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徒》北渊凉

2、坎贝森林二

　　看着行走在水面仿若平地的少年，顾明屁股一坐，张着两条小腿，控制着想要起身的念头。
　　无形的风撞击在平静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有着巨大翅膀，金色双眸的黑龙看了看安静坐在草地间的小小婴孩，翅膀一振已经飞到了高空之上，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已经毫无踪迹，除了还在止不住晃动的草叶昭示着什么外，在无痕迹残留。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认知，陌生的语言，在安静地时候带着负面的情绪侵袭着婴孩孱弱地脑海，让顾明觉得疲倦不堪。明明记忆里有着比这更艰苦、更无助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迷茫。难道是因为身体与大脑都变成了小孩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一点陌生的温柔么？顾明只觉得脑子一团乱糟糟的，下意识的用力甩了甩头。

　　夕阳里的湖泊像染了鲜红的血液般艳丽，然后一点点的在时间的沉寂里变得漆黑，再填上明亮的银色沙砾般的反光。
　　随着夜幕降临，顾明发觉周围白天里看起来正常的绿草，正在散发着薄弱的微亮的光芒。一株确实不亮，可是当一簇一丛一片加起来的时候，照亮着周围的黑暗，仿若白日降临。
　　光芒无法照亮的地方看起来却越发的黑暗，隐隐绰绰的树影在稀薄的月光里如同怪兽般张牙舞爪，随时都会跨过这片光芒将人撕裂、吞噬。

　　换了好几个姿势的顾明依然倔强地看着少年离开的天空，深蓝的夜幕闪烁着一闪一闪的星光，那明亮而独特的光芒让顾明觉得那像是少年的眼眸般，也是那么闪耀的金色。
　　盘算着少年离开了多久，顾明都快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可是少年临走前认真重复的话与流露着真挚眼神的脸庞却一遍遍地从脑海里滑过。即使怀疑，也让顾明莫名地相信他不会来的。
　　肚子很饿，饿得他清楚地感觉到从胃部涌上来的液体又酸又苦，还带着灼热的感觉横扫了整个喉咙和食道。
　　风，从高空吹来，让万物都发出了声响。

　　“你回来！”顾明倒映着光芒的黑眸深处有着更亮的色彩，满世界都只剩那化成少年形态的黑龙。
　　少年怔了怔，脚步有些急促地快步走上前，亲昵地抚着婴孩凉凉的皮肤，蹙眉带着自责的神色说道：“我忘了给你布个结界了。让你……就等了吧？呵呵，看你这么傻傻的样子，该不会都没休息过吧？”
　　“小孩就该多睡睡才对……又傻又蠢，万一我不回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少年深吸口气，想笑却发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困难，恶意地捏了捏婴孩的柔嫩肌肤，声音压不住地轻抖着，“真是……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小孩！”
　　顾明嘟了嘟嘴，一手攥着少年的衣袖，一手揉了揉被捏得有些痛的脸颊，咿咿呀呀的说着连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青稚的脸上却洋溢着最单纯、最愉悦的笑容。
　　如果一直无法去感受和付出的感情是为了遇见你，那么我愿意去无条件尝试。
　　蓦然的，顾明脑海里浮现这么句肉麻的话，虽然他现在还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豆丁，但是他相信着，一直都相信着只要有执念，都终将会做到。

　　收起多余的情绪，少年从怀里摸出了几个青青红红的拳头大小的果子，拿起一个青得看上去酸掉牙的果子去湖边洗了洗，就塞到顾明的手里，眉眼微弯地道：“快吃吧！很好吃的哦！好-吃。”
　　“好-吃？”顾明怀疑地看看双手捧着的青果，再看看少年满是期待的面庞，最终还是放到了嘴边用几颗冒了点头的乳牙咬下去。意外的果皮非常的软熟，甚至里面的果肉比之更甚，还带着一股清甜滑过饿了很久的食道，如同甘露般。
　　吧唧吧唧的连吃了半个果子，顾明开心地眯起了双眼，含糊地发着表达心情的语气词汇。少年看着那满足的笑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单手托着下巴道：“还有哦！慢点……”
　　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大，可是却意外的饱肚子。顾明打了个嗝，迈着摇摇晃晃地步伐走到湖边，在少年的视线下把手上的汁液洗干净。看了看躺在发光草中的四五个青红果子，顾明笨拙地弯下身抱起一个往少年手里放，声调微扬：“吃！好吃！”

　　头顶上星辰闪烁着一闪一闪的光芒，投在黑乎乎地湖面，越发的明亮。
　　大片发光的草却柔和得像母亲在耳畔呢喃过的时间，朦朦胧胧。

　　“嗯。好吃！”少年微低着头，光影里那双金眸泛着粼粼的光泽，那是顾明见过最美的颜色。

　　龙是一种强大而有着很强地盘意识的生物，地盘之类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不经自己点头意外的存在。这也是后来顾明渐渐长大，听懂更多词彙之后才知道。他应该感谢自己是在一个婴孩体内，如果是再大一点的小孩，估计不等他说话，就会被一口吞进肚子里。
　　岁月不经时间磨，只是在坎贝森林留下的是越发的繁盛与生机。
　　经过三年曲折的学习，现在的顾明已经能完全听懂少年所说的语言了，甚至连他担忧过的衣服，少年也在某次出去觅食回来后解决了。

　　长高了不少的顾明看着少年一手衣服，一手食物，笑道：“好多啊！”
　　黑发少年得意地挑挑眉，随意的把食物放在一边后盘腿坐在小孩面前，摊开其中一件，缓慢地解释着该怎么穿，最后也不管小孩的别扭帮他穿好了第一件衣裳，笑眯了双眼说：“柯娜婶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只是根据描述都能做得这么精准！”
　　“柯娜？婶婶？”顾明蹙眉，扯了扯身上亚麻质的宽袖衣服，压抑着内心翻腾的不悦情绪，维持着一脸不解地询问。
　　“嗯！等……”说着少年倏地止音，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抱歉地摸着顾明的小脑袋说：“你都这么大了呢。我居然忘记给你取名字了！真是……太失败了啊！”
　　“名字？”这一说，顾明也愣住了。

　　“弗拉德，我的名字。”黑发的少年转而捏了捏小孩依然有肉的脸颊，皱了皱鼻子道：“很难念吧……”
　　“弗-拉-德。”一字一顿，清晰而准确，甚至十分的郑重，仿佛就像信仰般。
　　名叫弗拉德的黑发少年张了张嘴，蓦然想起了第一次听他说话时带来的惊喜般，真想再次感叹其语言上的天赋。明明他的名字在族人中是出了名的难念，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十岁以后才能准确念出来。
　　“唔……那你的名字呢？”弗拉德皱起了好看的眉，努力思考再思考着，有些颓败地道：“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孩、小孩’的吧？啊唔！”烦恼地少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身边的草地上，恍然大悟地轻叫了声，情绪有些激动的又道，“叫‘宵明’怎么样？”
　　“晓-明？”
　　“宵-宵-明。”纠正着小孩的错误发音，弗拉德指指周围越发越大片的草地，笑着解释说：“这些只在夜晚发光的草就叫宵明草哦！它们可是非常难以生存的奇特植物呢……而你却在这么多宵明草之中被发现。”
　　“我想你一定是宵明草的孩子吧……”

　　“宵明。我叫宵明。”改了名的小孩微笑着，有些执拗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和少年的名字，稚嫩清脆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朗朗晴空之下，万物之上。
　　“嗯！嗯！”附和着点头，弗拉德被感染了般也低喃地重复了自己的名字，目光柔柔地落在从未笑得这般纯粹的小孩身上。
　　“喜欢吗？这个名字。”
　　“喜欢，最喜欢！”小孩仰着头强调着说，幽黑的眼眸投射出少年丝毫不变的容貌，用着他自己明白的轻松语气说，“最喜欢弗拉德给的名字，和最最最喜欢弗拉德了！”
　　少年看着那双眼眸里的自己，莫名地有种那是永恒的错觉，暗自嘲笑自己的多心，温柔地回应着小孩的话语，“嗯！弗拉德也很喜欢宵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