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受的自我修养》辛卯年

4、第四章、

　　卢仁新走了后，简授一脸责怪地看着祁东，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祁东就摸着脸疑惑道：

　　“我已经老得可以被叫伯父了吗？”

　　简授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牛奶，抱起书不理他了。

　　然而祁东不依不饶，执着地说着卢仁新的坏话：

　　“他连话都不会说，做事也欠妥，怎么可以找这样的男朋友。”

　　“都说了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心里着急没注意。”

　　“现在计较是谁的错有意义吗？你绑着他了吗？你跪下来求他了吗？你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没问题，那卢仁新拒绝你也没问题，可他凭什么把我儿子当猴溜？”说着说着，祁东也动了气，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爸！你有完没完！我不是都放弃了吗？”简授忍无可忍，对祁东嚷嚷了起来，“赶紧赶紧，你赶紧出去，看见你我就心烦。”

　　“我看见你才心烦呢！找不到人你不知道打电话问他们公司吗？还自己出去找，你怎么找？你是警犬吗？”

　　简授火大，祁东觉得自己更火大，他知道儿子是同性恋，也知道简授和喜欢的人同居，可是直到简授出了车祸、医院把电话打到自己手机上，他才知道简授只是一厢情愿，他喜欢人家，人家压根不喜欢他。

　　“我……”

　　简授还想说些什么，祁东却飞快打断了他：

　　“我儿子，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一趟，好不容易盼来一通电话，结果却是医生通知我你在医院，你考虑过我心情吗？”

　　祁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过脾气了，可是这次他真的非常愤怒，他现在还记得自己深夜突然接到简授电话的开心劲儿，和接通之后内心巨大的惶恐。那个二杆子医生也不知道哪里缺根弦儿，一张嘴就问：

　　“请问你是手机主人的爹地吗？患者情况非常严重，现在在A医院，请立刻来一趟。”

　　不知见过多少风雨的祁东当场腿就软了，却硬撑着拿起钱包出门，打了辆出租直奔医院，生怕自己情绪不稳定开车出事，那样就没人能给简授签字了。

　　去了才发现简授只是小腿骨折，神智清醒，早就自己签了字做完手术，祁东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那个打电话的傻缺还一本正经地责怪祁东：

　　“怎么来得这么晚？快点把手术费还给我，我要下班回家了。”

　　祁东看着四肢俱全的简授，哪里有功夫计较那个医生的所作所为，胡乱把钱包塞给他，喘着气坐在病床边，摸着简授苍白的脸心脏狂跳。只要简授还活着，别说断条腿，就是全身瘫痪，祁东也觉得是老天保佑。

　　“喂，你这现金不够啊，我不接受刷卡的。”那个医生看了看钱包，发现里面塞着各种各样的卡，现金却只有几百块，出声抗议了起来，祁东这才反应过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医生告诉祁东，简授大半夜在路上疯跑，红灯亮了都没注意，一下子叫拐弯的车撞倒了，好在车速不快，就断了条腿，有几处擦伤而已。

　　“唉，那开车的也一脑门官司，真是祸从天降啊。”末了，那医生还砸吧着嘴来着这么一句，祁东好悬忍着没揍他。

　　可是大半夜的，简授为什么跑出去乱晃？电话怎么打到了自己这里？他那个同居的男朋友呢？

　　祁东抱着满脑子的疑惑，就那样在病床边坐了一夜，一直看着熟睡的简授。

　　第二天简授迷迷糊糊醒来，还不怎么清醒，一眼看见祁东眼圈就红了，把祁东的疑问全部堵了回去。

　　简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祁东卢仁新失踪了，要立刻报警。祁东给简授端了杯热水让他喝了，又详细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才一脸冷静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把手机递给简授。

　　电话那头是简授所在部门经理的秘书。

　　“您好，请问卢仁新最近去上班了吗？”

　　“出国开会去了？嗯，嗯，那我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简授沉默了一刻钟，突然扯起被子蒙住头，祁东拍了拍被子，然后就出去给简授买早点去了。

　　那个时候，祁东才意识到，自己儿子口中美满温馨的夫夫生活全是假的，只有一个喜欢付出的傻瓜，和一个举棋不定的懦夫。

　　出国又不是三两天就能决定的事，卢仁新要不是故意，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再者说，就算前三天路途劳顿，卢仁新没办法打电话通知他，后来也一个电话都没有，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简授在家里盼了很多天，都没有等来一个解释的电话，终于心灰意冷地让祁东帮他销了号，从两人合租的公寓里搬了出去。

　　没想到卢仁新再次出现了，还直接找上了门，地址自然是简授给的。今天早上简授告诉他卢仁新要来的时候，祁东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住了内心汹涌的狂躁，还保持着微笑给卢仁新开了门。

　　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人家走了才在嘴上抱怨两句，简授居然还为了这个和他抬杠，处处维护那家伙。

　　祁东不能理解，一时之间口不择言：

　　“简授，你知不知道你这叫犯贱？”

　　说完祁东就后悔了，可他又不是微信，还带消息撤回的。

　　简授当场就白了脸，气得直哆嗦，把手里的书、背后靠得枕头、床头的马克杯一股脑儿砸向祁东：

　　“滚！滚出去！”

　　祁东理亏，一边躲开袭击物，一边老老实实弯着腰把东西收拾起来，抿着嘴出门了，只是在关门的那一刻小声嘟囔了一句：

　　“太过分了，我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