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侵城》曾是少年

26、第 26 章

　　乡下地方，狭小封闭，人多嘴杂，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能在每个人的嘴里过上几遍。
　　宋佳芝杀夫这么精彩刺激的事儿不出小半天已经在整个乡里掀起轩然大波。有骂毒妇的，有夸该杀的，有问是不是得杀人偿命的，有关心一年都没被发现咋就突然承认，也有老观念一定会讲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人在做天在看，坏事不能做的。
　　总之，宋佳芝跟城里来的警察还在审讯时，这起被打媳妇杀死老公的案件已经瞬间流传到乡间每个角落。
　　更有人翻出了宋佳芝之前的疑似搞外遇，绘声绘影的描述使得这场谋杀案件有了潘金莲杀亲夫的波澜起伏，凶杀、桃色两大吸的吸睛元素凑齐了，整个红石乡亢奋了……
　　有事没事的人们远远地将秦尘他们办公的地方包围了，官家办事禁止入内的威严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好奇心拦截在院墙外。
　　一道院墙分隔出了两个世界，一面悄无声息，一面嘈杂纷乱。
　　一身红衣打扮的中年妇女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坦然迎接着众人的目光，提着保温桶走进了那片寂静的区域。
　　秦尘和常玮从房东手中接过午饭，并诚挚道谢，“大姐，太麻烦你了，还专门给送过来。”
　　“你打个电话，我们去取就好。”
　　“不费事，乡下人几步路的事儿，不耽误你们办正经事的功夫。”大姐嘴里说着，眼睛却止不住地往宋佳芝那边飘，“乡长可是特意嘱咐我，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办事。”
　　宋佳芝人虽然在这里，魂可不知去哪儿了，低着头坐在那里，盯着桌子上的花纹半天连眼珠都不转一下。
　　房东叹气，“也是个可怜人儿。”她从口袋里又掏出几个苹果，“你们吃吧。”她拉过凳子坐下。
　　萧之声把饭放到宋佳芝眼前，“先吃饭。”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萧之声摇头，转回自己那桌，打开饭盒问道：“大姐，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
　　“可不是很多，是能来的都来了，乌央乌央的，你出去看看。”
　　“那就好。”
　　“啊？”房东给搞糊涂了。
　　萧之声饿得够呛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我要的就是大家都知道。”
　　秦尘夹起蒜蓉青菜，低声询问，“你确定他会来吗？”
　　“不确定，”萧之声回过头看还是木头桩子的宋佳芝，“看她不配合，多等一时半会也不耽误，乡长说什么时候路能通？”
　　“大概还要再等一天。”
　　正说着，常玮自停放尸体的地方赶过来吃饭，“采了一堆东西，拿回去验明正身不成问题。”他嗅嗅空气中飘起的饭菜香，“呵，我可是真饿了。”
　　秦尘把饭菜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常玮拿着筷子先抄走了一大块鸡肉，丢进嘴里，“铁锅做饭就是香啊。”
　　萧之声挖苦道：“见天嫌弃我们脏，你自己尸检完就直接吃饭。”
　　常玮笑，“有我徒弟的免洗杀菌消毒洗手液，外加双层防护，吃饭喷喷香。”闲扯完下巴一指宋佳芝，“怎么样？”
　　秦尘晃头，常玮了然。
　　午饭收尾的工夫，一个人影猛然冲进来，直奔他们三人，第一时间讲出来意，“金安寿是我杀的，你们放了佳芝吧。人是我杀的，她是替我顶罪。”
　　果然还是等到了。
　　宋佳芝的秘密情人。
　　秦尘看着这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像一棵从山石缝隙里艰难生长出来的松树，有着童年时期营养不良的身子骨和后期不停拼搏使劲去活的韧劲。尽管瘦削，爆发力却不可小觑；历尽劫难，心智坚韧有担当的感觉。
　　而且她微妙地懂得了宋佳芝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长相一般家世贫穷的男人。杨福民通红的眼珠里毫不掩饰他的疯狂，有种绝望地付出。
　　“杨福民。”萧之声把餐具移到一旁，淡然叫出他的名字，“你到底来了。”
　　“我刚听到消息。”杨福民胸膛剧烈起伏着，“你们放了她。”
　　始终灵魂出窍的宋佳芝在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后，尖叫一声，“你干啥啊！”
　　“佳芝，佳芝。”原本还算冷静的男人在见到宋佳芝后，发红的眼眶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跟着一溃千里，一个大男人瞬时哭得把衣襟都打湿了，“佳芝，你不能认罪啊。”
　　宋佳芝想冲过去，被常玮拦下，“你胡说！”她拼命撕扯着常玮，想脱离他的控制，“大民，人是我杀的。你记住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见挣不脱，她张大嘴巴想咬常玮。
　　秦尘见势不妙，连忙也加入，“安静下来！”
　　院子里的尖叫哭喊打破了原本的肃静，远处看热闹的人们早就按捺不住，纷纷凑到院门口，还有人爬上了围墙，场面越发混乱起来。
　　看不下去的萧之声喝道：“都住嘴！”他看向杨福民，“你们两个不用在这里喊，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会搞清楚。杀人的跑不了，没做的认不下。要是嗓门大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你们都冲着法院嚎，谁声大谁有理呗。到底是谁杀了金安寿，我们很快就会找出真相。到时候，有罪没罪得看法院怎么判！都给我带进去！”
　　领导发威，鸦雀无声。
　　宋佳芝和杨福民被分别关押到不同的房间。
　　因为已经先得到了宋佳芝的口供，所以三人的审讯重点放到了杨福民的身上。
　　萧之声点了一根香烟，塞到他手里。杨福民先是摇头拒绝，表示自己不会抽烟。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拿起香烟，用力吸了一大口，然后被狠狠呛到，猛烈咳嗽后，他还是没放下烟，几口抽光。
　　“还要吗？”萧之声把打开的烟盒递给他。
　　杨福民克制着手抖，从里面拿出一支烟，萧之声又给他点上。杨福民道了一声谢。
　　秦尘对他的濒临崩溃前的自我克制表示非常敬佩。这样一个严于律己的男人会冲动犯下杀人案，也能不顾声誉和已婚的情人偷情，想来他应该是爱惨了宋佳芝。
　　这一次，杨福民慢慢地抽着香烟，伴随着烟雾缓缓腾起，他和她的故事也一点一滴呈现。
　　“我和佳芝从小就认识，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那个时候小，也不懂，就是喜欢两个人在一块玩，后来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先喜欢的谁，谁先开的口，反正上高中之后，我们两个背着家长还有学校老师同学偷偷恋爱了。”回忆起这一段青涩，杨福民脸上仍有掩饰不住的光亮。
　　“可惜后来……”他的语调沉重下来，“我们俩命不好，高一只念了一年，就双双退学了。”
　　“佳芝家里是嫌女孩读书花销太大，让她去镇上打工挣钱，自己养活自己，不让读了。我……”
　　“你父亲出了车祸，没救过来，你母亲因此大病一场，家里完全断了经济来源。”萧之声替他补充道。
　　杨福民点点头，“是啊，就那一年，我们的人生都变了，什么也没有了。”他吸了一口香烟，“虽然我们说好了，等情况稳定我就上门提亲……”
　　少年相约的美好，总敌不过父母的棒打鸳鸯。
　　如同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里总会出现马文才，杨福民和宋佳芝的爱情里也多了这样一个噩梦。
　　“原来我认命了，只要她过得好，我不算什么。”杨福民恨恨道，“可是他打她，他总打她！他在外面养小的，不管家里，还总打她！她来找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脱了衣服让我看，她浑身上下就没个好地方，青紫的，金安寿凭什么打她！”
　　“他凭什么打她！”杨福民眼睛里又起了一层水雾，他努力平复情绪，“佳芝要跟他离婚，这王八蛋就是不离。他不回来，佳芝一个人轻松了没几天，他又搞什么投资，害得佳芝在乡里日子一下就难了。我眼看着自从她嫁给他就没过几天的好日子，我就恨不得杀了金安寿！”香烟燃烧到烟蒂，烫到了杨福民的手指，也刺激着他的情绪，“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只有他死了，佳芝才能过上正常日子！我必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