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四时一度又霜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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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祁渊开始放下对过往的回忆，试着融入到全新人生里的那一刻开始，原本几乎静止在她身上的时间忽然飞速的流动了起来。春秋交替，夏至冬来，祁渊甚至都记不得这段时间自己做了什么，转眼便是已经到了自己的抓周礼，换句话说，她在今天终于满了一周岁。
软嫩的团子稍稍长开了一点儿，那双圆润眼眸在眼尾处也开始微微上挑，如果在这个时候去仔细辨认，倒也依稀可以预见到她彻底长大之后的绝世姿容。只是她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膨胀了一圈儿的团子，哪里有人会在她的容貌上较真。
身为天家最特别的那一位公主，祁渊的周岁礼自然也办的超了规格。这对于其他的任何一个孩子和任何一位妃嫔来说都应当是无上的荣耀，然而对于仍旧窝在乳母怀里，懒散的甚至不愿意睁开双眼的祁渊来说，她只觉得这些女人很吵，很烦。
抓周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全凭运气，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东西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看样子无论她拿了什么都能收获一连串儿的称赞。
团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桌子看了看，她在乳母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便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尽量窝的更舒服一些。祁渊努力地控制了一下表情，至少也让自己不至于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但无论是谁都能够轻易地看出她面上的漫不经心。
这是什么意思……凤栖是对这抓周礼不感兴趣，还是觉得台子上摆的这些东西都不合她心意？
闫鸾细细瞧了瞧自家团子公主的样子，实在拿不准是不是该将上面的东西换上一换。要说更好的，她也不是没有，只是现在国库不太丰盈，她若是做得太明显，只怕是会成为那只先出头的鸟儿。
好在祁渊也没想过要让她难堪，所以尽管对台上摆的那些东西都不感兴趣，她也还是很给面子的左挑挑右看看，最后一只手按住了欧大家的《集贤帖》，另一只手伸出去，目标却是一架按照比例缩了数倍的精致小琴。
虽然她无论抓出什么来都会得到极高的赞扬，但祁渊却是没有随随便便的选择自己的目标。她还记得宫人们传过小话，说是这世间女子要学的无非是琴棋书画治家教子，前四样是闺阁功夫，后面的却是嫁人之后的修养，但无论精通了哪一样，未来的日子总是会好过一些。
对这样的结论，祁渊的态度明显是不屑一顾。
相比于什么弹琴作曲，怡情养性，祁渊倒更愿意学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只是她如今并没想好那不一样的是什么，便也就顺着别人的意愿挑了这两样。
琴棋书画里足足占了一半，想来没有人能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了吧？
按理说她的抓周仪式一完成，下面就应该是一片含蓄急切，至少看上去无比真情实意的赞扬，但事实上，这中间却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祁渊当然猜得到这是为什么，毕竟她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个用“艳压群芳”四字来形容一只团子的姑娘就觉得自己无比胃疼，只恨不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没有人夸她才好。不过理想终究是理想，下面的嫔妃就算再别扭也不敢一语不发，莺声燕语的一阵闹腾倒是勉强舒缓开了气氛。
“好了，今日既是凤栖的周岁，我便带她去御花园里转转，晚点儿再到坤宁宫去。”
过了周岁生日，天枢看向祁渊的目光和之前就有些不同了，他也不过问皇后的意见，直接从乳母手里接过了似睡似醒的团子，接着便是大步往御花园那边去了，临走之前颇有气势的一摆手，却是在告诉宫人们不必跟随。
他是走得潇洒，却不知道身后一干人等都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几乎连恭送圣驾的礼节都忘记了。便是帝王之尊，想要照顾好凤栖公主怕也是极为不易吧，更何况若是凤栖公主中途哭了闹了，那岂不是……
在想到这个可能性的那一刻，闫鸾的身子便是狠狠颤了颤，她倒也不觉得谈恒会因为凤栖的任性而伤害到她，却还总是存着一份深深地担忧。旁边的大宫女就在此刻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闫鸾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万般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无论多么担心，她都不能够在明面上派人跟随，毕竟，窥伺帝踪可不是个能够随便往身上安的罪名。
“小凤凰儿，你都记起什么了？”
天枢仙尊在御花园里随便转了转做个样子，随即便不动声色的将祁渊带进了御书房，这里可是真真正正的闲人免进，保密系数再高不过，恰巧适合此刻的谈话。
“你知道我曾经是谁，父皇？”团子的声音嫩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但论及咬字发音却是已经半点儿不比成年人差。只见她睁着一双通透的圆润眼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天枢仙尊，仿佛是打定主意要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一般。
天枢仙尊却是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某人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往后靠了靠，虽然看上去姿态放松了许多，但那遍身的气势威仪却还是分毫不减：“说说你还记得什么，也许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那我如果什么都不记得呢？”
祁渊的目光往下沉了一沉，她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天枢，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被压抑着的东西正在积攒着喷薄而出的力量。
这可不行……天枢仙尊掩藏在衣袖下的那只手动了动，毫不犹豫地将那点儿觉醒的苗头掐断，顺便再封的更严实些。
他可知道这只凤凰为什么那么急着到人间来，若是让她恢复了记忆和这一身仙力，认真渡劫便是想都别想了。所以在十六岁之前，这小家伙儿都得老老实实的做个凡人，并由此真切的体会到何为凡人……
“不记得便不记得，难道你不想说我还能强迫你不成？”天枢了然的笑了，他自然知道这是对他防的紧了，哪里是有所保留，根本是一点儿都不肯透露。不过没有关系，他的时间还充裕的很，总能找到机会将她从蛋壳里面带出来。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你带到这里来？”
这是天枢第二次提问，他平静地和祁渊对视着，目光里既没有逼迫也没有急切。看得出来，他是有充分时间和祁渊耗着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在最后得到一个答案。
“确认我的身份，还是确认我的记忆？”祁渊面色半点儿不变，她快速给出了答案，却好像这个答案完全和自己无关，一丁点儿的情绪变化都没有。
性子倒是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天枢仙尊又在唇角勾了个不轻不重的弧度，等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这可不是我的目的，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你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
那又会是什么……祁渊的眸色再次沉了下去，她看见对面的男人调整了一下坐姿，面上神色端肃，便知道是要上重头戏了。
“我真正想问你的是……凤栖，你可愿意接受我的教养？”
接受……他的教养？
祁渊几乎是直接懵在那儿了，她完全看不出这个问题中的深意何在，毕竟，她作为这个人的孩子，他原本就有资格，也有义务教导自己，不是么？
天枢一看祁渊那神情就知道她是在想些什么，眉目舒展开来悠然再补上一句：“如果你接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得离开坤宁宫，直接住到我身边来，从此往后，我要你学什么你就得学什么。”
“你想要我学什么？”祁渊心里忽然生出了些模糊的猜想，但她并不急着回答，反而是继续绕着圈子套话。
天枢将她这些小心思都看的分明，失笑片刻终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总归不是那些所谓女子应该学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四时一度又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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