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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伦敦大桥塌下来 ...


  •   深夜,墙上的挂钟指针重合在十二。

      纪淼洗完澡出来,额发微湿,随手套了件T恤就进了卧室。

      月色透不过厚重的遮光窗帘,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身体极度疲惫,反倒难以入睡。

      纪淼探手拿过床边的手机,打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就是温凉,他慢慢滑动翻看着。

      小姑娘生活规律的很,日常就是上课实习,每天六点起,十一点睡,最晚也不超过十二点。

      纪淼捏了捏眉心,上周末也没抽出时间来,明天正好有空去看看她。

      他点开一条语音,年轻的女声在黑暗中清晰柔软。

      纪淼翻手向下盖住手机的荧光,阖眼睡去。

      ×

      纪淼向来睡眠浅,耳边震动刚响,他就醒了。

      两点半,是温凉打来的电话。

      他半靠在床头,眼睛微微阖着,声音沙哑,“温凉?”

      另一端却是陌生的男人,“您好,这里是xx派出所,您是温凉的亲属吗?”

      纪淼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过来,“她怎么了?”

      电话那头只有一阵窸窣的声响和模糊的低语。

      他果断起身下床,不顾眼前的晕眩,扯过外套就往外走,刚拿起车钥匙,温凉有些怯怯的声音就传来了,

      “喂,纪淼吗?不好意思,刚刚……”

      纪淼的动作一瞬停顿,“你人有没有事?”

      “啊?”

      “温凉,回答我。你人有没有事?”纪淼耐着心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我没事。”温凉边回答边摇了摇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

      “在原地等我。不许乱跑。”

      温凉举着手机木木地站着,电话那头只剩一阵忙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长发凌乱披散,黑色大衣里裹着的是米色碎花睡衣。温凉咬了咬嘴唇,早知道出门前好歹该收拾下的。

      ×

      纪淼一进门就看见温凉孤单单坐在板凳上,因为开门带来的冷风还瑟缩了一下。

      他上下左右扫视了一遍。没有受伤。

      纪淼心里暗松口气,步子也平缓下来,脸却还是紧绷着。

      他经过温凉身前,不咸不淡地撇了句,“在这等我。”就径直往值班民警那走去。

      温凉隔得远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交谈过程中,纪淼不时向她瞥了几眼都冰得掉渣。

      温凉低头乖乖坐在椅子上,身前的两只手不断折磨着无辜的衣角。

      片刻,眼底出现两只鞋尖,头顶也罩下一片阴影,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隐含怒火的话语,

      “你是想在这过夜了?”

      温凉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跟上去,纪淼人高步子大,生着气自然顾及不到身后的人。

      温凉跑着追了几步,风一阵阵地吹得她嗓子冷冷刺刺的,她伸手拉住纪淼的衣角,一开口又是几股冷空气使劲往肺里钻,“纪淼……对不起,我真没想麻烦你。”

      纪淼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看她喘气的样子,还是停下了脚步。

      真不知道是和她较劲,还是在和自己较劲。

      纪淼拽过将要从自己衣角滑落的手,冰冰凉凉的,他控制着力道捏了两下。

      温凉低呼了声,又换来一记冷眼,“上车再说。”

      纪淼攥着温凉的手塞到自己口袋里,一路带到车边,干燥温热的掌心让温凉的手指不禁蜷缩,想要合拢再合拢,抓紧了不松开。

      ×

      车子后座开了一盏小灯,纪淼将暖风口拨向右侧,“说吧。怎么回事?”

      温凉手心空落落的,她小心打量了纪淼几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老实交待道,

      “我半夜睡觉听到门外有动静。从猫眼看又没人。打电话给物业和警察都没办法。外面声音还是不断,我怕,就干脆跑出来到派出所了。后来,又不小心把手机落在那了,再回去拿的时候,他们已经打电话给你了。”

      温凉顿了几秒,鼓起勇气看向纪淼,诚诚恳恳地开始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这么晚还……”

      这句话终于触到了纪淼那根神经。

      他转过头来,冷眉冷眼,薄唇轻启,

      “你二十三岁的人了,有没有长脑子。做事之前会不会先思考。万一有歹徒藏在电梯口等你呢。知道怕就应该待在家里把门锁锁好。哪个姑娘家像你一样大半夜的不管不顾就跑出去。温凉,你现在能坐在这里算是烧了高香运气好,你知道吗。你都多大人了,学没学会对自己负责。”

      冷嘲热骂交杂的一番话,纪淼说起来依然脸色平静,声调沉稳,没有任何怒吼呵斥,却平端让温凉背脊骨抽紧,打了个哆嗦。

      温凉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外婆总是和颜悦色疼她入骨,她又自小乖巧懂事,不论在学校在家都没见过这阵势。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鼻子一阵发酸,有什么东西要从眼中流淌出来,温凉忙低下头,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了脸颊,她努力压下哭腔,艰难开口道,

      “我……就是害怕了……”

      “没办法了…不想在家待着…只好跑出去了……”

      纪淼合了合眼,太阳穴凸凸地跳,他扭头降下车窗,冷风寻隙而入,

      “没办法了?”他轻呵了声,
      “陌生人拿到你手机都知道打个电话给我。你说你没办法了?”

      温凉垂着头,沉默着,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一滴接着一滴,打在浅色睡裤上,映出一片水渍。

      她不是爱哭的人,自从外婆去世,她再没有这样控制不住地落泪。

      她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但酸意阵阵翻涌,她试了又试怎么也止不住,她不断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委屈呢,你委屈什么呢温凉?

      纪淼抚额闭着眼,冷风打在脸上,像是清醒些,又像是加剧了头一阵阵发胀。

      车内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一个靠在窗边阖眼疲惫不堪,一个人头埋在胸前哭得安静。

      终于,温凉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渍,深吸了口气,稳住之前任性的情绪。

      她转头看到纪淼眼底淡淡的乌青还有略显憔悴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纪淼,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今天是我做得不对。”

      温凉两只手在膝上绞得厉害,“大半夜的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

      纪淼额角一突一突的,他睁开眼,眸色冷厉黑沉甚过浓厚夜色,言语间更是冰凉刺骨,

      “我不觉得麻烦。你倒是该好好想想究竟错在哪里。”

      语罢,他推开门下车去了驾驶座。

      ×
      三点半的街道,沿路店门紧闭,寂静萧瑟,成排的路灯从车身边经过,温凉半边侧脸倚在车窗边映得光影斑驳。

      第四个十字路口,温凉的手指垂在身侧的皮椅上浅浅绕着圈,

      “纪淼……”

      因着先前哭了一场,她说话间带着些微鼻音,这两字也被她喊得格外轻软柔腻。

      只是之后她却兀地语调淡淡,空洞平乏起来,温凉看着窗外空旷沉寂的马路,像是隔着时岁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我……以前给你打过电话的。好几年前了。晚上回学校的路上,有个人突然跳出来,他拽了我的包就跑,身份证学生证银行卡钱包钥匙……只有手机放在口袋里才逃过一劫。有个路人带着我去派出所报了案,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个时候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连证明身份,证明我是谁的东西都没有,我一个人走在长江大桥上突然开始后怕,无助得要死,不敢告诉外婆让她担心,又不好意思麻烦同学。我就想到了你,没别的,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那是我打给你的第一个电话。”

      温凉说得没头没脑,停顿了几秒,突然轻声哼起了儿歌,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温凉唱了两句又不好意思起来,脸色有点羞红地笑了笑,抬头只见纪淼漂亮的眉眼映在后视镜中,直直望着她。

      车也已经不知不觉停下。

      透过一面小小的镜子,两人四目相对,温凉又接着说道,

      “长江大桥走到一半的地方,脚下的铁板就窟窿窟窿的,江水一波接着一波,那个时候脑子里莫名其妙都是这首歌,还有你。”

      纪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总是能让他想到那些诗,她的眼眶有些红肿,却丝毫不减眸光清亮,脸上的笑意柔软而温暖,像雨后初晴透过云层的第一缕微光。

      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

      “谢谢你,纪淼。以后我会记得打电话给你的。”

      纪淼乌黑的瞳仁下原本晦涩不明的情绪突然翻涌四起,他唇角紧抿,不发一言。

      砰的一声闷响,驾驶座的门被关上。

      啪嗒一声轻响,温凉身侧的门被拉开。

      纪淼伸手搂过温凉的腰,将她转向自己,弯下身子,右手托住她的后颈,低头重重吻了下去。

      一系列动作果断干脆,利落流畅,将女人未出口的话语和惊呼都困在唇齿之间。

      他记得的。

      那几天自己忙着赶一篇论文。温凉打来电话,正是截稿前一天,他修了又修改了又改依然不满意,他看也没看来电人,随手接起电话就回了三个字,我在忙。

      后来,她再没打过他的电话。

      纪淼吻得粗暴急切,像个初尝情欲的毛头小子,他顾不得循序渐进,顶开温凉的牙关,冲进去就是一番肆意扫荡,近乎吞噬啃咬,勾住她的舌尖与自己纠葛缠绕。

      车门大开,温凉臀下只着座椅边沿,双腿晃荡着踩不到地,她被迫仰头承受着纪淼唇舌之间疯狂的掠夺,脑中身上都混混沌沌的像是一团浆糊,原本推拒的双手也慢慢变得紧扣住纪淼的肩胛,她仅有的支撑就是腰侧和颈后有力的双手。

      一阵刺眼的亮光打在两人身上,纪淼猛地直起身子,迅速按过温凉的脸,贴在自己胸前。

      他微眯起眼看向光源处,白色的灯光晃了晃,保安大叔八卦又调侃,

      “哦哟,是纪教授啊,我就是例行巡逻,嘿嘿,您继续继续。”

      纪淼眉头紧皱,怀中的身子轻颤,他顺着背脊轻轻拍扶着,又向前移了两步,将温凉遮挡得更加严实,一根头发丝都见不到。

      纪淼的声音稍稍有些暗哑,他下逐客令道,“辛苦。”

      保安大叔也是识相的,见纪教授剑眉星目一立,黑脸一沉,就立马溜走了。

      温凉微微挣扎着要从纪淼怀里退开,纪淼看人走得够远了,才松开手。

      相对无言。

      温凉个怂的,根本连看他都不敢看,纪淼借着车内的灯光,清楚地看到小姑娘羞愤涨红的脸,还有鲜艳饱满的红唇。

      唇上残留的触感鲜明,温凉忍不住指尖轻轻覆了上去,“嘶”,好像被咬破皮了。

      意识到罪魁祸首还在眼前,她立马收回手,背到身后,两只手相互揪着,脸上的红色又深了一层。

      纪淼把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门牌,不想承认,自己二十八岁的人了也一样没长脑子。

      这下是真给实打实地欺负了。

      他轻咳两声,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淡然,“走吧。”

      温凉纹丝不动,他直接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温凉双脚终于踏在实地,还有一瞬恍惚,腿软绵绵地不着力,直往纪淼身上跌。本能反应,她双手迅猛地圈住了纪淼精瘦的腰,啊,好像滑过了腹肌。

      温凉站稳了立马撒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了亏心事,低头嗫嚅道,“本能反应。”

      纪淼不和她计较,钳着她细小的手腕就往楼里带,温凉乖乖顺顺地跟着,

      “你……不送我回家吗?”

      纪淼脚下不停,冷冷回了句,“你敢回去。我还不敢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伦敦大桥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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