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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坚守 ...

  •   永宁门外厮杀已经开始。张广没按照原定时间出来,那定是出了事情。张耀等不及收拢分批抵达的叛军,先率一万先锋发起攻城。他本以为京中就算发觉,反应也不会太快。满打算攻破永宁门,拿下皇宫,救下父亲。那么自己就算是次子,也有机会夺得太子的身份。
      可没想到才到城下,他刚刚吹了号角发动攻击,城头的杨融便浇下火油,一轮火箭飞下,顿时城外成为一片火海。冬日里本就穿的厚实,这下烧起来,只听得一片哀嚎。
      等到永宁门城墙上点起火把,张耀才看到分明是平京四营的军服。看那样子,应该是小股队伍,人数并不多。张耀不以为意,继续让后军冲上。
      而城上守军却等他们架上了云梯,爬到四分之三时候,端出了火龙。这东西宋亡了后,开封城被匈奴一把火烧了,当时工部的制作图纸便付之一炬,早已失传。遗留下的火炮火龙在后来的乱世中大多损毁,等到大昭立国,宝贝的火炮便是各路军中压轴的东西。而火龙,却是再也没有了。
      杨融这两年来,做的事情便是收集坏了的火龙,反复和工匠们实验,做出了大昭的利刃。等到第一批火龙试验成功,他也不理会四营的老兵油子多看不惯他,百般思量,翻遍前朝书籍,终于设计出了火龙阵。
      这时候爬梯子的叛军大都不知道那黑漆漆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只听到城墙上传来整齐的机械声,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响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近距离火龙的射击就收割了无数生命。
      训练有素的神机营小队六人一组,三人一把。一人负责上膛,两人轮流激发。两组轮换,砰声不绝。很快就打压下叛军的首轮攻势,杨融内心颤抖,却镇定自若。非得等到叛军上了云梯,才吹出射击的哨子。
      张耀硬撑了五轮进攻,不得不鸣金收兵。可他正在后撤,侧翼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骑兵营等在这里已然良久,怎可错过如此良机?只听副将一声嘶吼,潮水般涌了出来,在叛军中走着之字来回厮杀。
      这一阵直打到天色渐明,骑兵营主动退回永宁门才告一段落。这时候张耀才发现,那骑兵也就区区千人,却打出了万人的阵仗。他不是蠢材,收拢剩下的四千多残兵,后退十里,等待汇合后,再来攻城。
      城墙上,杨融惨白着脸,等到城门闭合后,终于忍耐不住,扶着城垛呕吐不止。四处弥漫着火药味,却遮掩不住冲天的血腥气息。这位读了十几年书的寒门书生,头一次立足战场,却掀起腥风血雨。
      神机营的几个校尉离着他几步远,劝慰了几句,都捧着属于自己的武器,兴高采烈。这些普通的士兵哪管敌手伤亡狼狈,能打退敌军,自己却毫发不伤,那才是万幸啊。

      平京城内,到处都是奔走的守备司兵士和京兆尹衙役,完全没有乱象,反而很有秩序。连夜抄录的讨逆圣旨、荆党罪状和临时条例,被这些人张贴的到处都是。到底是经历过平京围城的人,此时倒都镇定。又有家里人在衙门做事的,一打听粮草充沛,首战告捷,俱都是放了心,安安静静守在家里,等待消息。
      日出东方,朝阳普照,一夜雪后,整个平京成了雪白。皇帝依旧是昨夜里的一身白衣,只是脖颈间多了件狐裘。黑马脚步沉稳,带着自己的主人,一步步踏过朱雀大街。他身后跟着的银甲御前侍卫昭显出皇帝的身份,提示着城中的百姓,他们的皇,从皇宫出发,前去平叛。
      “太像了。”保定侯是当年陪着文帝一同收复幽州城,又一起回到平京的。这一幕便如文帝白衣入京,为德仁太子扶灵的重现。
      囚车里的张广盘膝而坐,皇帝并没有在他身上发泄多年来的怨恨,只是手脚被锁着。他是想自尽的,但还是抱着希望,攻守实力相差过大,在他看来,即使自己被捕,平京也是守不住的。
      上了城墙,皇帝看了看城下,也是心头一跳。他没见过火龙的威力,现在看看情形,就知道自己下了大力气花费巨资所得到的,十分满意。
      “皇上,昨夜叛军连夜攻城,为杨副将神机营所阻,击杀千余人。后骑兵营趁夜奇袭,击退叛军。”季常方才安排好换防,看到皇帝亲自督战,不免劝道:“皇上尽管放心,但战事无常,还请皇上回宫等候。”
      “我军伤亡如何?”奈何这位皇帝压根不理会他的下半句,而是缓步走在城墙上。
      季常有点尴尬,但还是答道:“骑兵营战死十八人,轻伤四十余人,重伤九人。神机营嘛,没有战死的。倒是火龙炸膛,伤了两组人。杨副将正带了几个工部的军匠查看炸膛的火龙,说方便以后改进。”
      皇帝知道这杨副将说的是杨融,不由得笑了笑。这时候各处城门守将都传来消息,保定侯守安定门,黄继昌守安远门,寿龄侯守长乐门,都已经看到叛军逐步逼近,做好防守准备。
      皇帝转过身,看向南方,对面的主将打着张氏的战旗,正从晨雾中逼近。他看到杨融匆匆赶过来,拦住他劝阻的话头,笑道:“杨侍读,替朕把龙旗挂在城楼上。告诉这些乱臣贼子,朕,才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杨融血液一沸腾,也忘记自己看到他是来劝他离开的,答应了一声,从展守中手里接过金黄的龙旗,亲手升到城楼顶。
      等到叛军压阵,到了城前,皇帝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示意展守中押上张广。他走到正中央,也不接张昌松拟好的圣旨,运气说道:
      “自朕登基,奉先帝遗命,以四辅臣辅政。十三年来,张广欺上瞒下,贪墨税银,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光和五年,更利用清倭之名,监守自盗,残害我沿海百姓,冒领军功。朕感于太祖先帝遗命,念其开国元勋,三朝元老,不忍追罪。但张广欲壑难填,竟有窃国之心,行此逼宫谋逆之事。”
      “列祖保佑,朕已拿下此贼。尔等荆党叛军,若此时悔改,朕便给你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行杀戮之事。若还一意孤行,便不要怪朕剑下无情。”
      冰凌诀功成,皇帝此时内息流转,再不是孱弱的模样。这些话远远传出,让城下的张耀心头一跳。这时候展守中将张广押到城楼上,推了推,似乎是让城下的人看个仔细。
      “皇上,贼首带到。”展守中躬身,等着皇帝命令。
      “杀。”皇帝面无表情,冷冰冰突出一个字。展守中领了命,转过身抽出腰畔长剑,对面若土色的张广道了声“得罪”,挥剑斩下。
      再有气魄的人面对死亡都会惧怕,何况如此一个贪欲纵横的人?掉下的头颅顺着砖头滚出去,前锋营的兵士们都侧目看去。
      大昭立国以来两位国公,一位衷心为国,死而后已;一位窃国谋逆,身首分离。史书中的记载终究会记下这一笔,可不知道张广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张耀未曾想到,皇帝竟然连叫阵的机会都没给,便杀了父亲。很快便有根麻绳绑着张广的头颅,被掉在木杆上,由一个嗓门大的士兵骑着马,边绕着城墙边大吼:“逆贼张广头颅在此。”
      这是皇帝选择的祭旗方式,也不在乎城下的张耀因此会起自重的心思。他平淡道:“朕便在城楼中为我四营和御林军的将士们压阵。”
      季常和前锋营统领金明互相看了眼,金明拿过强弓,一箭射落张耀的帅旗,哈哈笑道:“尔等叛贼,还不够爷爷喝一壶的!趁早降了回去种地吧!”
      张耀哪受过这等屈辱,不顾汪博勋劝阻,下令四门强攻。又道:“攻城车呢?速速给本将全运到永宁门!”
      战事既起,双方你来我往,血战平京。张耀仗着人多,不分昼夜轮番强攻。御林军已经承平十余年,这次多亏骑兵营来回协防,又靠着杨融送去的五门大炮,才将将守住。而永宁门的形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张耀孤注一掷,将投石车,攻城车一股脑全送到这里。城楼被投石车轰塌了一半,城墙也有破损。张耀临时隔了帐篷砍伐树木做出的盾牌,也送了一批士兵上到城墙。
      城下沉尸无数,城上守军损耗也很巨大。七日下来,神机营还没炸膛的火龙只有二十余柄了,没有的士兵也拿起武器,加入肉搏。杨融这位书生出身的武将,也轮着长刀奋勇杀敌,眼睛愈发明亮,可身上大大小小也有无数伤痕。
      到了第八日,张辉统领着望海郡训练的守军,赶到了。

      中军帐中,张辉正沉着脸,先道:“汪先生,您仗义执言,劝阻二弟,辉感激不尽。二弟得罪之处,请您海涵。全军为父亲戴孝一事,就请您去安排吧。”
      汪博勋叹口气,拱手一请,自己出去。张耀黑着脸,对兄长的安排十分不满。“大哥,谁知道那小兔崽子这些年偷了幽云军的人,不然平京城早就拿下了!”
      “你闭嘴!”张辉恨铁不成钢,道:“父亲失手被捕,你居然抢着攻城?小皇帝年轻气盛,能不拿父亲开刀么?”他心下担忧,自己的儿子还在城里,一定是在皇帝手中,那便一支是威胁。张辉不好女色,如今膝下也只有张暄一个儿子。但皇图霸业在前,儿子,以后再生吧。
      他对身边的副将道:“传令下去,退兵五里整顿军容,统计我军伤亡,让大伙好好休整。”
      副将唱了声得令,便急匆匆走了。
      这时候中军帐里,除了张辉和他的三个亲信,都是从平京出来的荆党。以严宽为首,此时张广已死,自然没人能压制得住。“华延,如今你来了,咱们也算有了主心骨。平京城易守难攻,粮草充沛,你得有个万全之策,不然我们粮草不济,日久难免军心有变。”
      “华延知道厉害,昨日已和慎郡王通过信。慎郡王和舍弟正领着四万援军赶来,估计再有两日,就会到达。”张辉拿出自己主将的气势,坐在帅椅上。“慎郡王深明大义,与我书道帝不贤,当讨伐以贤者代之。他是支持父亲和本帅的。”
      严宽眯着眼睛,和张耀互看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那您的意思是?”
      “这两日,二弟的部署好生修养。本将带了几门火炮,配合着佯攻,让伪帝军疲乏。等到慎郡王兵力一到,猛攻安定门,一举入城便是。”张辉大马金刀坐着,勾画出一个完美的蓝图:“侄儿记得阿叔祖籍滇南,到时候便为滇王,裂土封王,荣耀故土。你我南北相望,互为唇齿,阿叔以为如何?”
      严宽老谋深算,这时候哪里在乎张耀,大喜道:“那便谢主隆恩了!”

      “你看看!他哪里把我这个二弟放在眼里?这些年若不是我在京中来回周旋,他望海郡哪里攒的下这般军容?六部若没有我来回打点,张辉哪有这样的底气?”张耀在自己帐中来回走着,对欧冶发泄自己的不满:“严宽他都承诺裂土封王,我可是他亲弟弟!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将军息怒!”欧冶苦笑道:“如今形势比人强,他的守军本就是清倭军真正的精锐,咱们又攻城日久,疲乏不堪。将军此时应该养精蓄锐,保存实力。不然若连本钱都没,这之后也就别争了。”
      张耀强行压下气愤,“先生所言不假,只是我实在气不过!他让我不好过,我还得忍气吞声!”
      “将军忘了,三公子也快到了。”欧也附耳过去,“您如今一定低调以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子熙与您相交已久,定全力以赴,为渔翁马前之卒。”

      门开了。皇帝几步冲上去,问道:“如何?”
      太医院院首摇摇头,低声道:“回皇上,驸马颅骨被弹片击碎,微臣回天乏力。皇上节哀!”
      皇帝一愣,片刻后不由苦笑。火炮袭来之时,季常只来得及喊了句“当心”便不顾一切扑过来把自己护在身下。没想到这句话便成遗言,又怎么让自己和长姐交待?
      “流风,去给驸马整理齐整,朕要亲自去向皇姐请罪!”皇帝没有再看那人一眼,着人取了马车,正要离开时,却见安阳一身铠甲,策马而来。
      “皇姐!”皇帝只说了这一句,就凝噎不言。看这样子,安阳已经知道,却见她红着眼圈道:“皇上,驸马为国捐躯,本宫只觉得荣光,不觉得悲痛。战事要紧,其余的,以后再说罢。”
      “可你怎么这幅打扮?”皇帝自小和她亲厚,不由道:“你要打仗?那可不行!”
      “丈夫战死,莫非你让本宫缩在宫中?驸马没有儿子,本宫这个做妻子的,便要为驸马率领四营将士,寸土不让!”她这般气势,皇帝不由得振作精神。却听流风来报:“皇上,张辉所率叛军到达,正在四门佯攻。但攻势不大,旨在疲乏我君。其余叛军退城五里,似乎是要休养。”
      “四营战死将士不少,黄将军被投石车所伤,已然昏迷不醒。还请皇上早做定夺,不敢耽搁。”流风说罢,又道:“如今无法出城探听幽云军动向,只怕到达便在这三日。”
      皇帝闭目思索,取下腰间玉坠道:“长姐,此为御林军虎符,御林军不可无帅,便请长公主节制,务必保三门不失。”
      安阳跪下接过虎符,甚至顾不得去看一眼丈夫,就策马而去整顿军务。皇帝也收拢情绪,对流风道:“让人传令给杨融,集中所有还有火龙能用的神机营士兵,跟着长公主,你也抽掉一队人,随身护卫。”
      “是。”
      皇帝空着眼神,喃喃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太轻,流风也听不清楚。这些微的懦弱,之后却是一生的强硬不屈。

      若几日前,要御林军认安阳长公主为将军,那是不可能服众的。可战事一开,长公主府源源不断送出的军械物资,却让御林军震惊不已。原来安阳食邑虽广,却暗自存为军粮,囤在豪奢的府邸,为今日做下准备。加上她是先帝长女,身份显赫,皇帝的虎符做不得假。又见她理事老练,条理清晰,更是身先士卒,不畏生死,很快便收拢人心,树立威望。
      两日佯攻,确实让士兵们疲于奔命,狼狈起来。平京城内也有闹事者,被公孙计安毫不留情下令斩杀。可到了第九日,公孙计安咬着牙分出三分之一的守备司上城墙防守,加上京兆尹,平京城内巡防就有点捉襟见肘。
      没想到却是玉恒找上门来,开门见山道:“公孙大人,下官已经让家人通知京中大户,集中各府护院,虽然不如守备司和京兆议衙役好用,但也能凑个三四百人。这些护院都有功夫在身,巡防治安还是可以的。”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公孙计安本也有此打算,可玉家乃望海郡首富,天下有名的世家,有他们家出面,事半功倍。公孙计安抚须笑道:“如此,还请玉大人代为管理协防,老夫代平京城无辜百姓,谢玉大人。”
      这样一来,公孙计安只留下几十号年纪较大的守备司士兵,由他们带着这些护院巡防平京。多余的兵力分别派去三门,就算战斗力弱,站在城头充当弓箭手也是堪用的。
      而佟良佐这些日子聚集的民壮也都派上用处,来回运送军械粮草,伤兵安置工作全由这位侍郎大人安排。太医院所有在京太医全都换上短衣,打开了院首珍藏的库房,为这些奋勇的将士医治。以玉家为首的富豪,也将私人药库解囊以待。平京城没有乱像,反而井井有条。
      第十日,张辉没多等待,先是集中了火炮强攻安远门,等坚固的城门被炮火击毁,又亲自率军冲杀。但杨融一直隐藏的杀手锏终于用出来,叛军死伤惨重,城门虽破,却没一个叛军活着进城。
      原来当日有一个士兵无意中引爆了悬挂在腰间的火药桶。杨融脑海中灵光一闪,寻了军匠一起试验,改竹筒为薄铁桶,除了火药再转铁钉等锐利之物,引爆后威力十足。这东西分量轻,好携带,点了引线后扔出去,便有奇效。可这是杨融几个月前才试验出来,只做出了两大箱子,所以一开始他也舍不得用。
      得了消息叛军强攻安远门,留了十余枚在永宁门,杨融带着熟悉这丢弹的士兵急奔而来,总算赶到敌军冲城时候到达。十多个丢弹一同扔出,城门外叛军再没能站起来的。张辉一身冷汗后退,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没冲到近前,不然焉有命在?
      “杨侍读,多谢你。”大局稍定,安阳吩咐士兵修补城墙,看到杨融便来感谢。她右臂上裹了黑纱,杨融自然知道这是为了驸马。
      “长公主言重,本是杨某职责所在,何来言谢。”杨融看了看她清丽的容颜上都溅着血痕,不由劝慰道:“季将军的事微臣,请长公主节哀。”
      这么耿直的人?安阳心下刻意压制的哀伤顿时弥漫,这几日她不断告诉自己,没有时间去哀悼,身边的流光流云也不敢多言。没想到这个二愣子就敢说出来。她抿着唇角,道:“夫君死得其所,本宫便要拿叛军的血来为他祭祀。至于节哀不节哀,本宫没工夫理会。杨侍读,把儿女情长收收吧。”
      后来大漠行军,失却方向。让杨融镇定下来,冷静判断形势的,就是那个如蔷薇般的女子,故意抿着的唇角带着刚硬,将本有的柔弱尽数隐藏。

      季常战死,皇帝亲自掌了帅印,指挥若定。这对姐弟如有默契,丝毫不见初次率军的生涩,对于战机的把握如同决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而皇帝更一改多年来孱弱的模样,于城墙上亲自斩杀叛军,肉搏中也不见胆怯。
      四营士兵均为精挑细选的幽云军出身,个比个桀骜不驯,却天生对真正的将领心服口服。从皇帝第三个军令下达,前锋营和破甲营便无人小觑于他。到了如今,看到他巡城,所有士兵投去的目光都带着敬仰和亲近。
      御马监的一名校尉匆匆赶来,递上蜡丸,立在一旁。皇帝似乎嫌弃头盔,顺手摘下来扔给流风,捏碎了蜡丸,上面的笔迹让他一笑。看罢简短的几句话,皇帝不安的心终于稳妥下来。
      “快要天亮了。”皇帝看向启明星:“父皇,朕不会再让心怀不轨的人进入这座城。”
      流风将大氅给他披上,低声道:“皇上,大局将定,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说起来胡太医真是妙手,竟然一夕间为您治好了寒疾。”
      皇帝拢拢领子:“是啊。”冰凌诀之事事涉隐秘,整个天下知道的也只有王无忧刘太后胡宗鲲和皇帝本人四人而已,便是当年微服江南遇到几位师兄,他们也只知道自己是王无忧的关门弟子,却不知道自己被传授的是冰凌诀。
      “皇上刚刚可是笑了?”流风跟随他多年,看罢蜡丸皇帝流露出的轻松他看在眼里,觑着时机,想让他再高兴点儿。
      “嗯,关原那笔破字,也不知道武举时候阅卷的夫子得多头疼。他说匈奴居然趁着这时候扣边,依朕看来,时间便是正月十六,哪里这般巧合?肯定是张广勾结通风报讯。京中又假传圣旨,要慎郡王带军勤王。”皇帝轻松笑道:“慎郡王以大将军的身份,将意欲抗旨不愿亲王的马季河下了狱,让一个亲信暂统幽云军,带着两万骑兵营骑兵三万破阵营步兵,还有张晃等人都随军勤王而来。”
      “那算算时间,明日该到了。”流风接口道。
      “不过几个时辰。”看着渐渐变白的夜空,皇帝隐隐有了期待。

      五万军力,张晃心下算计着,应该最多两日便可破城。张氏一族霸业将由他见证,至于皇帝谁来?他不是多么在意。按照他的本意,是想带着骑兵先去。奈何这些年培植的亲信都在破阵营,白叔海也与他相交莫逆,只好忍耐。眼见着离京不过五十里,他真想琢磨着请令先行,传令官奔来道:“大将军有令,加快行军,务必在卯时和友军汇合。”
      张晃一喜,道:“得令。”又吩咐副将,提速行军。
      天色渐明,幽云军终于到了。
      张辉面带喜色,下令猛攻安远门。他怕首功落于他人之手,听从汪博勋的意思,让张耀去后方接应幽云军。张耀得了军令,冷哼一声,带走自己嫡系,打探好方向离开。
      幽云军自北而来,但前军却在南边。张耀知道这个三弟不热衷于皇位,但打仗是绝对强于张辉和自己。所以不疑有他,只带了亲兵接应。
      远远看去,幽云军的军旗在前,李成乾和张晃的将旗并排。当先的应该是李成乾,轻甲黑袍,骑着枣红马,立在雪地上,分明是个贵公子,哪里来半分将军的气势?张耀冷哼一声,或许张广还念着妹妹的旧情,不忍加害于他,张耀却对李成乾没多少情分。若是听话则好,不然该下手时候,他可不会手软。只是怎么能拿到幽云军才是正经。
      走到近前,李成乾先行示好下马,唤道:“二舅舅,成乾来迟了!您可安好?三舅舅统领后军,马上就到。”
      张耀面做亲近,一脸悲痛:“大哥与我都无事,只是父亲被伪帝所杀。如今你来了便好,快和我合军一处,伪帝便在永宁门上。咱们一家人其利断金,为父亲报仇!”
      李成乾愣在当场,泪流不止,哽咽道:“外公怎么就去了!二舅舅在这里等着,待本王为外公报仇!”
      张耀大喜,正要说什么,李成乾翻身上马,喝道:“左右,好生护卫本王的二舅舅。关原,点起兵马,随本王上前!”
      张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百余虎视眈眈的骑兵围住,请到中军帐中。马蹄声疾,很快便将张耀永宁门所部叛军围住。
      张耀心中觉得不对劲,但却以为是张晃的意思,气势汹汹冲出帐要找张晃算账。话还没说几句,便被一个骑兵一刀捅死了。至于他的亲兵,哪里是这些杀匈奴杀惯了的人的敌手?没多大功夫,中军帐周围便寂静无声。
      等到张晃赶到中军帐时,却听传令官道大将军已经率军攻城,请张晃由侧翼接应。张晃正要准备,却一撇看见地上有个东西很是熟悉。他不动声色走进一看,心下大惊——那分明是张氏三兄弟每人均有的护身符,看那颜色,该是张耀所有。原来张耀临死之前从腰间撇出,好歹为自己兄弟提了个神。
      张晃便知事不可为,连白叔海恐怕都是与自己假意结交。他假装点兵,只敢带自己绝对的嫡系亲信,随军在最后,意欲见机行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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