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鲁诺夫

6、百官宴饮

　　女皇的成亲大典和木将军的践行宴是在同一天。
　　然而在此之前，吟风还没有见过她的皇夫，亦或是皇夫们。太师的意思，女皇成亲，从无先例，便免了跪拜祭天这一道程序，晚宴之后便直接挑一个皇夫入洞房罢。
　　简而言之，还是看不惯女人做大，想要跳过去罢了。
　　吟风理解，他的目的就只是她生个孩子而已，她也不愿意繁琐。
　　这天是月底，按理说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离木大人出发还有七日，践行宴也早了些，不过这在“求子心切”的太师这儿，都不是事儿。
　　哪怕是大兴这样的小国，宫宴也是极尽奢华。琉璃盏白玉杯，衬着美酒佳肴，欢歌艳舞，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如此奢靡贪图享乐，难怪会在多年前吃了败仗，成为九洲的附属国。
　　酒过三杯，士大夫们便不再将座首的女皇帝放在眼里，有大声喧哗的，有互相敬酒的，更有甚者，竟当众调戏起了婢女。
　　吟风冷冷地看着百官们的丑态，这些人，大多是从先帝起便在朝为官的老臣，尸位素餐却又一身的官僚作风，他们组成了大兴朝廷的官网，树大根深且枝繁叶茂，动一发而触全身。哪怕是柳相想动也要考虑再三有了万全之策再下手，更何况她一个空壳子皇帝。
　　她只能看着。
　　直到一个脑满肠肥的老臣，当众将酒杯捅进了一个女婢的下。体，引来了高声尖叫和满地的血腥，众人才如当头棒喝似的有所收敛。
　　严太师有些下不来台，因为那个老臣是他的人，正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糊弄过去，就听柳相不咸不淡地说道：“在皇上面前恶意伤人此乃大不敬，今天又是皇上的大日子，见血实为不吉，姚大人可是在诅咒圣上？”
　　那个姚大人连忙滚下座位，滚成了一团肉，匍匐在众人脚下，头磕在地上抬都不敢抬：“求皇上恕罪！”
　　他这哪里是求她这个皇上恕罪，他是在求柳相恕罪。
　　心知肚明的事，偏偏面子上要叫一句“皇上恕罪”。
　　吟风冷笑一声，看都不看一眼。
　　“拖出去斩了。”
　　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苦于一直没什么机会。第一次说竟还是在她的大婚之日，真是可笑，她也知道，她这句话听着威风，却没什么实际作用，他们不会真的砍了他的。
　　果然她这一句说完，侍卫里没有一个人动作，全都聋子似的。
　　太师咳了一声，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起身：“皇上大婚，见血不好，何不先将他压下去，改日再罚？”
　　只是这个改日，就不知道是哪一日了。
　　“今天确实不宜见血，”柳相站了起来，两个权臣侧坐在吟风两边，这样一站，简直是针锋相对，“姚大人为官多年也着实不易，不如看在他是无心的份上，降为知书发放邳州吧。”
　　“你！”严太师大怒，不过是伤了一个婢女，他竟就要废了他一员大将吗？
　　空气里有浓烈而又无形的火药味，吟风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嚼得滋滋响，看戏也看得津津有味。
　　柳相一撩一袍跪了下来：“请皇上下旨定夺！”
　　严太师还没来得及走到中间，就听吟风嘴唇张合，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准。”
　　是这个姚大人太蠢，自己给了别人把柄，严太师纵使不甘却也没有办法。
　　歌舞继续，却再也没有人敢放肆了。
　　吟风端起一杯酒，高高举起。
　　“木大人，这杯酒朕敬你，愿大人此去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木铮昀赶忙起身，惶恐地受了这杯酒。
　　吟风走下座位，走到木铮昀身边，亲切地握住他的手。
　　“朕的姐姐静荷郡主此次随你同去，还望木大人无论如何，都替朕保全她……”
　　木铮昀扑通跪在地上：“臣万死不辞！”
　　吟风嗯了一声，记在心里，忠勇刚毅，这倒是个不错的臣子。
　　“皇上，”严太师第二次站起来，“是时候叫皇夫们上来了，皇上看看有没有合眼的，今晚便收入合泽殿吧。”
　　吟风点点头。
　　说实话，当她在这宴会上看见柳相时，是有些惊讶的，她以为按照太师的风格，会晚些在龙床上才能看到他……难道，太师没有对他下手吗？
　　吟风心里疑惑，瞧着刚才姚大人的事两人冲突如此明显，莫不是……太师失手了，然后两人撕破脸皮翻脸了？
　　看来她今晚要和不认识的男人睡觉了，唉，看来还是她太嫩了……
　　正胡思乱想着，广大召集选上来的皇夫进来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走的门正巧是刚刚那批舞女走的门。
　　何其讽刺。
　　吟风大致看了一下，十多个男人排着队地站在下面，看得她十分尴尬——严太师是不是太高估她的胃口了？一个她都消受不了，这十几个……她要半个月才能睡完一轮啊……
　　“皇上选一个吧，他将成为皇上的正室。”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她正奇怪为什么非要她选她选的。
　　原来是要她来分正室侧室正妻小妾什么的啊。
　　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想来天下女子，就只有被挑选的份，有的一辈子还要和其他女人共享自己的夫君，像她这样能自己挑并且想要多少有多少的女人能有几个呢？
　　她不管，就算只是摆在那儿当花瓶，她也要试一试这种感觉。
　　吟风走到众男面前，挨个地仔细看。
　　这个不行，太瘦了。
　　这个胖了些。
　　这个矮了些。
　　这个……咦，他脂粉是不是涂的多了些？
　　这个……肌肉太多，看上去就很吓人。
　　这个……嗯，身材不错，就是脸丑。
　　这个……确定是个男人吗？长得比她还好看！不要！
　　这个……他是不是有点罗圈腿？
　　…………
　　不知不觉就看完了最后一个。
　　吟风眨眨眼睛，没有了吗？没得挑了吗？
　　“皇上可有喜欢的？”
　　“咦，太师，朕不是叫你照着柳相的品性选的吗？”吟风佯装恼怒，“怎么太师看来柳相就长成这些个歪瓜裂枣的样子吗？”
　　“皇上先入为主，眼里只有柳相，怎么还能看上别人？”
　　“哦？依太师的意思，朕是不要成亲了？还是太师要朕随便找个歪瓜裂枣再生个歪瓜裂枣的皇子？”
　　一众被三番两次形容为“歪瓜裂枣”的皇夫们心碎了一地，明明他们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丑啊……
　　“那依皇上的意思，该如何？”
　　想她先开口？没门！
　　吟风翻了个白眼，一挥衣袖。
　　“不成了，这亲朕不成了……”
　　“万万不可！”太师打断她，急切说道，“皇上大婚的事已昭告天下，若就此放弃有损天家颜面啊！”
　　“哦？”吟风坐会去，半倚在椅背上，“那太师以为如何？”
　　“既然皇上如此钟爱柳相，柳相又尚未娶妻，不如……”严太师转向柳相，“柳相，皇夫一位，由您担了吧。”
　　吟风这才注意到，这个年轻的丞相一直没有说话。他肯定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才会如此淡定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地演戏。
　　就看他怎么反击了。
　　吟风扯起嘴角，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
　　“谢皇上抬爱，”柳儒青起身，“只是臣已担任丞相一职，怎可再入后宫？”
　　太师讽刺道：“怎么，柳相是舍不得这一身官皮吗？”
　　“当然不是，只是臣以为，臣在朝堂里于大兴益处更大而已。”
　　“可是现在，皇上更需要柳相在后宫。”
　　“臣若入了后宫，这相位悬空，恐怕又要一番动荡……”
　　“柳相大可不必担心，明年就有科举，大可再选一位状元出来担任丞相之职……”
　　…………
　　你来我往，看得吟风十分高兴。
　　往往两个权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需要她这个空架子皇帝做定夺了——感觉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大权在握的人似的。
　　果然，太师手里的拐杖狠击了一下地板，终止了两人的争论。
　　“还请皇上定夺。”
　　吟风吐出嘴里的葡萄皮，拿过布巾擦了擦嘴，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说道——
　　“柳相，今晚来朕床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