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白之将难求》东君养乐

5、有女夕姚，幻梦难出

　　残酷的战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夜黑风高，分不清是敌军还是同伴，浴血奋战至天边泛白，才将将击退了敌军，保住了营地，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十万兵马攻城叫嚣，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情势紧急，将军领兵亲自上阵，夕姚也随其后。

　　已无惧，血色侵湿战衣！断肢乱地，杀声震天，最残酷也莫过于此了，对吗？

　　冰冷尖利的刀剑，无情迅猛的流矢，狠绝强硬的马蹄。只有活着！

　　损耗了一半的兵马，战事得以平息，城池未被攻陷，但危机并没有解除。彼时，已发急报上京，速请援兵，以及将军重伤的消息。将士们已身嘶力竭摊坐在地，虽逼退了敌军却元气大减，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血未止住，平时在身旁的伙伴不在，不能互相倚靠，平息那颗跳动不止的心。

　　营地一片静寂，大多数的士兵低着头，一副败落无力的模样。夕姚转向无人之处，偷偷抹去掉落的泪，撑大眼睛，强忍住泪意，回过身看向众人，厉声喊道：“都给我抬起头来！”

　　众人闻声猛然抬头看着她，迷茫惊骇地眼神隐隐带着依赖，夕姚只是环视了一圈，不再开口，而是示意军医好好为受伤的士兵疗伤包扎，就转身利落地往将军营帐而去。

　　义父的伤势勉强稳定了下来，不过仍旧昏迷不醒。

　　将军重伤清醒时，已经托嘱可信之人让他带着夕姚，尽量让她参与战局情势的分析中，给予她足够的决断权。

　　营帐内，夕姚与各个将领围在一起商定作战之策，就如何布防且重创外夷之问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众位将士都从此次交战中尝了苦意，整装待发，想着血洗敌军！

　　京城的消息已经传来，援军与粮草两日即可到达。这个好消息解了军队的后顾之忧了！

　　议事后的作战策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夕姚自荐带着小部分的精锐军士夜袭敌营，其他将领则正面进攻，争取里应外合，围剿外夷！一位将领听完她的话后，沉默了一下，提醒她道：“经过此战之后，敌方一定会加强戒备，夜袭之举恐怕难以成功！”“您说的是，不过如今双方都受到重创，且加强了戒备，正面攻打的话恐怕意义不大，不如先发制人，争取主动，夕姚也知道此次夜袭艰难，遂愿亲领精兵前往！”

　　众人又是一番争议，最后决定让夕姚先领兵夜袭，来个里应外合！

　　第一次当先锋，夕姚得心颤跳不止，任务艰巨，如果失败了她身后的所有人都得死，这怎么可以！

　　身后的众位士兵见前方领路的夕姚突然停了下来，以为周围有埋伏，都立马睁大眼朝四处盯看，但是，半晌过后，除了偶尔的鸟鸣及风声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转而疑惑地朝唯一一个自停下后便没有更改姿势的夕姚看去。

　　夕姚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定定地说道：“要活下去！”

　　“明白？”见众人没反应，又说道。

　　愣过神的众人看着她，坚定了点头作为回答。

　　一点点向眼前的敌营挪动，夕姚告诉自己，要迅猛制敌，灵活矫捷，要活着回去！

　　战争开始了，夕姚领着众人穿梭于敌营之间，一个一个地撂倒，脱下军装换上敌服，无声无息地一刀毙命，待时机一到，便假装大喊：“有人突袭！”，又趁乱杀了不少人。

　　彼时，前方的将领已经领兵攻至敌军跟前，双方里应外合，除了敌军将帅带着几名士兵逃走之外，算是成功剿灭了敌营。

　　战事大胜，龙颜甚悦，令军队班师回朝，赐予封赏。夕姚在一阵喜悦之中失了神，不可置信，如登云端。想着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她可以面对面地与他说话了，她的那些孤独的信件也有可看之人了！

　　义父先行一步，他的伤势不容乐观需早日回京诊治。夕姚则率领大部队缓缓前行。期间，途经家门附近，夕姚便去见了五年未见的父母。

　　家门没有改变，甚至落寞了不少，推门而入，只见一年老女子在喂鸡食，动作娴熟却脊背佝偻，那是她的母亲吧，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娘？”老妇闻声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一身英气便服着装的女儿，惊喜万分，喊道：“小姚？”夕姚微笑点着头，走向她，抱住了瘦弱的母亲。

　　一番絮叨才知道，父亲两年前病重过世了，小弟当初离家说要去闯荡一番，已有三年了，音信全无，家中只剩下她与那童养媳相依为命，清贫度日。

　　夕姚只能多待三日，夜间捡轻避重地跟母亲大概讲了她离开丈夫家之后的经历。听到女儿五年来在尽是男子的军营里受苦，为她担忧，似乎不理解她的选择。夕姚不甚在意，问及她那夫家，得到的消息是五年前丈夫死后，那府门就不曾开过，最后不知里面的人去了哪里，就那么无声无响地消失在众人的眼里。现那宅府已换了人家。夕姚愣着，不知该作何想，心里感慨又带着感激。

　　第二日，夕姚随母亲进山砍柴，她砍下木柴，母亲则从旁拾好捆成束，正准备扛回家，谁知母亲脚下一空，向一旁的陡坡倒去，夕姚反应迅速将母亲拉了上来，自己落下了陡坡，未受伤，只是再难上去。母亲着急，又无处可下。

　　夕姚让母亲在上走，与陡坡下的她方向一致。不久，母亲便看到一条可走的小径，颤颤巍巍地绕下来，与她汇合了。此时，母亲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茅草屋，四周杂草清除，想必是有人居住，回身与女儿说去那处歇会儿，讨些水喝。她见去路宽旷，无什么危险，就让母亲先去，她将柴束捡回来。

　　再回来时，母亲正与站在廊前的一位蓄须男子所聊甚欢。走近两人，夕姚微微点头，行了个男礼，表示寒暄。那男子见此老妇的女儿英气萦眉，身量轻盈高挑，一见便知非凡，但未置一语，看着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母亲见两人点头之交后，也不多说了，想着去取些水喝。夕姚本想代劳，母亲推拒，说道：“这点事儿不用麻烦，你都累了，休息会儿吧！”说罢向另一方向走去，顺着向向前看，发现不远处有一山泉，转头看了男子一眼，便知他平时也是直接取那儿的水喝，也就未多说，看着母亲的背影。

　　“姑娘，要去往何处？”男子依旧站立着，双手互插于袖中，自然垂下，一片悠然玄远之态。

　　夕姚虽不想与他多说，但此时有些喜悦萦心，便没有隐瞒：“京城！”

　　“唔……，太子殿下可谓是天人之姿呀！”男子若有所指，又若有所想地感叹道。

　　“为何只说太子？”夕姚不解道。

　　“是姑娘所为之人罢了。”男子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目光悠远，也不看她。

　　“你怎确知？”夕姚反问道。

　　“世间女子，不辞艰辛想往京城而去的多半是为了太子，且姑娘似乎走了一条相当凶险的路。”男子定定地看着她，仿佛知道全部一般。

　　夕姚心内反感！

　　“姑娘英姿盈立，想必有所获，我半星劝你收起心思，切莫妄想。”男子自报家门劝服道。

　　“呵……世间女子凡见过的你都这般？”夕姚听罢，嗤笑着问道。

　　男子不怒反笑，看着她：“是的。”

　　夕姚皱眉，脸上已有不悦。

　　见此，男子解惑道：“所求太子的女子，我只见过你。”
　　“你就是我所见过的所有世间女子。”

　　夕姚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再多说。

　　“太子尊贵于天下，世人亲爱，而他所娶之人会是宰相之女，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为天下夫妻的模范。”半星见她不语，不自觉地开了口。

　　夕姚睁大双眼地看着他，心底气愤。

　　想起了那缠绕她五年的幻梦，脱口而出。

　　在梦中，她看见容姿卓越的太子殿下微笑着伸手接过身穿大红嫁衣，顶着华美盖头的新嫁娘，漫天粉色的花瓣纷纷飘扬而下，所有人为这对新人祝福。幻境一般的天地，浪漫又喜庆，充满了爱意的氛围，让她久久无法忘怀，沉溺其中不可拔。

　　“与太子成亲的人会是我！”夕姚目光坚巨，语气无畏地将话说出口时，半星心惊的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与太子成亲的人会是我！”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半星的耳畔，直到母女两人离开也未能回神。

　　星辰高挂的夜，他于廊下占了一卦。

　　天地顿了顿。

　　一声叹息消散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