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花语》晏雨桥

16、同心花

　　我看到子贤苍白的脸上挤出的一丝笑容，他印在白粉色的梅林里，周遭的梅花还攀附在他的衣袖间，身后卷起的衣袍迎着风飘扬。纵然太多灵力的消耗让他略显倦意，可还是那么有气度，浓眉明眸，笔直高挺的鼻梁下一湾浅浅的笑。
　　扶着子贤的时候我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我心疼的望向他时，他将我缓缓的拥入了怀里，他低声的呢喃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子贤，你可还好？
　　还好，他带着落寞的眼神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伸出手抚平了他带着倦意的眉。他说，西儿，跟我走吧，梅林的尽头里有幻境的出口。他抱起了还在眺望梅林深处的我，每一步都伴有踩碎积雪的沙沙声。
　　我别过头时，眼里依旧是虚幻的雪国中的一切。
　　回到现实中漆黑的一切，小满扶着我的手走到子贤卧病的榻前，这几日的他越加虚弱，我脑海里从未想过那么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倒塌，记得花海里的那场争斗中他分出身来救我，我不由得责备了起来。
　　他只是笑着对我说，西儿，无妨。我不想让你受伤。
　　小满说我被城珏掠走的这几日他疯了似的找我，小满向我说起了那些天的事。
　　小满说，我们从迷迭香花海里出来落到鬼府后，鬼府一切如故，只是你与成珏消失了，他们询问我时，才知道你去了城珏在客栈的幻境。鬼府来时的路已变，绿苒也已弹不出鬼府的曲调。我们困在鬼府里寻不到出路，也找不到出路。
　　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鬼殿和佛殿已空无一人，你和南生都不知去向，子贤动用灵力强行将两座殿光影汇到一起时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延伸出去，他嘱咐我禅栖在客栈相聚，自己和绿苒留在了鬼府里，我想他大概是想去找你。之后的事我也就不清楚了。
　　很久，虚弱的子贤都没有说过话了，我贴着耳俯到他胸口时，我听到心脏单薄的跳动着的声音，他似乎没有一丝气息，直觉告诉我他真的可能快不行了。
　　“西儿，你看这朵花，我会告诉你许多你不知道的事。”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从他的掌心里生出一团雾气。
　　我双手凑到他病榻上举起的手间，一朵轻柔的快要散掉的花跌落到我的手心里，这是一朵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花，它的颜色、形状都与世间所有花都不同，上下开合，同一花蕊，蕊心相抵，雾气似的花瓣伸展开外，不知是花蕊长错了方向，还是花瓣伸展的快要在另一方向汇合，怪异而又奇特，从远处看约莫会看成是一团雾气，但淡淡的香味像是两种花的香味的结合却又透露出一种久远的味道，总归这朵雾一样的花还是有花的娇嫩与芬芳。
　　“子贤，这是什么花？生的这样怪异？”
　　“这是同心花，至于生的怪异，这你就要问花了。”
　　“我要如何问它？”
　　“你试着同它说话，看看它能听懂否？”
　　轻轻将花凑到唇边轻声询问时，它抖了抖身上的雾气花瓣，慢慢的盘旋上升，花瓣的漂浮间，一副清晰地画面就显现在眼前。
　　“为何你生的如此怪异？”
　　画面里梳着高高发髻的小女孩正端详着一只手中拿着的曲谱，另一只手搭在琴弦上调试着音律，而衣着白衣的子贤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旁。
　　“西儿，这曲谱你可熟悉了。”
　　“这几天一直在练只是还有些生疏，有些地方自觉地不妥便改了改。”
　　“你改了？那你奏来我听听。”
　　我拨起琴弦，原本略带欢快或太过悲伤的音节全被我改成了自然平缓的音调，在这次弹奏中整首曲调似乎流畅婉转了许多。我自以为是的满足的笑了笑。
　　“这支曲似乎有西儿的风格了，很不错。”
　　“只是这支曲有何用处。”
　　“这是培育同心花的曲谱。”
　　他摊开手掌一只花形的墨色种子静静的贴着手心。他轻轻地对着种子呼了一口气，又将种子凑到了我的跟前，在我呼出气的那时候，花种子在他的手心翻滚着，四个瓣凑成一个团，活像一粒小药丸。
　　“西儿，我们一起奏曲吧。”
　　我与子贤一同奏起的曲调渐渐弥漫开来，同心花那墨色的种子在天空中飞扬飞扬，煽动着它小小的翅膀，起初有了花的模样，但随着曲调的变化，它又开始改变摸样，不同的音节里她也显现出不同的状态。曲终花落时，我看到子贤手中一团雾气一样的小东西。
　　“同心花怎么长这么丑？”
　　“培育它的曲调不同显现的形状不同。”
　　“唔，那时我把它弄得这么丑？”
　　“应该是吧。”
　　“还能改么？”
　　“已经成型怕是不能改了。”
　　“这么小就这么丑，长大了还能看么？”
　　“等着长大你俩比比看。”
　　看着画面里的陌生又熟悉的点点滴滴，坐在床边的我在画面的消失中伸手握住了同心花。我望着斜靠在床的子贤，他抬了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西儿，你知道么，那时的我看你那么开心，不忍心告诉你同心花的曲谱不能乱改，原本的曲谱里是跌宕起伏的音律，正如爱情里所必须经历的波折与甜蜜，它是从相遇、相识、相知、相恋、相爱、相守一步一步生长的，而每一段都会让花重生，最后开出最顽强最美的花。
　　子贤说的话，每一句都很认真，但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他是带着笑的望着我，我凭着意识尴尬的笑了笑。
　　我想那时的自己与现在最大的不同便是心态吧，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可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修仙子，在安逸祥和而又甜蜜的日子里生活，就如同刚才画面里奏出的曲调一样悠远而平和。如今的自己却恨不得拥有一场惊涛骇浪的争斗，解救岌岌可危的雪国与族人。
　　“西儿，我想对你说的话还有很多，只是我怕是又会来不及一一为你讲述。你扶我到外面走走，有花的地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