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琴挑

3、讨厌他

　　宋玉越来越沉默，是有原因的。
　　有一天唐梅英给宋玉拿了两张粮票让他锻炼着自己去粮油店打豆油。宋玉以前跟妈妈去粮油店看她买豆油和白面，可自己从来没去过，这次妈妈让他自己去，他有点儿怕，但还是拿着瓶子和粮票去马路那边儿离家最近的粮油店打豆油。粮油店的售货员一看是一个6、7岁的小男孩儿，长得挺招人喜欢的，就特别照顾他，让他插队，帮他把瓶子打满油，又把橡皮盖子盖好，临走还嘱咐他要小心拿着，豆油滑别打碎了。宋玉拿着油瓶子出了粮油店，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把瓶子举起来，透过阳光看着黄澄澄的豆油，透亮透亮的，心里一高兴，脚步也走得快了，还颠儿了起来，心里想着赶快回家，妈妈肯定能表扬他。
　　可是还没到家就被另一个大院儿的孩子拦住了。这男孩儿姓南宫，叫则夫，挺少见的名和姓，因为字儿太多，大院儿里的小孩儿都叫他小名儿，大乐。大乐比宋玉大两岁，平时总爱欺负宋玉，不是趴在地上让宋玉扮大马被他骑，就是抢宋玉的玩具和吃的。宋玉有辆脚蹬的小三轮车，是唐梅英涨了工资后给儿子买的，宋玉可喜欢了，可自己还没骑两天，就被大乐强逼着抢过来骑，他骑得凶猛，结果骑了几下就把脚蹬子硬给骑掉了。看车子坏了，大乐也没了原来的威风，鼓捣了半天想修好，可怎么安也安不上，螺丝不知道掉到哪里了。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宋玉，宋玉白着脸，也没哭闹，他才松了口气儿，为了赔罪，就把家里小铺卖的爆米花球偷了两颗给宋玉，爆米花球6分钱一个呢，他都舍得给。可是宋玉没要，默默地捡起脚蹬子，推着车回家了。唐梅英一看车坏了，就埋怨儿子太淘气不知道爱惜东西，宋玉也没跟父母告大乐的状，后来宋耀鑫找来螺丝把脚蹬子修上了，宋玉也就不难过了。
　　大乐一直担心宋玉的父母来自己家告状，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几天，见着宋玉就躲，结果躲了几天却啥事儿都没有，知道宋玉并没有告诉家里，胆子就又大起来。见着宋玉嬉皮笑脸的，照样欺负他，可不再抢他的东西了，不但不抢，偶尔还会把自己的东西借给宋玉玩儿，从家里拿来吃的给他吃。
　　大乐正好在马路牙子上卖呆儿，看到宋玉拿个豆油瓶子，一会儿举得高高的，一会儿又凑到鼻子底下闻闻味儿，看上去挺高兴，就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宋玉一看是他，下意识掉头就想跑，一下子被大乐拉住，要往大院儿里拽。宋玉死活也不跟他走，两个人扭了半天，后来还是力气大的大乐占了上风，又跟宋玉说要给他好东西看。宋玉就连哄带押地被带到了院儿里。
　　大院儿里的小胡同特别多，一家一家的都是平房。孩子们可喜欢这些胡同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胡同就像一个迷宫，又是孩子们的乐土，永远都有挖掘不完的宝藏和新的玩处，他们可以玩过家家，玩捉迷藏，玩逮帮逮。宋玉不合群，平时不太爱跟这些孩子玩，可自从上次被大乐弄坏了三轮车后，他只要一看到他，保证就要拉着他和他们一起玩儿，玩什么大乐都带着宋玉，他们总是一伙儿的，宋玉有点讨厌他，觉得他很缠人。
　　大乐把宋玉带到了一个胡同里，走到胡同尽头是一堵破墙。宋玉问他要给他看什么东西，大乐抓抓脑袋，突然指着墙上一个蜘蛛网说，宋玉你看这蜘蛛结的网是不是挺好看的。宋玉抬头一看，果然挺好看，又大又整齐，还发着亮丝儿，就说好看，大乐一听就乐了，说宋玉我没骗你吧，是好东西吧。宋玉又说，可惜一刮起风下起雨来，网就得破了，蜘蛛就白织了。
　　宋玉有点难过，低着头，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大乐看着宋玉白嫩的脖子和长睫毛，忽然心里一动，走上前去搂着宋玉说，宋玉咱们玩个游戏吧。宋玉说，玩什么游戏我还得回家。大乐说，我们玩医生给病人看病的游戏，我当病人，你给我检查身体。宋玉从小在医院长大，对医院很熟悉，也有莫名的亲切感，想想就说好，就玩一会儿，妈妈还等我的豆油呢。
　　大乐就说好。说完把自己的袖子先撩了起来让宋玉把脉，宋玉把手搭他的手腕上，假装号了号脉，说有感冒。然后大乐又把衣服撩起来，让宋玉听他的心跳，宋玉不肯听，说没有听诊器怎么听？大乐就说，你直接把耳朵贴到我的心上就行了。宋玉不愿意，迟疑了没动，大乐一把把他拉了过来，宋玉个头不是很高，稍微弯弯膝盖，耳朵就正好贴在他的心脏上，听到里边传来怦怦的心跳，觉得有点新鲜，他还是第一次听心跳呢。
　　大乐把宋玉推开，放下衣服，转身对着墙，突然把自己的裤子连内裤都褪了下去，对宋玉说，该你给我打针了。宋玉见他突然把屁股露出来，还对着自己，心里就慌了，他看不了男人的裸体，虽然大乐还不能叫男人，可他的举动真的把他吓坏了。他拎起豆油瓶子就想跑，被大乐揪了回来，说你不愿意给我打针，那我给你打针吧。不管宋玉乐不乐意，就把他按在墙上，使劲扒他的裤子。宋玉紧紧攥住自己的裤子不让他扒，大乐就往下可命拽，结果裤子还是被拽了下来，宋玉白嫩嫩的屁股蛋就暴露在面前。按理说那么小的孩子应该不存在生理反应，可大乐估计受大人启发得比较早，有点早熟，虽然半懂不懂的，可是知道男人女人在一起能干点事儿出来，至于怎么干他还不知道，以为就是亲亲嘴。他平时爱欺负宋玉，其实不是想欺负他，真实的想法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他觉得宋玉虽然是男孩，可又安静还不爱哭，比女孩好相处，上次弄坏他的三轮车，宋玉既没让他赔，又没告状，他心里挺感激他，对宋玉的印象就更加好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克制不住想要亲近他，以前想欺负他，现在却想摸他。
　　宋玉手里握着豆油瓶子，怕砸碎了不敢扶墙，另一只手还拽着裤子。其实大乐也不知道脱了宋玉的裤子该干什么，捏了两下屁股蛋儿就把裤子给他提上了。把宋玉转过来后才发现，宋玉泪眼巴叉的，抽着鼻子，手里还举着油瓶子，这才慌了，说你没病，咱们不用看病了。宋玉不听还是小声啜泣，大乐害怕了，怕他回去告状，就威胁他如果敢告诉父母，以后肯定不饶他，如果他不告状，就再也不欺负他，不但不欺负他，别人欺负他，他还会帮他，只要有他在，他就会保护他对他好。宋玉不希罕他的保护，可怕他报复，就答应不去告状。大乐这才放宋玉回家。
　　宋玉回到家就闷闷不乐的，唐梅英责怪他打个豆油这么长时间，到处瞎玩，宋玉也不反驳，把豆油交给妈妈闷声不响地进屋做作业。唐梅英急着做饭，也没理他。宋玉一个人待在屋里，托着下巴想刚才发生的事儿，一想到自己被人扒了裤子，又害羞又难过，觉得身边的人除了妈妈都很讨厌，爸爸讨厌，大乐也讨厌，学校里的同学也很讨厌。
　　学校里的同学怎么讨厌了？
　　都是因为宋玉和别人的孩子太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