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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陵(下) ...


  •   送走父亲,我并未到知府府。看看书,赏赏景,偶尔之义来玩……倒也清闲。至于那旨意是什么,不见得是好事。

      另一方面,白翟则是毫无遮拦,凭她的本事竟到京都刺杀陆江仑,只怕是幕后有人利用她,借用此事挑拨静明宫和朝廷目前两不干预的对立局面。本来已经可以确定纵火起事的主谋,但白翟的出现为他们掩护了一切,反而将针尖对向静明宫,如此精明的安排,会是谁呢?

      艳阳天。

      来去人行穿梭如织,人们喜笑颜开,各家小店生意兴隆,好一番繁荣景象!

      还是那个亭子——

      “柳姐姐……”之义老远的招手。身后还有位高他一头的人,青衿素眉,看不清表情,感觉有股文人气质。待我走近细瞧之下,他的眼神就显的有些凝重,相较严玄而言,他就多了那抹子文弱。“柳姐姐,这是我爹!”之义笑眯眯的向我引见。“王少卿!”我脱口而出,他清清嗓子,正色道:“请”。真是惜字如金!我微微伸出手,表示让先。

      之义边走边不停的说些什么,跳来跳去,活泼好动,王少卿偶尔搭几个字,偶尔点点头,表情变化不大。

      “王大人好……”

      ……

      “王大人……”

      ……

      一路上,不管是市井百姓,富贵人家,还是老人小孩,叫卖的,杂耍的,摆摊的,见到他都会投以微笑,招呼两声,就像是老朋友了一般。

      王少卿对百姓和蔼三分却不做作,对富人家礼敬三分却不故意讨好,或许这就是皇帝命他为金陵知府的原因。

      他带我游览金陵美景,桃叶渡、雨花台、长干里……无不体现着金陵的繁荣。

      不知不觉间,月牙已高挂天边。

      “到了到了,柳姐姐快来”!我抬头,知府衙门四个大字忽现眼前。他拽着我往前跑,“哎——慢点……”曲灵上来打趣“小姐要是摔了,整个知府衙门可都不够赔的”她见之义一脸懊悔,嗤的一声笑出来,拿丝绢沾沾唇角。“别逗他了,我哪有那么金贵。”我转身微微低头:“王大人把东西拿出来便是了。”他摆了摆手,之义一咬下唇,眼泪汪汪的望着王少卿,他也以坚定回过去,之义别过头犹豫了一会儿,低头跑进去再没出来。

      片刻,老管家手捧一个花布包着的东西走到我身边匍匐在地,我接过交给曲灵,王少卿先我一步扶老人家起来。曲灵轻轻唤了声,我才回过神,低声说:“感谢天恩”微微屈了屈膝,与曲灵回府。

      “小姐……小姐……”曲灵轻轻推了推我,“没睡!”。她怔了一下,轻声说:“我和小姐一块儿长大,你有心事我还会不知?”又推了推我接道:“……圣旨写的什么?”她见我不理,又说;“早知道会碰到王少卿那倒霉鬼,我怎么也不会劝小姐出去走走,曲灵见你为了那些事整天思来想去,愁眉不展,才劝你出去散散心,谁知……小姐怪我吧!”她头脑一转,说:“那天我见门前掠过几只乌鸦,果然没好事儿,这不,惹的小姐不高兴了,改哪天下令找到那几只乌鸦,有它们好受的!呵……小姐……”我翻过身:“别哄我开心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贫嘴了?”她低下头,我指向书桌:“给女子的懿旨能有什么?”她吃惊地抬头:“难道……”“自己去看”曲灵看着明黄卷轴皱起眉头。

      我也明白,要说只是单纯的纳妃倒也能理解,可是居然让我以昭仪之名参与到王少卿的调查中。自古后妃不得与闻政事,若不是发现了我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小姐……”我走过去搭上她的肩,十分震惊,她在颤抖,在恍惚!?一向以沉静自誉的曲灵会至于此吗?我轻声问:“怎么了?”她呆滞的转过头,眼眶里分明的泪珠,虚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轻轻地摇摇头,“事以至此,我们今后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命运就是这样在冥冥之中完成了初始的一步,可是为何还要搭上一个无辜受累的人?

      转眼已四月下旬,有些浮热。

      我坐在荷塘边,微风吹得柳枝轻轻摇摆,一股荷花的清香在我周围荡漾。

      “曲灵,严玄怎么说?”我把鱼食向湖中一撒,鱼儿纷纷从各个角落汇集到这边。她望了望湖中,自那天起就一直心神恍惚,倒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急。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槿幽姐姐从贵都派回探子说‘白翟常在徐府和镇国侯府之间来回奔波。另一方面,镇国侯陆江仑多次上奏请师表,想必是和白翟里应外合,有几分胜算了。’”我道:“那你怎么看?”她猛的抬头,瞪大眼睛的望着我。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静明宫一直为朝廷大患,既然陆江仑有把握,皇帝理应极力赞同。可是结果出人意料,皇帝非但没有同意,还加以斥责,如此看来,应当是他还有更好的办法。

      “曲灵,我有些心烦,去做些冰盏压压火气。”我拿起书,平了平心头的思绪,专注的看起《词选》。正是张先的《醉垂鞭》一词,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飘入耳中。

      “柳姐姐!”之义满脸笑颜的凑过来,他的侧脸几乎贴在我的脸旁,虽然还是小孩子,但如此近距离的“肌肤相亲”还是让我躲了一下。

      我揉揉疼痛的额角,再抬头哪还有谁的影子。我不禁好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一个孩子了,还出现了幻觉?我好笑的望了望荷塘的鱼儿,埋首于书中。

      “王少爷?!小心!”曲灵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再往后靠就掉水里了,难不成你想和鱼做伴?”说着说着她就笑了。

      我的头很沉,似乎有某种重物压在上面抬不起来。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道:“柳姐姐不理我啊!”,“……”隐约听见他们仍在说话,视线却渐渐模糊。

      “洛!”宁姐姐突然出现在面前,捧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朝我微笑,我放下书本,站起来招呼她坐,“姐姐怎么来了?”,她神秘的笑道;“你说呢?”,我一时糊涂,摇摇头。她一弹我眉间,我吃痛的“呀”了声,她道:“连自己生辰都忘了?”我才记起今天是中秋节。“今天过节,你怎么不跟大家在前堂小聚呢?”,她又一弹:“苯!给你过生日啊!”,我“哦”了一声。

      无论是什么时候,柳府上下总是对我视若无睹,能有人记得就已经很难得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见我闷闷的,忙把盒子递过来。是芙蓉纹样的檀木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玉凤笄,玉色通透,样式简单大方,我一眼认出是宫里的东西。

      我关上盒子放在一边,口中道:“谢谢。”话一出,连我自己也不免一惊,如此冰冷彻骨的语气是在道谢吗?宁姐姐显然有些不悦,嘴上又不好说什么,坐了会儿悻悻的走了。我并未出口挽留,不知何时,我们已渐渐拉远了距离。

      她刚走没多久,有人来报,“二小姐,宫里来人了。”“知道了。”每到生辰,皇上都会派人来送些东西,不过最终都会丝毫不剩的归于姐姐所有。除去去年十岁生辰,有一封未署名的信,只有简明的几个字:

      致十一妹端仪

      亏欠你太多的兄长

      我有兄长吗?端仪是谁?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来。我把信归还给苏公公,懊恼自己看了别人的一行式“家书”,却听他说:“无妨,想必写信之人与姑娘有缘,收下也未尝不可。”“但是……”如果这是别人很重要的东西呢?也罢,连署名都不写的兄长,白送我都不要,苯死了!小小的我天真的想着。

      拉回飘远的思绪,长呼一口气,走到正堂,见一位老者与父亲对坐。那人已是两鬓霜白,却格外的精神,尤其是那双深深陷下去的眼睛似发异光。“诶?”我正要说,父亲瞪着我:“这位是沈公公,如今的内务府总管。”我大惊,那苏公公呢?以往都是他的,沈公公走到我面前,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前堂里。

      我长叹。原来是皇上下口谕命我进宫玩,可能的话就住在宫里陪太子读书。虽然我对外面的事所知不多,但太子我还是听说过的,他是几个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深受皇上垂爱,聪明机智,办事稳妥。年仅十四的六皇子晏轩。

      我拉开轿帘的一角。不对,皇后寿辰时我来过,这分明是向后山去的路。我正想开口,轿子停下了,我寻声下轿。

      朱红的城墙,却是那么的冰凉。没有守城的士兵,宽宽的护城河在阳光的照耀下星星点点。

      我问轿夫:“沈公公呢?”一阵沉默,他们面面相觑,许久才说:“我们……是皇后身边的奴才。”我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听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这个女人,从我第一眼看见就畏惧,她有落雁的貌美,却又异常的尊严和庄重。在她脸上看不见喜怒,有的是如天神一般的骄傲和尊贵。我不大喜欢她,因为她总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审视我。

      不知何时,一匹快马奔来,那些人无意拦下,反而退到一边。很快,很近,快的我看不清来人的长相,近的似乎触手可及,等反应过来已伏在马背上了。地面在飞快的移动,我看见人们惊慌退让的脚步,竟无一人是朝我走来的。马在飞奔,我在颠簸,直到周围的一切被茂密的参天大树代替,才缓缓的落地。

      记得那天我一个人在黑暗的仓库哭了好久,直到师傅的出现把我带出去,可那并不意味着就是好的转折点。师傅对我的管教很严格,让我接受比别的宫中弟子更多的东西,甚至杀人。

      但如果我知道了她是成帝的妃子,是平瑞皇后的妹妹,我又该如何?

      “小姐,小姐醒了!”

      “……”

      之义跑过来,先是一愣,后又高兴的抱着我的手臂痛哭,曲灵把他扯到一边呵斥道:“小姐刚醒,需要休息。”她转向我,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小姐,躺下吧,来。”之义在一旁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曲灵送之义回府,过了很久才回来。我问:“你去青月轩了?”,她点点头说道:“陆江仑有所行动”。我道:“只要加快步伐解决金陵一事,流言不攻自破,他也就无可奈何了”。陆江仑想借金陵的事来诬蔑静明宫,妄想!

      她有同感的和我一起望向窗外。

      夜风轻轻地摇曳着树枝,无声地下起花瓣雨。

      今年的桃花开的早,也落的早……

      次日,我与曲灵去知府衙门,打算同王少卿商议如何让十富归顺朝廷。

      按照那次来的路,我们不一会儿就到了。上次走的急又是夜里,没有好好观赏这堂堂金陵知府的衙门,我想应该不比那些王公大臣的府邸差,但结果出人意料。

      门口的衙役通报后,是老管家出来给我们带的路。

      前院的两边种了几株茶树,已长出青翠的茶叶,淡淡的清香伴着和风拂面而来,我不禁深吸一口气,感受它的洗礼。绕过大堂来到后院,转而几丝墨香味,顺着飘来的墨香望去,隐隐青衿站在窗前埋首于书中,倒有几分像正在苦读的书生,只不过他是已经名扬千里的状元。

      进了书房,一股浓浓的药味传来,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老管家见状,连忙摆手:“小姐莫怪,大人他身体不好,哦,老奴去找些香来”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他是个严重的驼背,走路颤颤巍巍的。“等等”我突然大发善心的叫住他,他艰难的转过身,嘴巴张了张,脸侧着向前,指指自己的耳朵,我提高声音“不必找了”,他“哦”的点点头,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让我想起那个可怜的老人。

      我们都叫他独目老人,从认识他起,他的另一只就是被人挖空了的,但因为有黑布蒙着,也就不觉得恐怖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又被人割去了舌头。他总是蓬头蒿面,不修边幅,穿着不知从哪捡的破布衫。说是捡的,那是因为那布衫实在太破烂了,还发出一种恶臭,而且他虽然在静眀宫负责研制毒药,但几乎没人愿意主动接近他。

      独目老人性格怪异。听瑾幽说,以前也有些人愿意陪他喝酒谈天的,但是不知到为什么,有一天他突然对坐在旁边的人下毒,不久他们毒发身亡,后来就没人敢到天蚕院去了,见到他也躲的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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