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心雨萌芽

48、恩怨

　　流川头脑中一片轰响，原来自己就是这样被交给师父的，为了娘的性命！
　　“师兄没办法，只好答应了。我用尽全力将毒药从上官殊颜的体内驱除——这一点除了我没人能做到，师兄的武功毕竟不如我，而且他自己也喝入了少量有毒的茶自顾不暇。然后我就走了，我不要他们谢我，我等着师兄履行约定。听说陵南添了位小姐之后，我悄悄过来，提醒师兄记住约定；他脸色苍白，自然想到若是生了个男孩我必定不会轻易善待他。其实我给了他机会……”
　　独孤煌喃喃自语：“只要他说一声爱我，只要他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我就不会要他的儿子作为报复，可是他不肯。他太爱他的妻子，所以他宁愿牺牲他的儿子！”他忽然恶毒地望着流川：“你是个被父亲牺牲的儿子！”

　　“你对我爹又爱又恨，所以连带着对小枫也是这样，一定要折磨他，毁了他？”彩子咬住嘴唇。
　　“不错！”独孤煌狂笑。
　　“那我可以告诉你，你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无可救药。”彩子怜惜地望着流川，“小枫，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你这个身份害得你如此受苦，我实在不忍心再隐瞒下去……”
　　什么意思？流川疑惑地皱起眉头。
　　“小枫他——根本不是我爹的孩子，他是姨娘的孩子！现在的流川枫应该是仙道彰，而仙道彰——才是真正的流川枫，我的亲弟弟！”

　　“什么？”樱木大叫。
　　“这个秘密，是我前几年——娘的祭日——在整理娘亲的房间时，在暗格里发现的。”彩子闭了闭眼睛，“娘的日记本里，写下了当年她把自己的孩子——和姨娘的孩子做了交换的事情……小枫，”她吸了口气，“离开陵南后这绢册我一直带在身边小心保管，你——你自己看看吧。”

　　上官殊颜是个细心的女人。丈夫的反常，每次都是那个脸色阴沉的师弟引起的，她怎么会毫无戒心？丈夫是家中独子，她头胎生女，本有愧疚，可丈夫却一片高兴，又是为什么？她追问再三，流川辉终于吞吞吐吐地告诉她，为了答谢师弟当年的救命之恩，他同意将长子送给师弟为徒，一来为陵南教导未来的掌门，二来也是陪伴师弟日后老来寂寞。
　　那个人不会成为好师傅的！上官殊颜明白他对自己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关爱，可流川辉生平最重约定，又是为了报答当年那人救了自己性命的恩惠，说起来他们又是同门师兄弟，一切都听起来合情合理，她一个女人，有什么理由反对？
　　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才到七八个月，流川辉就因为江湖上的纷争不得不离家远行，所以他错过了儿子的出世。上官殊颜看到儿子熟睡的小脸露出欣慰的笑容，想到丈夫跟人的约定，却又愁眉不展。
　　“小姐，你生了小少爷，为什么不高兴？”奶妈很奇怪。她是伺候着上官殊颜长大的，又跟着她陪嫁到陵南，看着她夫妻恩爱，看着她儿女双全，可小姐为什么最近常常郁郁寡欢？
　　“奶妈，这个孩子，很快就会离开我的。”她叹气，忍不住将流川辉的承诺告诉了奶妈。
　　奶妈愣了，劝：“那也要等小少爷长大些啊，再说，小少爷还是你的孩子，你再劝劝老爷，说不定，就不送给那人了。”
　　“不可能，而且，我预感那个人不会对小枫好的，十二年，谁知道会怎么样？”她摇摇头，怜惜地望着襁褓中的婴儿，一阵伤心。

　　仙道彰的到来，给两个束手无策的女人带来了生机。
　　“小姐，你听我说，我们把两个少爷换过来，没有人知道的！殊荣小姐将彰少爷交给你照顾，你就是他的母亲。看，彰少爷可能因为殊荣小姐缺少奶水，虽然年纪大些，却长得不比枫少爷大多少。你跟殊荣小姐容貌相似，他们兄弟自然也会有些像，看不出来的！等老爷回来，你央求他收彰少爷为养子，两个孩子都叫您娘，不是一样吗？将来，把彰少爷交给老爷的师弟带走教养，将来让他做陵南的掌门，也算对得起殊荣小姐了。”奶妈兴奋地劝说。
　　“这样——”上官殊颜动摇了。
　　“放心吧，枫少爷出世之后，就是我跟两个丫头在照顾，并没有外人见过。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至于那两个丫头，你立刻打发她们出门嫁人，这事儿不会有人知道的！”
　　就这样，流川枫变成了仙道彰，仙道彰变成了流川枫。两个熟睡中的孩子，就这样被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只是后来，上官殊颜每每面对流川枫天真的小脸就会觉得心有愧疚。她用姐姐的孩子代替了自己的孩子，却不能给他同样的爱。她知道那个叫仙道彰的孩子才是她亲生的骨肉，自然会明显地偏爱；好在下人们都以为她是念着姐妹情深彰少爷父母双亡才照顾有加，并没有人怀疑。
　　她在日记里写下了自己做下的事，希望能减轻一点良心的不安。

　　“我会为他祈祷，希望他日后逢凶化吉，前程远大，让我对得起姐姐，对得起他。假如有什么厄运降临，希望都由我来承担吧，不要去责怪这两个孩子……”

　　读完了绢册上的内容，流川脸色苍白。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还有这样的波折。

　　独孤煌一把抢过绢册，匆匆看完，脸色大变一把扯破，厉声吼道：“不对，怎么可能！上官殊颜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破坏了我的计划？”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彩子咬着嘴唇，“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也很矛盾，他们——都是我的弟弟，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小枫，阿彰，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们……”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仙道苦笑，“那本绢册我也看过的。”
　　“什么？”彩子惊呼。
　　“爹死后，我去书房查找线索，却发现了这本绢册，被塞在书架的一角……”
　　“是，在那之后我大吃一惊，这才拿走自己保管了。”彩子激动地说，“那你为什么不说穿？”
　　“我已经习惯了做仙道彰，不想做流川枫。”仙道望着她，“我想，爹一定也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他临死前说的应该是，不要让小枫接掌陵南。”
　　“那你为什么还一定要他做掌门？”樱木不满。
　　“因为我欠他。”仙道看向流川，不知他平静的脸色下作何感想？
　　“本来，应该是我被送给这人当徒弟的，可是娘的自作主张，却让我逃过一劫。”仙道发现自己似乎笑不出来了，错位的人生，要怎样弥补？摇头，“这些年的时光我无法还给他，能给他的，只有这个掌门之位。而且，我也是为了自己考虑……”
　　“因为和相田家订有婚约的，是仙道彰，而不是流川枫，是吧？”洋平微笑，“若是你们换过来，以相田老爷的脾气，一定是只认身份不认人的。”
　　仙道点头。跟相田弥生相交已久，他认定了这个女子，就不会放弃。

　　“哈哈哈——”独孤煌仰天狂笑，原来，这一生的苦心策划，竟然被一个女人，他最恨的女人，轻轻毁了！
　　“好，上官殊颜，总算我杀了你，你想陪在师兄身边过这一辈子，做不到！”
　　仙道彩子一起变色：“是你杀了她？”
　　“是，是我！我实在看不下去！为什么你们生活得那么幸福，我就那么痛苦！我要破坏，我要毁了这一切！我杀了她，带走她儿子，后来又去告诉师兄，他的宝贝儿子跟我一样，爱上了一个男人！师兄压抑着情绪，说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可是我不！我故意跟他说了很多这些年怎么对待小枫的事情，没想到，他听得心情激荡，竟然……倒下了……”
　　“你说爹他是——突然发病死的？”彩子颤声说。
　　“我不知道，我没有杀他，我不想他死！我想要他一直跟我在一起——”独孤煌痛苦得蹲在地上抱住头。

　　安西轻轻地叹气。或许，这样的情感纠葛他不懂，但他懂得恩怨是非的终结。
　　“你报仇的计划终究是完了。”他静静地说，“好在这些年你并没有做下什么大恶，你可以走了。”
　　“老爹，你怎么能让他走？”樱木大急，“他还没说怎么破掉那鬼心法！”
　　“他也破不了。”安西望着独孤煌缓缓站起的身影，“若是能破，他就不会如此执着，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琴声引动，再被我打伤了。”
　　独孤煌惨然一笑：“你说得不错。还珠草只能压制内息不乱，却无从根治。我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