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苏昧平生

4、第 4 章

　　林晶奕觉得浑身冰凉冰凉，有股寒气自脚底慢慢升上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旁边的某人卷走了，而某人正将头埋在枕头里睡得正香。美蓉最是怕冷，一到冬天就喜欢硬挤到她的床上一起睡。
　　林晶奕打了个喷嚏。特别愤愤不平地抬脚对旁边的这头猪踹了几下，这么美好的清晨居然扰我美梦！！

　　美蓉翻了个身，微微嘟哝了几句又继续睡。晶奕睡意全无，略微想了想，嘴角浮起坏坏的笑容。

　　她偷偷地靠过去，把冰凉的手猛地塞进美蓉热呼呼的脖颈。

　　啊！一声惨叫！美蓉干脆整个人都卷起被子一拱一拱地向床的另一边靠去，在角落里窝成一团，试图摆脱晶奕的魔爪。
　　晶奕却不肯放过，干脆半跪着，双手有模有样地摆舞几圈，嘴里念念有词道：“看我小强绝招---------钻石星尘爪！！”然后便将冰凉的手硬是贴到那人热呼呼的身上摸来摸去。

　　唔，手感不错。

　　“我。我投降。”被窝里冒出可怜巴巴的求饶声
　　“快起来！你这头猪！”
　　过了会，却没有动静，晶奕把耳朵凑到缩在角落的这团被子上，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吸声又变得细长和均匀，她崩溃，立刻用力把被子掀开，大吼：“金美蓉你是猪啊，这样的姿势你还能睡！”

　　里面的人微微睁开迷离的双眼，仍遮掩不住奕奕光彩，黑亮的眼珠迅速转了一圈，促狭笑道：“怎么样的姿势都不如昨晚上你的姿势呀！”

　　可怜的林晶奕石化了，怎么，怎么睡在她旁边的人是方隽……
　　而且，居然这个人还挑逗她，还说昨晚……昨晚……

　　林晶奕猛地跳起来，却忘记自己还坐在床上，一个不稳，后仰重重摔在地上。
　　床上的人爆发出一阵很不文雅的笑声，林晶奕大脑已经罢工，不觉得痛。只呆呆地继续保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床上那人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原本棉被裹得牢实，现在林晶奕却看到令她喷鼻血的一幕，那男人，林晶奕自动忽略他的脸很像方隽这点，他上身居然什么衣服也没有穿，恩，倒挺结实的，看上去很光洁……

　　等等，这个男人，在她床上的男人，在她床上的裸男，她刚才还对着他的裸体摸了不止一下，嗯，手感很好，本来还有些吃惊美蓉那小妞背上的赘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紧实了。

　　林晶奕涨红面孔，耳朵烧得透明，溜了。

　　她能溜到卫生间，仔细把门反锁了，只觉得一觉醒来，世界似乎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想，美蓉人呢，莫非是她和方隽窜通起来的恶作剧，这个恶作剧有些过火！她有些恼怒，冲出去，却看到那男人正好整以暇的躺在床上，眯着眼微笑看她，无限风姿。

　　林晶奕不停地对自己说：“色即是空，色即是空”，颤颤巍巍地从衣橱里随便捞了几间衣裳，闪身又躲进卫生间，把门反锁起来，匆忙换衣。她可不想穿着这套□□熊睡袍晃来晃去。

　　然后目不斜视地冲出房间，这套房子本是林晶奕的父母留给她，两室两卫一厅，和美蓉同住时，便正好有各自独立空间，客厅便成两人共同空间。
　　林晶奕猛地抬起一脚踢向隔壁房间的门，木门吱呀应声而开。

　　林晶奕再次目瞪口呆，房间里面所有东西都在它应该在的地方，随便拖一个人来问，都必定是斩钉截铁的同一个回答，这是一间书房。

　　林晶奕震惊了，这分明应该是美蓉的卧室啊。堆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她搜集来的东西，怎么一夜之间都不翼而飞。

　　什么时候，成了书房。

　　方隽凑过来，见林晶奕失魂落魄满屋子乱转地样子，却也不以为怪，只依在门口笑嘻嘻道：“亲爱的早上精神真好，不过今天就不怕迟到么？”

　　林晶奕看看墙上的时钟，抱头惨叫一声，天哪，八点过三十，公司里那个胖女人最厌恶手下迟到，假若不巧被她抓到的话，光是想到要面对她那闪烁着不怀好意地眼神，林晶奕不禁打了个寒颤。

　　方隽贼贼一笑，指着自己的嘴巴说：“亲爱的过来亲一个，我今天就开车送你去公司。” 林晶奕手一抖，眼光落在沙发的靠枕上，男人耸了耸肩，扔了个飞吻过来，林晶奕定了定神，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整齐。

　　一路沉默。林晶奕下车时，方隽略有些担心的探了探她的额头，“今天有些不舒服么，怎么看你今天有些反常。”
　　晶奕只觉脑中茫茫然，装作若无其事的甩开他的手，点点头，道：“没事，好得很”
　　迅速下车，冲进公司。

　　林晶奕又接受了今天早上以来的第二个冲击。

　　会议室，她呆呆地坐着，胖女人站着正在报告数据，林晶奕看着胖女人那薄薄的两片红唇迅速地上下翻动，两颊的肉肉伴随着红唇的翻动有规律的一抖一动，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唾沫从她的嘴中纷纷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度。
　　猛然，动作停止了，林晶奕视线往上移动，却恰好和胖女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那双紧挨着的绿豆眼正专注的盯着她看，林晶奕反射性的浑身一颤，硬是用力在脸上想挤出一个微笑。
　　胖女人，却回了一笑，顺便还对着她眨了眨眼。施施然坐下。另一个主管起身报告项目进展情况。

　　林晶奕低下头。一股恶寒从心底浮起。要知道自从这个胖女人成为主管以后，就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这女人人品恶劣，对下属刻薄有加、喜好贪功，又极擅长奉承上司。
　　傅佳佳在背后恨她恨的牙痒痒的，咬牙切齿。林晶奕则尽量低调做事，从不敢在胖女人面前有任何闪失。只规规矩矩的埋头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情。
　　很多次老女人都故意在她面前对她作的事情挑刺，林晶奕很好脾气，只埋首听任她大声训斥，等到她骂的有些累了，便抬头，摆出认错的态度诚恳的说：“王主任，这事是我办的不妥当，您看要不我再按照您的这些指示给重新安排次。”

　　于是，林晶奕就这么熬过来了。
　　多亏美蓉磨练了她的耳朵，再刻薄的风凉话，林晶奕统统当补药，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傅佳佳有次不无酸意的对林晶奕说：“没想到你也挺有一套的，那老女人肯定挺喜欢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被她骂半天后还能当没回事一样。”
　　经常会有人被骂得面无人色，有些精神力差点的人更是红着眼睛夺门而逃。

　　林晶奕常看到刚自学校毕业的新人们，历经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最终不知耗费多少时间与精力才取得offer，他们往往连炫耀的时间还没有，进来第一天便需要学会如何忍声吞气。要不是经济低潮，寻份好工作不易，又哪里来这么多人愿意整日面对主管的一张晚娘面孔。
　　这么年轻就要为生活烦恼。

　　突然有人在一旁推了林晶奕一把，她猛地回神，看见所有人都注视自己，神态各异，还没有时间多想，坐在会议室尽头的行长面对自己颔首微笑，往日看惯他威严的面孔，视线从不会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林晶奕想，今天可真是妖异的一天。

　　妖异的一天还没有结束

　　爆炸性新闻公布，公司人事调整，林晶奕晋升，连跳两级。
　　事出突然，却好象只有林晶奕一人受到惊吓，面色煞白，直勾勾看着天花板。其他人纷纷起身热情地表示祝贺，人人脸上都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胖女人最为夸张，讨好的笑着，几乎整个人都要向她扑来,因为林晶奕现在成了胖女人的直接上属。

　　会议室有中央空调，恒温环境，冬暖夏凉，林晶奕却觉得背后凝了一身冷汗，粘粘的十分不舒服。

　　林晶奕坐在办公室里，门一关，便成独立单元。
　　在寸土寸金的办公楼，能有独立办公室已经可以算是高层主管.

　　房间有窗，天,这也是个奢侈的条件! 依在36楼落地玻璃窗看下面马路上车水马龙，心里居然会涌现一丝优越感。

　　以前天真到以为一毕业便可以穿着名贵套装在私人豪华办公室上班，有秘书接电话奉茶安排会议.讲给美蓉听，她笑得自床上滚落，捂着肚子连话也说不清楚。晶奕还因为这件事动了真气，连着几天没有理睬美蓉。
　　后来踏入社会才知道现实与理想的差异，原来名牌大学高材生满大街比比皆是，连普通私营公司招聘一个行政文员都要挤破头.
　　经济不景气，原先繁荣的泡沫粉碎后，行内传闻最多的就是某公司裁员或者倒闭的消息，弄的人心惶惶。狡诈的老板更是把工资压到最低，简直人肉贱卖。却也无可奈何！哪怕只是个镀金的碗，也比上街的讨饭碗强百倍。

　　现在风水轮流转，比起原来坐在大厅用蓝色隔板人工隔出的座位，现在自己坐在真皮转椅上悠哉,已经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公司里消息流通最快，会议室刚出来，怕是连门口保安也已经知道她晋升的消息。
　　林晶奕在老座位上整理东西，周旁几个同事围在一起交头接耳，林晶奕只当没看见。
　　一抬手，在桌上看到个海星相框，她有些激动，里面应该放的是她和美蓉毕业时候穿学士服的合照。
　　拿起一看，几乎摔脱。
　　照片里那对亲密相拥的男女，分明是方隽和自己。

　　“哎。领导，今天这么好的喜事，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跟你的老公分享拉，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
　　老女人甜的发腻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不过，还是先把东西整理下，我已经准备好你的办公室”
　　然后她环顾四周，刻意咳嗽了声。
　　同事们早就各自入位，一副埋头苦干热血朝天的样子。
　　“晶奕啊”晶奕想，以前叫小林，现在改口得真快。“你瞧瞧，这班人真无耐心，全靠我时刻在后监督，才有成果”老女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林晶奕暗自好笑，之前自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她几乎可以听到坐着的同事们肚子里开始腹诽老女人的双亲。
　　“来来，我帮你一起拿过去”老女人一把抢过箱子，林晶奕拿着相框，回首看看相处三年同甘共苦的同事们，傅佳佳面无表情，一脸冷淡。

　　她苦笑。谁说人没有命，不由得你不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