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光之所在》柔人

2、第二章

　　除了特殊通知外，工作室的上班时间比较随意，有的人熬了一宿赶稿，第二天就不必上班了。

　　苏白上班的第一天，到了工作室发现大家都不在，只有一个阿姨开了门在打扫卫生。看来是她早到了，她想。

　　她没事可做，就闲逛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大家的工作台上堆着画稿，画笔和零碎的小物品丢得到处都是。可见艺术家们平日里太过随性了一些。

　　除了招待客户的办公间，还有一小隔间用来做画室，透过半掩的门她看见墙上挂了一些画，于是推门而入。

　　老肖提着颜料桶进门的时候，看见他的画室里坐着一个没见过面的小姑娘，正望着那墙上的画看得出神。他走到她身后，清了清嗓子，问：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苏白回过头来，看到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师傅笑眯眯的站在她身旁，齐肩的长发扎在脑后，慈眉目善，看上去时尚又可爱。

　　她知道这一定是肖老师傅了。他是老师多年的好友。因为不爱名利，也不喜欢与商场上的人打交道，就一直帮老师照看这边的工作室，过着闲暇的生活。来之前老师特意叮嘱过她，肖老脾气虽好，但切不可招惹。

　　出于尊敬，她站了起来。

　　再转过去看画，那画上是一片麦田，色调鲜明，风吹麦浪，似乎稻草人也在随风摇曳。

　　“你看到了什么？生活？希望？还是丰收？”肖老依旧笑眯眯的，也许他以前也问过其他人这个问题，而他们似乎是给了他大体相似的回答。

　　苏白再细看了一会儿，却是一笑，摇了摇头，略带歉意的给出了她的回答。

　　“对不起，我只感受到了快乐。”

　　肖老并没有多大的讶异，笑道：“倒是个诚实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苏白。”苏白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一般不多做解释。她的名字没有典故，也没有过多深意，或许曾经有，但是五年前从她醒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一切简单就好，不必想得复杂。名字亦是。

　　“嗯。”肖老点点头，似乎是知道她，并未多说什么。他拿出颜料摆好，撸起袖子说：“小风还没给你安排工作吧？那今天替我这个老头子调调颜色怎么样？昨天把那面墙重新刷了一遍，我弄壁画还缺个人手。”

　　有事可做自然是好的，于是苏白便给肖老打了一天的下手。

　　晚上肖老给老伙计打了个电话，言语中透着对苏白的欣赏。他早就听说过她，只是今天一接触下来，苏白那安静的调色、不急不躁的样子真叫他喜欢。他的要求一向很高，调错了就得重来，小丫头倒是毫无怨言，而且一点就通。

　　现在这么踏实的孩子已经不多见了。

　　而另一边，苏白拿着笔记本电脑在厨房里，打开网页寻找菜谱。苏爸原本想给她招个保姆，但是想着女儿一个人住，招个来路不明的外人的话安全有隐患，这件事就先搁置下来了。

　　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白照着菜谱，先把黄瓜切小片，然后西红柿洗净切块，盐、油、味精都准备好，一切做得有模有样的。

　　只是后来咬下第一口西红柿炒蛋时，她清秀的眉头一拧，默默地拿起钱包出门了。果然做菜这种事光有耐心还不行，还得有点天赋。

　　街边的路灯打开了，把她的影子映得纤细瘦长。现在天还不算太冷，她穿着白色的亚麻长裙，步伐轻缓的走着。路过一个露天的篮球场，里边传来了响亮的欢呼声，苏白不由得侧目。

　　只看见男孩纵身而起，身子微微向后倾斜，手指轻轻一拨。篮球以一道漂亮的弧线飞跃出去，碰到篮框上转了一个圈，进了。

　　进球的瞬间，耳边立即响起了尖叫声。

　　好熟悉的一幕。

　　苏白不知自己站在原地看了多久，直到那颗篮球飞到场外，滚落至她脚边，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抱歉，你能把球丢过来吗？”场上的男生叫道，听不清是谁发出的声音。

　　苏白把球拾起来丢了回去，转过身慢悠悠的继续沿着路边走，不再看球是因为，这会儿她是真的饿了。

　　场上的人散开继续比赛，薛祈还立在场边看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好友过来拍他的肩。“怎么了？你认识？”

　　他摇头，抬手把护腕整好向前跑去。

　　跟着导航七拐八拐的，苏白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家餐厅。她在网上看到评分挺高，而且距离不算远才打算来的。结果没想到这家餐厅藏在小巷里，有时候看地图真是磨人。

　　然而没想到更磨人的还在后面。她刚踏进去，服务员就迎上来。

　　“不好意思小姐，今晚有人包场了，不对外营业。”

　　苏白：“……”

　　她往里看了一眼，满屋的粉红色气球，大概是有人包场求婚吧。这还没到情人节呢，就被虐了。受到□□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苏白只得退出来，她想，干脆打个车去市中心好了。

　　这个地段车少，苏白在路边等了好一阵，饿感一过，她现在没什么感觉了，索性就不着急地慢慢等。

　　这时一辆红色的丰田停在了她身前，车窗摇下，一张灿烂的笑脸映入眼帘。是阿紫。

　　“苏白，好巧啊。你在等车吗？去哪儿我们送你一程。”

　　阿紫是在工作室里实习的一个在读大学生，苏白虽然才与她接触两天，但是已能充分感受她的热情和开朗。苏白性格内敛话少，却不影响阿紫对她的示好。

　　她想了想，这附近确实是不好打车。但还是问：“会不会太麻烦了？”毕竟她看到车里还有一个女生，不知道她们是否顺路。

　　“不麻烦不麻烦，别客气嘛！”说话间阿紫已经打开了车门。

　　苏白上了车，阿紫就笑嘻嘻地给她介绍起来。“介绍一下，前面开车这个男的呢，是我哥。他旁边这位副驾驶上的美女，就是我未来嫂子。”

　　开车的男子不满地撇了阿紫一眼，作生气状：“没大没小，什么叫这个男的？”而言语中不见严厉的口气，平日里一定是极宠爱妹妹的人。

　　阿紫嘻嘻一笑。

　　“哥，这位是我们工作室新来的同事，名叫苏白。怎么样，漂亮吧？”

　　“嗯，比你漂亮多了。”

　　“嘿嘿，那跟嫂子比呢？”

　　“呵，在这儿给我下套呢。别害我，家里搓衣板刚换了块新的。”

　　副驾驶座上的漂亮女孩立马举手示意：“我抗议。我这么民主的人，你们这么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诬蔑我？”

　　听着他们之间有爱的互动，苏白笑了，眉眼弯弯。之前在包厢里时光线太暗阿紫没看清，今天苏白去给肖老打下手在画室待了一天都没怎么出门，此时近距离一看，阿紫觉得苏白真是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你们之间感情真好。”苏白想，他们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家。

　　“嘿嘿。对了，还没问你去哪儿呢？”

　　“嗯，我去市中心。”苏白答。

　　“咦，去逛街吗？自己还是跟朋友？”

　　“我在c市没有旧识，只是去找个餐厅吃饭。”末了她不大好意思的补充道：“我自己做饭太难吃了。”

　　“啊，好巧啊！我们也是去吃饭呢，晓晓姐，能让苏白跟我们一起吗？”阿紫兴奋的握着她的手叫道，然后转过身去和前座的人协商。

　　“当然可以啊，人多热闹嘛。”

　　“苏白，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吗？”阿紫瞪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呃……”苏白一怔，这也太突然了点。“这实在太打扰你们了。”

　　“没事的，你知道吗？我哥今天晋升主管了，所以我们才出来庆祝，庆祝这种事情，一定要人多才热闹嘛。你初到C市，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家餐馆好吃。跟着我们吧，好酒好肉招待！”阿紫大气地拍拍胸脯。

　　她嫂子也劝道：“苏小姐，阿紫爱闹，以后在工作室里少不了麻烦你的。你要是再客气，她以后都不好意思找你帮忙了，哈哈。”

　　最后实在是盛情难却。

　　苏白很喜欢她的喜乐都直白的表现在脸上，不矫揉造作。不过阿紫的热情，苏白想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一顿饭下来，气氛很融洽。他们是常客，点的东西必定差不了，苏白也因为吃了地道的美食而心情愉悦。

　　回去的时候却下了雨，因为先前阿紫的哥哥接到公司的加班电话，带着她嫂子先走了。她们俩人再磨蹭了一会儿，而出了门就被这突然的倾盆大雨困住了。

　　“天啊，早知道会下雨还不如提前跟我哥走了呢，下雨天真不好打车。”

　　门口聚集着陆续出来的客人，自己开车来的已经走了，没有车的也在门口等车抱怨。

　　苏白心情很好，看着外面被雨冲刷的绿树，在各色灯光的照耀下，好像叶子在发光一样。一切亮闪闪的，包括缓缓驶入眼前的车，黑色泛着光。

　　半开的车窗，一个国字脸的男人下了车，西装黑裤，颇有魅力。苏白的注意却在车上，嗯，车是好车。然后又撇过脸去看风景。

　　或许要等雨小一些才能打到车，她想。

　　“江律师！”耳边响起了阿紫惊喜的叫声。

　　再看去，她人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去，拦住了将要起步的车子，然后扭过头来对苏白使了个眼色。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俩是嘉华美术工作室的。您上次来工作室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不过您大概没印象了。下雨天实在难打车，只好厚着脸皮麻烦您了。”阿紫坐在前座说。

　　“不要紧，我正好没事送朋友过来。你们去哪儿？”他的声音低沉轻缓，配上窗外的雨声，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从苏白的角度看去，他的侧脸有一种冷峻的美，这样美的轮廓从发尖顺着鼻尖、嘴唇、咽喉往下，没入紧紧扣着第一颗扣子的白衬衫中。

　　她好像看得太仔细了一点……

　　阿紫总有话题可聊，江墨的回答总是简单，

　　阿紫转过来叫她时，苏白正望着窗外出神。

　　“苏白，你住哪儿？”

　　她把地址报上。

　　“顺路，那我先送你。”江墨的视线始终在前方，阿紫看了看苏白，看她没意见就说：“那等下苏白就麻烦您了。”

　　苏白看去，江墨抬眼，后视镜里，俩人目光相对。他神色平常的收回视线，她则又望出窗外，只听见他后来说：“不客气。”

　　雨一直下，丝毫不见减小的趋势。阿紫要下车的时候，江墨开了锁，说车后箱里有把伞，让她拿上。

　　“不用了，留给苏白吧。我拿包包挡着就行，她还穿白裙子呢。”

　　“她用不上。”江墨说，眼神平静的看向苏白。

　　“我们住同一个小区。”

　　苏白抬眼，微微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