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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之十三 ...


  •   十六刺系列之十三——无刺

      直到那个男人离去,他才睁开眼,微翘的嘴角轻蔑更甚。
      礼遇么?
      每日好酒好菜,锦衣玉食;全身上下除了使不出功夫外没什么伤痛,牢房也是单人间的;外面看守不多,个个都是内家功夫精湛之辈——
      可真是礼遇。
      他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伸伸腿脚,骨骼摩擦声自然响起。
      门外隐约传来侍卫的对话,听的出是在说他不识抬举之类。他微微眯起眼,一闪而逝的危险。
      抬举?
      礼遇还是囚笼?
      说白了,和驯养牲畜没什么两样。
      不知那人耐性如何,最初的驯养,中途的折磨,其后的游说……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算他们不厌烦,爷也厌烦了。
      只是这出去的契机——
      他站起身,踢了踢左面墙壁,耳边传来闷响声——半米厚的墙壁,对没有内力的人而言,想要打通堪比登天——
      不过,爷呆腻了。

      “决定了?”
      入夜,悄然潜入牢房的黑影进入之后第一句话如是。
      他睁开眼:“我要立刻离开。”
      黑影低笑:“如你所愿。”说着取出一件黑色的斗篷双手奉上。
      他伸手捞过,指尖摩挲着略显粗糙的布面,藏在黑暗中的眸子越发幽深:
      “不急,好歹对方礼遇了爷这么久,不留点回礼,实在说不过去。”

      是夜,兴庆府东郊,大火骤起。他站在西郊城门外,遥望远处殷红,冰冷的眼中不见半点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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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天朗气清,东京城外汴河旁一阵马蹄哒哒,一人身着蓝色衣衫打马止步。
      随着马儿嘶然鸣叫,马上骑士霍的跳下马背,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大步走到河边,捞起河水畅快的洗了几把脸。
      映在水中的青年脸庞看来不过二十五六岁上下,眉眼英挺,然眉宇间透着些许忙乱,隐隐为什么心焦一般。他身上的衣衫已被灰尘沾染,衣角袖口有多处磨损,显是经过长途跋涉。
      马声嘶嘶,颇具灵气的马儿缓步踱到下游,低头饮水。青年走过去解下鞍鞯上的水壶,灌了一气,而后拧好塞子,左右看看,走到马儿身边伸手拍了拍马儿的颈子,而后翻身上马,向着与来路相反的方向纵马疾驰。
      不久上了官道,烈日愈甚。入夏的天气热的异乎寻常,汗水渐渐浸湿衣衫,青年的胸口处却奇异的透出一块干燥的矩形出来,应是有隔水之物藏于其中。青年不时伸手按着胸口,似是确认那物尚在,每碰触一次,心安便多一分,焦躁也增一分。
      直至到了城外一处小村庄,青年才缓下马势,而后翻身下马,牵着那马儿进了村。他衣衫虽破,整个人却都透着勃勃英气,远非常人能比。奇异的是这样一个小村子里来了如此人物,村中人居然毫不见怪。
      那蓝衣人牵马走到一处茅屋前,拍了拍马背,将缰绳系在一旁的槐树上,走到木门前伸手敲了敲。
      “进吧。”
      屋中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蓝衣人动作微顿,随即推门进入,转手掩上木门。
      茅屋中布置的要比外间精致,不若寻常农家,透着舒适的精细。进门迎面便是一套楠木桌椅,其后迎着桃木彩绘屏风,其上有猛虎微顿,卓然几欲扑面;左侧书有唐诗,字体卷狂潦草,颇有气势。
      左侧衣柜书桌一应俱全,桌面上摆其了笔墨纸砚;墙上挂着一副新雨翠竹图,寥寥几笔,颇有意趣。右侧则是窗子,其下有案,案上香炉青烟缭绕,透着些许宁静悠远。
      “回来了?”
      此时正对着那桌旁屏风前有一黑衣青年端坐,正一手执卷一手抚膝,慵懒随意的样子。开门的那一瞬光线照入,青年微微眯了眼,放下书卷抬头。
      “有甚么消息?”
      蓝衣人微微垂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正如您所料,‘那边’确实有了举措。”
      青年抚卷轻笑:“莫名丢了个人,若没有动作才叫奇了。其他呢?”
      蓝衣人道:“与先前一般,尚无大动作。那边有名剑镇着,对方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冲突。然而私下里时不时有些试探。”
      “天医园呢?”
      “一切如常。哦,还有一事。”蓝衣人说着探手入怀,取了一封被油纸包裹的物件出来递上:“此行匆忙,对方只给了我此物,说要亲手递与书生。”
      黑衣人挑起眉,伸手接过,拆了油封火漆,取出一封信来,上下扫了几眼,“噫”了一声:“果然……”言罢对蓝衣人挥了挥手,“你且去休息,有事我会叫你。”
      蓝衣青年躬了躬身,转头出门。阳光亮起一瞬,随即暗下。
      黑衣人这才又展开信笺看了一阵,轻笑着站起身走到左侧的书桌前提笔,就着桌面上的笔墨纸砚写了些甚么。而后看了看,吹干墨迹,站起身将纸条折好,又将微晕的下层纸张抽出来,就着桌旁的灯烛燃了,这才拿着先前那张纸条走向屏风后。
      屏风后也有一套桌椅,正对着的是进入内室的木门,青年掀帘而入,左右绕到后门,而后推门而出。

      后门对着的是个后院,不若寻常农家种植瓜果蔬菜,而是圈养了不少信鸽。围墙内部绕着种了一圈树木,将园中景象拦截在旁人视线之外。
      青年蹲下身挑了只信鸽,将书信熟练的塞入下方竹筒,而后系好带子,含笑道:
      “信送到他手,要早些归来。”言罢扬手放飞,望着鸽子渐行渐远,笑意更甚。
      时间飞快,距离他找到那人,已有两个月。

      景佑五年正月末,开封府发生了一件大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与江湖义士锦毛鼠白玉堂于城郊应敌,下落不明。二月初三,皇榜张贴,证其二人殁于此役。
      然而三月末之时,开封府意外找到展昭下落,呈报官家,称展昭因那次意外失忆,故而未及述职。官家念其缘由,当即下旨令展昭官复原职,依旧借调于开封府。

      这些事情发生之时,远在西北方向的西夏正处于权利更迭的高峰期。
      西夏近几年来野心膨胀,与大宋多有摩擦,自从李元昊即位后更是屡屡有大动作,因此大宋曾多次派出细作前往查探。正月初有眼线败露,西夏出动了精英千里追杀,闹得人心惶惶,然而那人回到大宋之后如滴水入海,再无踪迹可循了。
      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李元昊趁此机会伪装成客砂堂掌柜数度潜入大宋,用意不明。二月末,李元昊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安置于兴庆府东郊一处隐秘的地牢,并尽力为其疗伤。
      此人便是白玉堂。
      那日在链家山上,白玉堂追着展昭上山,遇上其后的埋伏,因展昭坠崖而心神骤失,寡不敌众之余中了暗算,被化名元天日的李元昊带回了西夏。
      那一役元天日为求将展昭等人一网打尽,出动了跟随他的精锐影卫,以及与之合作的十六刺杀手。然而他事前接触过白玉堂此人,甚是欣赏他桀骜不驯的行止作风,加上先前下属打探到的其人其事,起了惜才之心,故而手下留情,并未将白玉堂杀死,而是救了回来。
      至于展昭,李元昊最初虽然也动过心思,但被他很快否决了。他深谙御人之道,知晓似展昭这类人不易招揽。一个有胆量投身官场的江湖中人,其决心与毅力绝非常人所能及。更何况展昭是听调于开封府的,作为包拯的得力手下,忠君爱国之心也绝非泛泛。
      因此扼杀展昭时李元昊不曾犹豫,虽然展昭同样是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只有扼杀才是上策。白玉堂却不同,他出身草莽,行事不羁且不拘于时,对于朝廷之类的事情有着本能的排斥。像这样骨子里透着狂傲与不羁的人,只要手段正确,想要收归手下并非难事。

      虽是如此想,李元昊却并不急于治好白玉堂。这个人太傲,不给他些挫折不足以磨平他的棱角。所以最初的那个月,李元昊只让御医给他疗伤,却不许任何人同他说话。吃食穿用早已备好,只是禁锢着他的行动,不允许他踏出房门一步。
      李元昊看人很准,白玉堂这种人从内到外都透着翱翔于天下的自由,如同俯视天下的苍鹰一般渴望飞翔。若是剪断他的翅膀,对他而言会是最有效的折磨。
      这便是第一步,苦其心志。

      忌惮于白玉堂的武功,李元昊最初便给他用了清风笑。此物对他身体无害,但是却抑制住了他的内力。没有内力傍身,白玉堂根本闯不出重重包围的监牢。也是因为内力化去的关系,白玉堂的内外伤愈合起来比之过去慢了许多,断骨伤筋之处更是将养了两个多月才好,这还是用了烈性良药之故。
      疗伤之时所受苦楚自非外人所能了解,每日卧床不下,较之重刑加身更要折磨。而且李元昊特地命御医做了些许小动作,这愈合的过程,虽称不上痛苦,但绝对难捱。
      这便是第二步,劳其筋骨。

      其后从御医那里得知了白玉堂的恢复程度,李元昊开始派出说客前去游说他加入西夏。从始至终李元昊不曾用过大刑,他只是禁锢着那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动刑只是下策,从内部一点点瓦解他的防备,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所以游说之余,他命手下刻意提起一些关于宋朝内部的事情,内容或真或假,包括陷空岛现状,开封府情况,以及——朝廷最新的讣告。恩威并施,双管齐下,由不得他不动摇。
      此为第三步,行拂乱其所为。

      中原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这一招用在招降敌人上,也有着出乎意料的效果。

      李元昊意欲藉此磨灭白玉堂的斗志,挫平他的棱角,因此他并不着急,诸般手段施展开来,一环连着一环。他这些年没少招揽大宋的江湖英豪,类似的手段施展开来,屡试不爽。
      然而白玉堂却似对诸般苦难都无动于衷一般,除了最初清醒时挣扎欲走,之后却再无过激举动。更别说是所谓的恩威并施,此人尽数过耳不过心,听过便罢,连冷笑都不屑给几个。
      李元昊知晓白玉堂此人心高气傲,他越是如此,反而越激起他的征服欲。因此他更是使出了诸般手段,定要锦毛鼠心甘情愿臣服于他手下,如此良材,一旦收为己用,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得一大将,更有驯服猛兽的成就感。
      但李元昊不知道,白玉堂不妥协不降服并非源于心高气傲,而是心有挂碍。
      自从清醒后知晓自己的处境,白玉堂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离开。展昭坠崖生死不明,开封府如今连失两员武将,情形堪忧。外有十六刺虎视眈眈,内有庞吉埋伏不定,他留在西夏,除了束手无策,还是束手无策。

      白玉堂虽然冲撞,却非莽撞。
      再想出去,他也知道此刻人为刀俎的情况下,胡乱闯荡只会折损自己的实力。因此他不动声色的忍下所有折磨,第一个月无人与他谈话,他就潜心静坐,找寻破解清风笑的方法;第二个月开始愈合的筋骨灼烧般火辣,随后又是彻骨的麻痒,他忍着浑身不适从前来做说客的人口中套出情报。
      这个时侯,他才知晓大宋已公布了他与展昭身死之事,对大宋子民来说,白玉堂是已死之人。
      他并没有死,但展昭却是当真生死不明,心中焦躁与日俱增,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所有的镇定与伪装都建立在不去思索展昭生死的情况下,若是确认展昭已死……
      就在这些煎熬之中,白玉堂迎来了在西夏的第三个月。
      景佑五年五月十七,他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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