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剖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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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茜舟一手拿毛巾一手挽头发地走出来时，龙雅正穿着浴衣坐在正朝卫生间的沙发上。他闻声抬头，放下手中的网球期刊，微笑着拍拍沙发：“过来，我给你擦。”茜舟缩唇轻咬，慢慢走过去，侧坐下来。
身后的人接过毛巾，紧接着，干燥的毛巾蹭过手臂和脖颈，头顶有阴影罩下，是他站起来了。以指代梳，他徐徐梳通打结的几处，同时一手隔着毛巾抓握潮湿的发尾。略有些粗糙的布料摩擦皮肤，微微的麻意一阵阵地窜上头皮。寂静中倏忽两声轻响，“啪，啪”，是拖鞋落地的声音，也许是曲着身子难受，他跪到沙发上了。一遍一遍，撩一捧水光闪烁的乌发，裹住毛巾挤压，不时梳理几下，偶尔温热的指腹划过去，薄薄的茧，圆润的弧……
“睡着了吗。”少年低着头，几绺额发垂掩双眸，“我的女孩……”
天色晴好，道旁的樱花美得模糊，软乎乎的花瓣从耳边转过去，鼻尖触到清淡的香气。茜舟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半仰着头。
真好啊。
如果他在的话，就更好了。
“舟舟，过来。”龙雅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诶？什么时候——”
“好啦，过来！”少年笑着，一点都没有平日的痞气，倒是阳光得有点傻气。他向茜舟摊开手掌：“你看，我抓到了哟……呃啊啊啊！”一只黑色的甲壳虫窜起来，在两人头顶上打了个圈，轻巧地飞走了。
“那是什么？”
“啊~啊，金龟子啦，”他望着那只小虫飞远，沮丧地蹲下身子，“好不容易守到它孵出来……”茜舟“噗嗤”一声笑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下次可以放在盒子里呀。”
“唔……好难抓的。意外捡到它的蛹，昨天守了一整夜。”龙雅握住茜舟的手，缓缓站起来，近在咫尺地，在少女身上投下阴影。别的地方都黯淡了，只有身前的这个大男孩格外得惹眼。她抬头注视那对犹显圆润的猫一般的眼睛，笑起来：“昨晚没有睡好呐。中午喝一杯牛奶午睡一下？”怎么越长大越幼稚？
“牛奶？我又不是小孩子。要橘子味ponta！”猫眼眯起来。
“哈哈哈，龙雅，今天是怎么了嘛，哈哈哈哈……”茜舟笑得泛出了泪花，她抬起另一只手来。
他抢先一步，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晶莹，顺势扶住她的脸颊。半空中那只白嫩的手晃悠过后，搭在了肌肉分明的胳臂上。
“舟舟。”
“嗯”不要这么看着我啦……
“想用盒子把你装起来，带走。”
“不可以哦。”留下来啊。
他低叹一声。
“我的女孩……”
“唔！”
茜舟猛地睁开眼。
是梦啊。
所以龙雅才会——啊啊啊啊啊！少女捧着自己瞬间烧红的脸蛋：不行，镇定，镇定，深呼吸。呼——Ok，一切正常，你还要上学。不过，昨天的最后，不是在沙发上吗？
龙雅坐在床边，望向窗外的月季花圃。吹风机的声音也吵不醒她，真能睡啊。为免你迟到，我可是放弃了今天的早锻炼哦。他咬了一口橘子，被酸苦刺激得眯起眼。可以讨要点甜点吗？
茜舟看看时间，今天多睡了半小时，来不及做便当——都怪那个突如其来的梦！她顶着一头鸡窝和红彤彤的脸走出房间，意外看到餐桌上的面包和牛奶。龙雅吃过早饭了？
一只手落在她的发顶：“怎么乱成这样？”茜舟突然捂住嘴。龙雅没有注意，站在她身后帮她大概理了理头发。茜舟放下手，低着头绕过龙雅进了卫生间。他回过头，一脸茫然。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感觉水温不错啊。
茜舟站在镜子前，用凉水扑脸。“我的女孩……”这个声音又出现了，温柔的，沙哑的，复杂的。“啊！”茜舟把脸埋进毛巾里。
当年两小无猜，相依为命的温暖，一个人就是世界的光源。早上他牵着她上学，放学后她留在教室里写作业，等他结束了部活，来接她回家。他喘着气，看她收拾东西，笑着听咕咕哝哝的埋怨。天晚了，月上柳梢头，他和她坐在庭院里静静地看夏夜萤火，听蟋蟀和纺织娘的歌唱比赛。小池里水声淙淙，顺着沟渠流入花圃，也让人心清清润润的。她靠着他不算宽厚的胸膛，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他抱着她，躺倒在长廊上，不知不觉都睡着了。第二天，她感冒了，他抿着嘴煮姜汤，陪她一起喝。姜是辣的，红糖放多了甜得发腻，她尝了一口就吐舌头，他自己喝了也直皱眉，然后两个人互相捏着鼻子一起灌下去，捧着空碗哈哈大笑。
茜舟倚在门上，不自觉地笑了。好吧，她承认，她是他的女孩。
“舟舟？”龙雅试探地轻轻唤她。三岛，茜舟，舟舟……我的女孩。他心里再度出现了不确定，明明想好了要温水煮青蛙，却还希望能快点升温又不伤到她。他低头转身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应声而开，茜舟红着脸追上他的眼睛：“我们交往吧！”
他愣住。
“小舟，小舟，”松下桐子伸手在三岛茜舟面前摇晃，“还好吗？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三岛茜舟抬眼看她。松下桐子猛然缩手，拽拽边上的云间寻子：“寻子你看她！那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
“我来看看。”向日清人凑过来，绕着三岛茜舟转圈，“是什么呢？”平平常常的校服，平平静静的面容。不过，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呢。
云间寻子在三岛茜舟前排坐下来，盯着她，一手支颐：“是什么呢？”短发就是麻烦啊，稍不注意就会有角度奇怪的压痕，我还是继续做个黑长直吧。
三岛茜舟摆出礼节性的微笑：量你们也看不出来。
今早那个突兀的交往请求，得到的是突然的真心剖白。越前龙雅摸了橘子出来咬了一口，嚼着酸苦的皮镇定片刻，板着个脸：“我很开心，舟舟。”他把橘子放回兜里，揉揉头发，戴上帽子，叹了一口气，“但是……”
茜舟当时只觉得心头一酸。怎么了？觉得她很随便吗？先开始暧昧的不是他吗？说到底——他，不喜欢她？她推开他，想要夺路而逃，要哭也不能让他看到！龙雅拽住她的手，稍一使劲就把她拉回了怀里。“听我说，舟舟，”她几乎是被锁着的，“交往，不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可以。”
她不吭声。龙雅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女孩。”但是现在，我不能确定你的心意。
是什么让原本懵懵懂懂的丫头突然主动开腔？完全想不到。“我思考了两天，才确认自己的感情，”他收紧双手，“我不想放开你。”让给别人？绝对不行！无法想象，以哥哥的身份牵着她走在红毯上，把盛装的新娘交给不知根底的家伙……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敢相信，能够一辈子地爱护她。
她的呼吸正在恢复平稳。“舟舟，我很肯定，只要你心甘情愿，我就可以陪你一直走下去。”远隔天涯的那三年，一想到她就难以安然入睡。时间和距离，悄无声息地把她的身影镌刻在他心头。所以他还没有拼出什么就回来了，还没有实现巨大的梦想就回来了，不是思乡之情这么柔软的忧愁，是对爱情的渴望，是这沾了糖的刀逼迫他回来的！
她开始掰他的手。“舟舟，我不是觉得你有哪里不好。”他放松双臂，但两手紧握，还是牢牢地把她扣在怀里，“我原本想……想融入你的生活，想让你慢慢爱上我。”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能够这么快面对我的感情。你真的想好了吗？舟舟，我们早晚会在一起的，没关系的，你还可以再想想，下定了决心，再告诉我。”
茜舟的心情经过剧烈动荡之后重归平静。“早晚会在一起的”，哼，真是自大！但是她没有开口反驳，也没有转身直视他的眼睛。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从身后那颗快速跳动的心。
她拍拍身前交握的大手：“龙雅，让我再想想，等我想清楚了，我们再交往吧。”
“好。”他长舒一口气，慢慢松开手。
三岛茜舟忽然开口：“你们觉得，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交往，需要什么理由？”
云间寻子转着的笔掉地了。向日清人蹲下去，把它捡起来。静默中，松下桐子反问道：“互相喜欢，不就够了吗？”互相喜欢，这就很难得了啊！
三岛茜舟撤去笑容：“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才需要喜欢之外的条件，对吧？”
“是的。”向日清人淡淡地道，“门当户对，还有两个人才能的匹配与否，兴趣上有没有足够的交集，都会影响交往的时间长度。”“嘛，只不过，互相喜欢，多少人求而不得……就是了。”云间寻子重新转起笔来，“你就是在思考这个？搞得一身忧郁。”
三岛茜舟微笑道：“有很忧虑吗？”
“有啊有啊，”松下桐子比划着说，“有这——么大的气场！”呜呜，还好不是怨气！
向日清人轻笑一声：“没那么夸张。只是明显在思考人生。”
“人生？”三岛茜舟莞尔一笑，“尽管严肃了点，可是，似乎也算是正解呢。”他可是比我先做好了觉悟啊，我也想，肯定地对他说，我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剖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