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秘事》十诫城

11、第 11 章

　　圣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孙贵妃每天都因此而郁郁寡欢。顾念着十几年情分是其一，其二便是担心她们母女二人没了依靠。圣帝后宫充盈，莺莺燕燕不计其数，情分这一层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大西仍旧推崇殉葬——且殉葬的嫔妃不论位分大小、有无子女，而是全凭新帝裁决。当然，倘若妃子的娘家有权有势，新帝自是不敢妄动。可是孙贵妃之前只是个小小宫女，这一劫于她来讲，不好说！
　　宫人白芍端进来一碗荷叶莲子羹，檀木托盘上坐着一盏白玉荷叶纹汤碗，即便不看里头的汤羹，光是这器具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虽然圣帝极少来倚兰殿，可殿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乘。孙贵妃皱紧眉头，看都不看那汤一眼，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白芍将汤羹送下去。白芍却纹丝不动，固执劝道：“娘娘，您都一天没进食了。您要不吃，奴婢就一直端着。”
　　白芍自小伺候她，她对白芍的性子摸得极透，知道她是个倔脾气，便也不再同她争执，“唉，放着吧。你对本宫好，本宫心里知道。只是你大不必如此——反正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多吃一顿少吃一顿有什么关系！”
　　天色已经见黑，可殿里还未来得及掌灯。孙贵妃的话被晦暗不明的大殿吞噬，显得尤为凄凉。
　　白芍将汤放到桌上，转身去掌灯。她知道孙贵妃是忧心殉葬之事，开口劝道：“娘娘，您不用为那件事如此忧心。平日皇后和太子对您不薄，应该不会推您进火坑吧？” 孙贵妃被白芍的劝慰挑起一丝怒气，拍着桌子急吼道：“那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对本宫不薄！等皇上真驾鹤西去了你再看看？本宫出身卑微，现下却坐到贵妃的位子上，他们心里不知有多恨呢，会这么白白放过本宫？”
　　白芍忙停下手，跪下道：“奴婢失言，还请娘娘责罚。”“好了好了，你先掌灯吧。这殿里黑漆漆的，心里不安生。”白芍手脚麻利，将殿里的灯全都掌完后，整个大殿才显得通透明亮。这些烛火啊，多少能驱散人心中的不安与惊恐。
　　孙贵妃轻轻打开汤碗上的荷叶盖，闻到一阵香甜扑鼻而来。白芍连忙去伺候她喝汤，孙贵妃看了看她，叹道：“本宫是真的放不下喜鸾这孩子，她被皇上宠得骄蛮任性，你说，她将来要吃多大的亏啊！”
　　“娘娘，太子最近和公主走的很近，前两天还送了公主东西呢。”白芍宽慰着孙贵妃。她打小就伺候孙贵妃，从未被苛待过，即便不小心做错事也没受过一次罚。除了她自己踏实肯干外，也是因为娘娘心善。因此，她总是尽可能和孙贵妃贴着心。
　　“本宫没听错吧？”孙贵妃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连汤勺都惊得掉进了羹里。“喜鸾最看不上太子，怎么会低头去东宫还收他的礼？”
　　“娘娘，是东宫的人直接请了小轩姑娘去拿的。虽然公主平日是有些出格，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该得罪的人，她一定不会越矩。”
　　“本宫就说嘛，这丫头倔强得狠。”孙贵妃摇摇头，果真不处自己所料，喜鸾压根不会低头。“那都送了些什么东西？”她接着问。
　　白芍虽有些心虚，却仍硬着头皮道：“东西被公主收起来了，也就是些女孩子的玩意。”
　　孙贵妃点点头，沉吟半晌，忽而道：“你说东宫的人来后直接找了小轩？东宫的人知道她？”白芍虽不解孙贵妃何处此问，却仍耐心回答：“倒是不知道，那日东宫的人来了后直接说要找陪公主看过皇上的女官。”
　　“连姓名都不知道就开始钦点了？”听过白芍的回答，不知为何，孙贵妃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太子的性子众人皆知，而小轩又生得一副好样貌，还真不怪本宫往别处想！”白芍则是一脸吃惊：“娘娘的意思是……这……这……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皇兄看上皇妹的贴身女官，想想都觉得不成体统的事。
　　孙贵妃只觉自己神清气爽了许多，连喝了好几口莲子羹，这才带着几分不屑道：“咱们这位太子爷，什么干不出来！这样，等过几日，把小轩给本宫招来，告诉她别紧张，就是随意聊聊。”
　　白芍应着声，然后默默将汤碗收拾下去。她隐隐猜到了孙贵妃打的注意，却打心底不认同这个将小轩彻底牺牲掉的法子。
　　出了殿门后，白芍又悄悄从门缝里打量孙贵妃——她一改往日愁容，正坐在妆台前认真试着新胭脂。镜中的孙贵妃依旧风韵犹存，眼角眉梢仍带风情；虽然是宫女出身，可照样是个气度雍容的美人。这样的人，谁舍得让她陪葬呢？
　　她叹口气，这样看孙贵妃，竟觉得有些陌生。看来，即使是心存善念之人，也有迫不得已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