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江湖泪》云楚东

4、慈母情

　　夜，如约而至。
　　云笑天靠在床头，毫无睡意。眼前不断浮现师娘慈善的背影。
　　“有娘真好！”
　　云笑天是个弃婴，二十年前被江飞燕捡回，那时的师娘还是个腼腆少女。那一年江飞燕成为了尹夫人。也是那一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尹长空。
　　云笑天乖巧，尹长空叛逆，同样是喊爹娘，而每次犯错，尹东升夫妇却只责罚尹长空。云笑天以为是自己比弟弟懂事。可当他真正懂事了，明白了亲疏有别的道理后，便在“爹娘”二字前加上了“师”字。
　　若问起云笑天最喜欢去的地方，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厨房。”不是因为贪吃，而是厨房里让他有种家的温馨。韩大娘和哑伯，他们不是夫妻，却一起将云笑天抚养长大。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边，云笑天披件外衣，轻轻走出房门。
　　皎皎明月，耀耀繁星，瑟瑟山风，摇摇烛灯。
　　云笑天漫步山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一阵清风吹过树梢带动月光泛起片片涟漪，让他有种置身云海的感觉。
　　不知不觉走到了雅沁阁，窗台前，师娘略显疲倦的身影印在窗纸上。
　　“师娘一定是想尹师弟了。”
　　三年前龙剑山庄的英雄大会，尹长空与陆顶风之女陆小蝶一见钟情，两人许下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却遭到陆顶风的强烈发对。
　　尹长空不顾一切，夜闯长白门，就在两人打算私奔时被当场抓到。尹长空被打成重伤，并被缚了手脚扒光衣服，丢在青楼门口。
　　尹东升自感受了奇耻大辱，当场拔剑便要杀了他。尹夫人不惜夫妻反目，力保尹长空。后来尹长空被逐出师门，流落江湖，至今下落不明。自此，苍云门与长白门结下仇恨。
　　想起这些往事，云笑天心中泛起一阵苦楚，是伤感，是空虚，还是寂寞，他也说不清。只是在内心深处希望有那么个人能陪他一起静静的坐坐。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似乎就是在等待着他。
　　李玉清的笛声温柔缓和，与月光相得益彰。云笑天顺着笛声走去，他黝黑的眼眸中映出一位美艳的仙子。
　　如华的月光下，幽静的小亭中，李玉清细肢曼腰，长身玉立，红唇轻启，玉指抚动，一支竹笛吹的优雅脱俗，一袭紧身白衣迎风招展，这不是仙子是什么。
　　“师妹还没睡呢？”
　　“嗯，睡不着，出来走走。”
　　“刚才的笛声中带有一丝忧伤，师妹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
　　两人静静的坐在长椅上，望望满天繁星，对视一眼，同时莞尔一笑。
　　李玉清忽然感觉心头甜甜的，“那不是忧伤是相思啦”这句话她决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托起长长的尾巴，煞是好看。
　　苍云门的一天是惬意的。
　　师父尹东升每天传授完新的剑招给弟子后，不是陪夫人切磋，便是研习剑法。云笑天做为大弟子不仅自己要练好武艺，还要督促众师兄妹勤奋习武。一切都很和谐。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个例外。
　　一道红影穿梭在众弟子身边，这里拍一下，那里戳一下。看着众师兄妹走样的招式，她就乐的合不拢嘴。
　　面对这个淘气的小师妹，众弟子只得苦笑一声摇摇头。
　　做完功课，云笑天来到后院，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鱼香味。走进厨房，一位身形略胖，系着围裙的妇人正在灶台忙前忙后。
　　“大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云笑天不断的嗤鼻，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
　　“给你们做顿粉蒸鱼解解馋，瞧，你哑伯刚从河里抓了好多鱼回来，哟，劲还挺大的。”韩大娘说着从盆里抓起一条鱼，鱼尾扑棱棱拍打起水花溅了一脸，她掠起围裙一擦，笑的更加灿烂。
　　“大娘，我来帮你。”云笑天挽起袖子，操起菜刀，对着鱼身比划了一阵，弱弱问道“这鱼，该怎么杀啊！”
　　“哈哈，你剑法了得，可不见得刀功就好。”韩大娘接过菜刀，往鱼头上一拍，那鱼顿时没了动静，然后熟练的刮下鱼鳞，去除内脏，剔出鱼鳃，看得云笑天一愣一愣。
　　“原来大娘才是我们苍云门第一高手，佩服佩服。”云笑天双手抱拳，向韩大娘拜了一拜。
　　“去去去，少在我这耍宝。”韩大娘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意更浓。
　　“哑伯呢，怎么没看到。”
　　“刚才还在，这会该是去劈柴了，喏，那不是来了吗。”
　　云笑天顺着韩大娘的眼光看去，只见一大堆木柴夺门而进，枯枝的末梢打在门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堆木柴进门后转了个身，一张皱褶而慈祥的脸映入云笑天双眼，他满头的华发，佝偻的身躯，褴褛的衣衫，看起来是那么讨人嫌弃，但在云笑天看来，却是异常的和蔼可亲。
　　在他的记忆中，童年最开心的事就是偎依在大娘怀里听故事，骑在哑伯肩膀摘果子。
　　哑伯将木柴往角落一放，吱吱呀呀的打起手语，又配上自己独有的夸张表情，逗的韩大娘和云笑天哈哈大笑。
　　“呀呀呀，什么事这么开心，快说来让我也听听。”尹梦瑶蹦蹦跳跳进了厨房，朝着韩大娘和哑伯拘礼道“大娘好，哑伯好。”
　　云笑天故作神气，道:“不告诉你。”
　　尹梦瑶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把，“说还是不说。”
　　韩大娘和哑伯看着这俩活宝，笑弯了腰。
　　“好，我说我说，”云笑天拗不过，只得举手投降，“哑伯说，刚才在后山见到了孔雀开屏，非常好看。”
　　“真的！快，快带我去，我也要看。”尹梦瑶拉起云笑天，不由分说便拖走了。
　　两人来到后山，找了半天连个鸟毛都没看到，尹梦瑶嘟嘟嘴，“哼，又来骗我。”
　　这时云笑天轻轻嘘了声，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溪，尹梦瑶顺势看去，确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孔雀，正昂首阔步，悠闲的在溪边散步，那华丽的尾翼，精美的头冠，尽显百鸟之王的风范。
　　尹梦瑶看的眼都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鸟类。
　　云笑天压低声音说道:“如此神鸟给我们苍云门增添不少灵气，师父师娘要是知道了，定会心情大悦。”
　　尹梦瑶点点头，“是啊是啊，要是捉来了烧烤，一定非常好吃。”
　　云笑天顿时气结，待要长篇大论教育她一番时，红影一闪，尹梦瑶早已跃出，双手成爪向孔雀抓去。那孔雀一惊，振动双翅，扑棱棱飞到不远处的树枝上，朝着尹梦瑶一阵大叫，好像在说，我是百鸟之王哎，你个小样也敢来抓我。
　　尹梦瑶一扑落空，见那孔雀不逃反向自己大叫，气不打一处来，“不信还捉不住你了。”当下施展轻功，跟孔雀较起劲来。一个在前面飞，一个在后面追。怎奈她次次扑空，还多次把头撞在树枝上，哎呦哎呦叫痛不停。
　　云笑天哭笑不得，只怕尹梦瑶出事，当即展开轻功，跟在她后面，也不出手帮她。
　　忽然孔雀高高飞起，一声长鸣，消失在茫茫丛林中。尹梦瑶站在树叉上大口喘气，双眼圆瞪，不甘失败。云笑天跳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回去吧，你这一追，恐怕以后它再也不敢来了。”
　　尹梦瑶恨恨的咬咬牙，不经意间瞥了眼脚下，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原来她只顾追赶，却不曾看路，此时两人正站在悬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云笑天也发现了处境的危险，抓住尹梦瑶的手，轻声道:“师妹，别乱动，我数三二一，一起跳回去。三，二，一！”
　　“啊——”尹梦瑶心里紧张，反应慢了半拍，云笑天跳出时她还傻愣愣站着不动，结果两人一拉一拽双双坠下悬崖。
　　“扑通——”悬崖下传来跳水的声音。
　　许久，云笑天步履蹒跚的将尹梦瑶从水里抱出来，放在干净的地方，用力在她后心击了一掌。
　　尹梦瑶身子一震，低头呕吐起来，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大师哥，我们是死了吗。”
　　云笑天气极反笑，“托你的福，死不了。幸好这崖下面有个湖，不然今天还真是我们的祭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