，顾珊还是被他不在意的模样略略的安慰到了。稍微安了些心的顾珊点了点头，跟着安言慢慢的向下走去。
　　董洁不能确定这两个人是不是已经怀疑起了自己，便悄悄的落后了半步，看着他们两个慢慢下山，目光闪烁着将信将疑的犹豫。
　　顾珊走在前面自然是看不到董洁犹疑的神色的。但董洁也同样看不到她略带茫然的眼神。而这个时候的顾珊却是略略低垂着头，注视着地面似乎在认真的走着山路。然而……事实上顾珊只不过是在一遍遍回忆着董洁刚才扣动扳机的模样。那么迫不及待、甚至连瞄准都省略了，但子弹却极其精准的穿过了他的颅骨。响起的枪声因为消音器而沉闷，究竟是几声？是一下还是两下？如果像是她所解释的那样……为什么不能在她问完之后再开枪呢？况且对方似乎已经因为窒息而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顾珊不能不起疑心。即使还没有将这次遇袭和董洁联系起来，但不信任的种子已经种下了。怀疑一旦产生，隔阂便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
　　而当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了等候他们的车辆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冻得打哆嗦的顾珊卸下背包丢在后座上，在进车门之前有气无力的拍了拍自己沾满灰土、满是划痕的衣服。在发觉这毫无意义之后也只能叹了口气爬进车里，软软的瘫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董洁紧跟着想要进车，却被安言喊了一嗓子，以方便拿后座上的东西的理由，让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而他需要坐在顾珊旁边。
　　顾珊在看了看还能够勉强容纳一人的后排座位之后，什么都没有说的默认了这种安排。而董洁自认为没有反对的理由，自然点了点头坐在了前排。安言歉意的对着她们笑了笑，回身翻着背包寻找着些什么东西。
　　不大会儿他就拿出一些吃的递给了她们。顾珊有气无力的把一块牛肉干塞进了嘴里，任由唾液逐渐软化着它。味道确实不错，但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享受食物。这短短几天的功夫，疲惫便已经要击垮了她。即使身体上的疲惫可以由补充能量来缓解，足以支撑她压榨自己的精力去完成刚才的战斗，但是精神上的疲惫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行。况且顾珊不只是精神疲惫，就连心理也充满了疲倦——她需要好好休息上一段时间才行。
　　安言侧过脸看着自从上车就满脸毫无掩饰的倦意的顾珊，眼底略微染上些许笑意。和他们这些惯经战场的人比起来……顾珊果然还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不过，已经可以预见得到了吧……这种能够如臂指使的念动力。只要她的心性跟得上，那么将来这种东西，几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大概是足以成为最顶尖的绯夜部员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