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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夜雨十年灯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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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共双方在拥护三民主义的前提下,围绕政权与军权的归属这一实质问题各不相让,谈判毫无进展。经历了大革命失败以来种种教训的中共,自然不可能像早年那样糊里糊涂地交出根据地、放弃人民军队,而在国民政府看来,这一行为无异于阻碍和平建国的军阀割据。此时接收工作进入尾声,谈判桌上的矛盾日益凸显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明楼接到了来自军统的指示。
明楼将电报纸在书房的烟灰缸里燃尽了,阿诚刚好从外面办事回来。待他关上门,明楼道:“上次说叫你联系各家报馆准备一齐刊登的文章,准备的怎么样了?”
“全部就绪。”阿诚走过去坐下,又道:“你这是准备回重庆了?”
明楼用下巴往烟灰缸那里点了点,道:“这不,刚接到的指示,你尽快联系一下周公馆和丁默邨的办公室,约个时间我好去谈这事。”
阿诚应道:“是,不过一同回重庆去,不会惹这两人怀疑吗?”
明楼靠在沙发上,道:“周佛海是孤注一掷押在戴局长这里了,就是怀疑,他也没有别的出路。至于丁默邨,他还不知道我的确切身份,只说是一同随周佛海回重庆述职,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阿诚点头表示赞同,于是起身道:“恐怕就是这几天了吧,这次回去估计时日不短,我去准备准备,省得到时候缺这少那的,太过局促。”说着就往明楼寝室那里去准备归拢。
“阿诚。”明楼向着他背影轻声唤了一声,与其说是叫他,倒更像是自言自语。阿诚站定,还未回身,明楼又道:“只收拾我的行李就是,这次,你不同去。”
阿诚就这样背对着明楼勉力笑了笑,半转过身子,道:“我知道。”他停顿一下,避开明楼直视的目光,垂下眼睛,道:“这样的机密,自然参与其中的人要控制在最少,我一个副官,不起什么作用,确实不宜同去。”
明楼努力想看清恰在阴影中阿诚的神色,却又实在迷离得很,只得作罢,道:“这是其一,再就是我这一回重庆,军统的身份就公之于众了,但你不同,留在暗中,我想他们另有用处吧。”
阿诚又走回来坐下,双手下意识地交叉在一起,道:“这么说,大哥此去公干,我随后也可能另有委任了?”
明楼面上露出几许流连神色,终是叹了一口气,道:“还不好说,我也是猜测,你这些年的工作能力,怕是早引起上峰注意了,之所以迟迟没有调任,多半也是为了战时秘密战线人员安排稳定的缘故。要知道,你这样百里挑一的人,早该独当一面才是。”阿诚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双手绞得更紧些,明楼看着他的手,半晌才抬头道:“阿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阿诚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骤然将双手松开,道:“是,是有件事,前些天本来要说的,因为不急,后来又事多,就耽搁了。”阿诚顿了顿,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旋即又舒展开来,道:“之前南方局来电,通知我们做好准备,可能需去华东根据地或者延安述职,随后要重新分配工作,时间待定。因为你当时忙于厘定重庆与日伪诸事,上级要我暂不向你传达。”
明楼点头道:“若是去华东还好,要是延安的话,咱们还真要好好提前规划一下行程。这个,走山东绕路啊…”
“大哥,”阿诚轻呼一声打断明楼的话,盯着他双眼道:“我刚才接到‘竹先生’的电报,叫我准备,随时根据通知启程去延安。”说罢低下头,好像是躲什么似的,眼角泛起的一点光亮随即隐去。
“哦,”明楼有些讷讷地点点头,道:“是你,不是我们。”
阿诚宽慰一笑,道:“大哥你身份招摇,当然不像我这样走动方便,我一向做惯了城市工作,十有八九还是要派回大城市来的。”
明楼对阿诚的宽慰之词置若罔闻,道:“你这从苏联回来有七八年了吧,突然换了搭档,怕是各自都不习惯。”说着向阿诚笑一笑,又道:“你一走,往后可真就剩我一个人了,看来得找些爱好消遣,打发无聊才是。”
阿诚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也不知昏黄灯光映射下是不是有明显的微红,于是掩饰地眯眼笑道:“敢情你这是盼着从此以后就赋闲在家呢,也想得太美了。”
明楼略略仰头,道:“想想罢了。阿诚,要说这人的心思,还真是矛盾,就像现在吧,我是真心盼着你早些独立工作把能耐尽数显出来,可是你若真的走了,我一个人啊,还真是…”
阿诚道:“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搞不好我又被派回来了,你还要嫌絮烦,况且你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惯了,换一个人,还能伺候着你革命?我也是不尽放心。”阿诚说着起身往明楼寝室里收拾去重庆所需的衣物文件去了。
“你小子,”明楼自言自语地笑骂一声,道:“还真愿意伺候我一辈子不成。”只是这话阿诚却没听到。
1945年九月三十日凌晨,在丁默邨与明楼的陪同下,周佛海登上了前往重庆的专机,明楼走上舷梯顶端,向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略挥挥手,阿诚怔怔地看着飞机没入云端再不见踪影,忽而伏在方向盘上微不可查地抽动几下,再抬头时已是神色如常,随即驾车返回市区处理明楼走后所余各项事务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