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七夜雪人

15、15.江伟生

　　江离对李寻的声音很熟悉，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也很熟悉，她掀开眼皮，视线里李寻蓝色牛仔裤包裹的腿又长又直，白衬衫清爽，侧脸清俊，恍然如少年，正在和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话。

　　医生简单说了江离晕倒的原因：“感冒引起发烧，吊几瓶水就可以了。”

　　李寻没说话，转头看向江离，江离虚虚眼皮，无力撑开眼睛跟他对视。

　　李寻视线停留在她紧紧攥着被子的手上，细瘦修长，指节泛白。

　　男医生的声音带着阳光的青春味道，叫了一声李寻：“哥，你怎么来医院了？”

　　李寻的声音掩不住的感冒气息，“感冒了，来买点药。”

　　秦川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问你怎么来医院了，我是问你怎么来南京了，又怎么来医院了？”

　　李寻还没说话，秦川直接替他说了，“我都没听奶奶说你要来。”

　　李寻回他：“临时决定来的，没跟她说。”

　　“哦，”秦川又问李寻，“果果来了没？”

　　李寻：“嗯。”

　　秦川听说果果也来了，乐的跳起来，“太好了，奶奶天天念叨果果，要是知道你们来了，肯定很高兴。”

　　陈匡拎着药进来，递给李寻：“照着说明吃就行了。”他朝床上的江离挑挑下巴，“怎么样？烧什么时候能退？”

　　秦川说：“得这几瓶水吊完，”秦川看看江离，“她是谁呀？”秦川瞅瞅李寻，没看出来他有要说的意思，只好问陈匡，“陈匡哥？”

　　男人的声音一点点积淀成影像，名字彻底形成轮廓，打破江离心底的最后侥幸。

　　江离努力睁眼，模糊视线里，陈匡半边轮廓冲进她视线，男人很颀长劲瘦的模样很有冲击力和压迫感。

　　“一个客人。” 陈匡看看李寻，才说，“你哥感冒了，怕传染给果果，就出来买药，在山庄外正好碰到这姑娘一个人大半夜打车，正好也是来医院的方向，就一路跟过来了，”陈匡说话有种娓娓道来的故意为之，“刚才挂号的时候正好这姑娘晕倒了，寻子就把人抱过来了。”

　　“哦，”秦川伸头朝江离瞅瞅，说，“看哥你刚才的样子，还以为是你们熟人。”秦川拧眉想了想，“那我为什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陈匡比秦川年长十多岁，拿他当弟弟，揉揉秦川脑袋，“你别看到美女都觉得眼熟！”

　　“我说的是真的，”秦川说很肯定，“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庄上的客人，”陈匡看看李寻，说：“也算是熟人吧。”

　　其实他话里别有深意。李寻带江离去过几次陈匡的私人聚会，一群人喝酒打牌，美人在侧，等红酒绿，很是热闹。年少轻狂对于江离这号从小就生活沉重的来说太奢侈，她有自知知名，知道那不是她的归宿，所以她一直都是窝在沙发一角静静看着他们热烈滚烫。两次之后，李寻就不带她去了。

　　“是嘛？”秦川还是觉得在哪里见过江离。他又问李寻怎么感冒了，秦川知道李寻一直有锻炼，体质还不错，只要胃不作怪，甚少生病。

　　他话音刚落，李寻就打了喷嚏，“飞机上冻着了。”

　　“你这个样子，还是打吊针吧，”秦川不放心，“你这胃疼得赶紧治。”秦川说着往外跑，“你等几分钟，我去给你拿药。”

　　等秦川走了，陈匡才朝江离挑挑下巴，“这姑娘？”又看李寻，“你们俩……”

　　被李寻一个凉凉眼神打断：“……”

　　陈匡语气有点无奈，“你可别再犯浑了！”

　　李寻被揭黑料，一口气没上来，顶得胃更疼了，“……”

　　“我可还记得你当初干了什么混账事，你把人姑娘关……”看李寻脸色不好看了，他赶紧讨饶，“好好好，不是‘关’，那你把人扔在医院，不让出来，跟关起来有什么区别？”

　　陈匡继续：“我说的是真的，我看这姑娘比跟你在一起时水灵多了，”陈匡越说越来劲儿，“也漂亮了。”

　　李寻被刺激到了，但他自己干的混蛋事儿他又无可反驳，寒着脸冷对陈匡。

　　往事如刀砍断心理封印，翻箱倒柜全都翻出来，挣不脱、逃不过，历历清晰，搅得江离难受，江离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下床往外走。

　　被李寻拽住，看到是李寻，她一把推开：“你别碰我！”

　　她无甚力气，倒在李寻怀里，闻到他气息，更受刺激了，就要往外挣。

　　李寻抱住她，小心避开她手背吊针，说：“别怕，我不碰你！”

　　江离趴在他怀里，生理心理都难受的快死，声音带着哭腔，“李寻，你混蛋，”她说：“你放开我……”

　　每个字李寻都听得清楚，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李寻胸口，李寻难得温柔，“好。”

　　江离声音贴着他胸口，声音越来越小：“李寻。”她唤他名字，说：“我好难受！”

　　李寻拖住她腰，把人往床上带，江离说：“我想救你……”

　　她声音越来越小，李寻视线里只有她皱在一起的眉，和惨白的脸色，被她难受的样子牵扯得更难受。

　　终于安静了，李寻把人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就势坐床边椅子上。

　　陈匡对当年两人的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是心有余悸的，无耐摇了摇头。

　　江离再醒已是第二天。

　　“哎哟，醒了？”陈匡很会暖场子，“烧退了吧？”

　　江离硬着头皮承认是认识他的，“谢谢！”

　　“这你就谢错人了，”陈匡朝李寻挑挑下巴，“是他把你抱过来的。”

　　“来来来，”陈匡把几个方便袋放桌上，“我让人送过来的，你们俩刚吊完水要先吃点东西。”陈匡识趣儿，放下东西就走了，“你们吃，我还有事儿。”陈匡说完走了。

　　江离掀开被子下床：“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看到李寻有点像见到鬼了，就想跑，趿拉着拖鞋就想溜，血气还没恢复经过李寻跟前一个不稳一下歪李寻怀里。

　　压倒李寻正在打吊针的手，李寻的声音有点发颤：“你跑什么？”

　　江离屁股下面就是他大腿，被他温度烫到了，挣扎着要起来，李寻被她碰到手，输液管里回了不少血，他自己淡定拔了针，江离看他手背血流汩汩，替他拿了棉签。

　　手托了一把她胳膊，把她扶起来，命令语气：“先吃东西。”

　　江离当然不想跟他吃早饭，李寻看她站着不动，语气就不怎么好了，“要我喂你？”

　　事隔经年，江离再跟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每一口都是复杂滋味，她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她捏着勺子，斟酌怎么开口问昨天的事，还是就不问。

　　从李寻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了，想了想还是算了，问了可能更纠缠。

　　李寻已经看过来：“你吃香菜？”

　　虽是反问，却是肯定语气，江离倒没想到他会记得这茬，几口喝完一碗汤：“嗯。”

　　李寻看看她，没说话。

　　最后一个汤包结束，一个小姑娘进来，说是陈匡的助理，给她送衣服来的。

　　江离没扭捏，她知道她犟不过李寻，乖乖换完衣服出来。

　　是衬衫西裤两件套，很简单的款式，出来李寻看看她，视线落在她胸口。

　　江离看他眼神不对，直接卷起袋子就砸，还剩的几个汤包泼了李寻一身。一报还一报，也算是报了仇。

　　从病房出来，走廊还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凉意涔涔的，那头一个高瘦男人步伐很快。

　　隔着几米空荡走廊，江离停住，男人脚步稳健，踩着风一步步向江离。

　　视线交错一瞬，男人是有滞留的，江离没去接他神情里的那份诧异和热度，不动声色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五十岁的男人，黑色衬衫贴着肌肉线条，米色长风衣搭在一支胳膊上，大概是常年健身的缘故，身材还算健硕，板寸头，一脸风霜之色，眉宇凛凛，颇具草莽气息。

　　一块银白色手表落在江离脚边，很老旧的款式，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牌，但做工很精致。

　　有护士经过捡起来，叫住江伟生：“江先生！你的表。”

　　江伟生停下转身接过，道了谢。

　　护士笑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一定要收好了！”护士是个热心人，“哦，我是看这表有些年份了，猜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您的。”

　　护士摇头：“这个江先生真是个怪人，上回小刘不小心碰到他的东西，差点儿被他那个眼神吓死，凶神恶煞，跟活阎王似的。”

　　穿堂风追至身后，江离后背冰凉，她停住，听到一个护士说：“估计是很亲近的人送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