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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有女夕姚 行路难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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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行,马车颠动不已,夕姚强忍不适,只为早些到达梅里。随性的丫头却未能忍住,呕得天昏地暗,稍稍休整片刻之后,再次启程出发。
轱辘作响的车轮急转向前,那数百里之外的梅里令她陌生得要命,平生未出过远门,不知凶险几分,能顺利到达梅里便是好的,名医是必定要请来的,丈夫的病若有希望治愈的话,她也就有活头了。
日夜奔程,途中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繁华之地,也歇过廖无人烟的旧房棚,终是风尘仆仆到了名医家门口。
呼出一口气,吩咐下人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自己先拜见名医前辈。放缓了呼吸,整理了仪容,扣了扣门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开门,便又扣了几声,依旧无人,难道出门了?夕姚想着索性安心等着便是。
夜幕降临,星辰四起,此刻夕姚觉得心静无比,空气中隐约有药香弥漫,让她有些舒缓,神情放松了许多。
安顿好的侍从回来守立在她四周,静静等待着。一时间,山中只有鸟鸣啾啾,清晰可闻。“吱叽”紧闭的木门打开了,从里走出一名年幼的童子,稚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民妇乃伊阳县人,远道而来,请名医前去为我相公诊治!”夕姚恭顺地回道。
“师父不出远门诊治,你回去吧!”小药童听罢干脆回绝道。
夕姚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跪了下来,抓住小药童的衣袖,乞声求道:“童子体谅民妇救夫心切,夫君已卧病在床月余,如今难以受得路途颠累,唯有求请名医随民妇回去救治,必当涌泉相报!”
小童子抽不回衣袖,有些急躁,叫道:“我早已你说了,师父不出门诊治,你放手!”
这动静显然惊动了名医,一身粗布葛衣,两鬓斑白的老人站立门口,中气十足道:“老夫正处炼药期,谢绝任何诊治,妇人休要在此纠缠!”见名医现身,夕姚更是卯足了劲,恳切道:“名医深知病痛带给人的伤害有多深,不仅躺病在床的丈夫不再言笑晏晏,连婆婆都抑不住情绪从不外露的脸,嫁与夫君不到两年,便要面对此种境地,心内慌惶。大夫治病救人乃是人间众人的万般祈愿,稀罕于绝世之宝。民妇知晓打扰名医炼药甚是失礼,更显蛮横,只是……”话到此,却是落泪哽咽。
“求名医前辈救治我夫君,民妇感激不尽!”强忍着泪水,夕姚俯身贴地跪伏道。
“你还是起吧!人各有命,况且这求救的病人亲属日日皆有,老夫自顾不暇!”
“前辈需要什么尽管提,只求愿前往救治我夫君!”夕姚再次说道,有些明白光是死乞赖求乃下策,不如多予以好处,看有无转机。
名医抚了抚嘴角的白色胡须,沉吟了会儿,众人都齐齐地看着,等待他的回答。
“倒是缺一药草,老夫与药童遍寻山岭数回都未找到,你若能寻得此药草与我,老夫便随你回去诊治你夫君!”夕姚听罢面露喜色,转而又沉思了会儿,略带商量地口气说道:“如今夫君病情危急,大夫能否前去诊治,民妇去寻药材,双管齐下,可行?”
名医皱了眉头,有些不悦,甚至有反口的意思。
“前辈放心,民妇必定寻得此药,若前辈有疑,让我发毒誓,或写字据都可以,还请前辈体谅!”夕姚有些气急,开始口不择言。
“呵!倒是我逼你了!罢了,感你一片救夫之心,老夫答应你便是!”名医终是松了口,让她明日过来再详说后打发他们离开。
深夜,夕姚卧于床帏,本以为会难于上青天,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事情还是较为顺利的。
第二日,夕姚与药童去往山中寻药,名医则由丫头带着侍从前往家中救治夫君,两拨人互相交待了之后,便分道而去。
山路崎岖,小径两旁林木森然,越走深处越静谧,只听得小药童稚嫩的声音,说他们得越过这座山,往更远处的山峰而去,说那药草喜阳光充足,林中冷阴是不会生存的。一路上行行停停,夕姚累得喘气不上,脚底起泡了,磨得生疼,只能咬牙忍住,期望快些找到药草,早日会家门,她害怕错过什么。为了转移疼痛,她开口问道:“小童,每次入山不害怕吗,你才这么小?”
“怕就别学医了,师父告诫我,要成为医术高明的大夫,转迹深山是必不可少的。”小童脆生生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真厉害!”夕姚微笑的赞叹道。
“呵呵……”小药童有些脸红笑着回她。
走了大半天,两人终于到了另一座山脚下,各自擦了汗,小药童说:“山体巨大,只有分开找会快些,这张纸上画有药草的样貌、效用,已经辨别方法。”夕姚喘着气接过来,说道:“好,我一定采回药草!”小童不甚在意,叮嘱道:“注意安全,日落之前下山,我们在山下城里的青云药坊汇合,诺~沿着这条路下去,便可看见了。”
夕姚向小童所指的方向眺望,看了看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话罢,两人择路离去。
夕姚行走了一段路,仔细搜寻了一番。山中草木葳蕤,虽日头高照,视线清晰,但是热气升腾,烤得人身上汗珠直冒,一不小心进了眼,刺得生疼,眼前恍惚一阵。已有两年左右没有在外曝晒过了,且脚底实在疼得厉害,但她不敢随地坐下,草木之中不知会突然冒出什么来,无端让人害怕。
咬牙坚持,兜兜转转间,无意惊飞一群鸟儿,鸟鸣声、振翅声在林间彻响,让她不由自主地左右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将心安下。终于让她遇到一条溪流,赶紧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脱了鞋袜,脚下一阵舒缓,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抬头仰望天空,山峰顶端虽屹立于她的面前,却可望不可即。溪边都是高高的向阳树,估计她是在山谷之中,视线才会如此狭隘。休息了一会儿,忍痛穿回鞋袜,确定一处高峰择路走去,借以看看四周的地势,决定寻找的方向。草木长得比人都高,夕姚艰难地拨开植草向前穿行,手被厉草割伤了数次,也就麻木了。
此时,天开始阴沉下来,身在枝叶冠顶的树林中,夕姚未能及时感应到天气地变化,越行越深,等到反应过来时,已有隐隐下雨的征兆了。她大惊失色,愤恼自己望了观看天气,如今,天暗林黑,风穿行而过,处处呜呜作响,似有众人向她扑来一般,惊慌之中,强制自己沉下心来,四处寻觅可藏身躲雨的地方。
天雷滚滚,震得脚下的大地隐隐颤动,被风吹散的发迷得她看不清前方。若大的雨珠敲打下来,幸好有树木掩护,阻了不少雨点,才不至于睁不开眼。慌不择路地四处寻觅,终是看到了一个树洞,急切地钻进去抱身而坐,堪堪遮住了雨势,得以喘息。
满脸的雨水滴答,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得很,还有遮挡她的树洞,四处透风,加之山中雨雾骤增,气温冷了下来,寒气侵体,让她哆嗦嗦嗦地打冷颤,整个人狼狈不堪。她告诉自己忍一忍便过去了,坚持下去,指不定上天感念于自己,让她能够寻得药草,早些回家。
在雨势之中昏迷过去的夕姚,恍惚之间,感受到天地一片宁静。
天空中弦月高挂,雨后残留在枝叶间的水珠在月光之下闪着清辉,就如散落尘间的珠玉一般。夕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星星点点,如坠幻境。挣扎着毫无知觉的身体,从树洞中走了出来,摇摇晃晃,就算是在黑夜的山林之中,她也不觉害怕了,向着明亮的地方走去,走出了树木的遮掩,顿时眼前一片开阔,九天之上的夜空黑蓝黑蓝,弦月悬于中天,散发着沁凉的光芒。夕姚渐渐回神,才明白自己竟在一处山峰顶端,将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山谷相连的山包,以及仍然屹立于眼前的最高峰。
今夕何夕,所在何处?夕姚不知,她见山下谷中莹莹闪亮,似有什么闪着光,渐渐地,光点越来越多,夕姚才想起那些应该是萤火虫!
夕姚抱膝而坐在山头,低头侧首看着数不清的光点在山谷之中起伏嬉戏,幻美之极。
微微入眠,直到天边鱼肚白。
朝霏漫天,天已大亮!
夕姚缓缓起身,清醒心神,四下遥望,看看自己身在何处,该走哪边?又是一个艳阳天,夕姚提起十二分精力搜寻药草,沿路不停念叨纸上所写的药草内容,时刻谨记于心,以至于能够一字不落地默背下来。
日头晃神,由雨水冲刷的叶子油油发亮,一闪而过的光亮,让她不慎滚落与山坳之内,半天动弹不得。痛吟出声,寂静的山林里她那声音一出,感觉痛处更深了。夕姚索性闭口不言,省得万物应和,放大她的痛苦与无助。
慢慢爬起身,踉跄了几步,找到平衡后,继续向低处走去,她觉得该下山休整一番,这样体力不支的身体只会误事,同时,怕小药童担忧。
一路下山,速度快了许多,半日便下山了,可是,为何山脚下就是繁华的城,与之前上山时的山脚完全不同的。她也不去想太多了,空气弥漫着食物的清香,脚已自觉地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