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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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是在一年后成的亲。
当初本想着要尽快成亲，可他却说，希望能够在生活更加稳定一些的时候，在给她一个圆圆满满的婚礼。
后来，两人去了京都，在那儿定了居。
再后来，京都改名为了东京。
如今，他在警视厅，成了一名警官。于他而言，放下了刀剑的日子，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接受。当他第一次换上警服，腰间别着乌黑的手槍，在京都的街上巡视之时，忽然间会想起从前与同伴们共同上街巡逻时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怔然。
但是，生活总归要继续，更何况，她和他在一起，一切都不足为挂。
他不需要太多的什么，只要生活平静，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够了。
……
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她与他成亲的那一晚。
记得那一天，在来了许多在东京新认识的朋友，大家都前来祝贺。除了她一人在屋中，没有与他们在一起，其余的人都聚在一起喝甜酒，谈天说地，因此也耽搁到很晚。待他送走了所有的朋友时，已经很晚了。
天已全部擦黑，淡淡的月光落在庭院中，抬眸可见夜空中的星子。那时正值夏末，蝉鸣不如盛夏时那般聒噪，偶尔一两声蝉鸣反倒显得有些寂寥。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在一天的吵闹过后，愈发显得周遭寂静无声。
隐约可见庭院那头的屋中有朦胧的灯光在摇曳。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向回廊那头走去。
拉开门，他看到少女倚在榻旁，好像有些困倦的模样，不过还是强撑着坐直身体，等着他回来。她一看见他，便立刻站了起来，小脸微微热起来。
“阿一先生。”
每每听到这样的称呼，他的唇角都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浅淡的柔和。看到她还穿着今晨祭拜神明礼时的那件樱色和服，忽然就觉得，她最是适合樱色，她穿樱色也是最美的。
他走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低问道：
“……困了么？”
少女点了点头，“有点。”顿了顿，又问道：“大家都走了吗？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准备些什么？”
“……不用了。”他低声道，“已经吃过了。”微微一顿，“大家……都祝福我们。”
少女的脸微微有些红，她轻声道：“那当然了，大家当然会祝福我们的。”说着，低下头，握住他的手，小声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了夫妻了呢。”
他们今天，是真的成亲了。
从今往后，是真的夫妻了。
他的蓝眸微微一动，幽深而看不透。
“……高兴吗？”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你呢？”
“……”他没有言语，凝视着她。半晌，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一低头，便压上了她的唇。
寂静无声的夜，轻而易举如同干柴烈火般燃烧起来，透过衣衫，能感觉到他揽着她的手渐次灼热起来，更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一个吻几乎要将她的呼吸尽数淹没。
她本想要努力回应他，奈何他的吻太过炽热，令她愈发感到窒息。脑袋里仿佛乱成一团浆糊，迷迷糊糊的，感觉他的身体欺压上来。她站不稳退后一步，跌在了床榻边上。
浑身软绵绵的无力抵抗，她紧张地闭上眼。然而，当他的手刚刚搂过她的肩的那一瞬，忽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空，从庭院外的街上传来。
他揽着她的手猛地顿住，连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
少女睁开眼，不安地望着他。
“阿一先生……”
街上的警笛声愈鸣愈响，那种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愈发烦躁。很快，街上似乎有居民吵闹的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的眸深幽冰冷得看不透底，仿佛还带了一丝不耐。他松开了她，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对她道了一句：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就拉开纸门快步走出去了。
少女一个人坐在屋中，一时有些发怔。
但是她也没有多想，深夜鸣警笛这种事情，在东京也不少见，多半不过就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或者是别的小事，应该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身为警察，听到了警笛声，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的。
她想，他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想，她只需要好好等他回来。
于是，她就开始等。
只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她坐在屋中，听着警笛声停了，过了许久，街上居民的吵闹声也安静了，整个东京都再度平静下来，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她觉得有些困，想睡觉，但还是等着他回来。
新婚之夜，不和他一起，那还算什么？
但是，她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回来。有时候熬不住了，一不小心睡着了，听到些许微小的声音，以为是他回来了，忽然醒来，却发觉屋中依然只有自己，空空的。
又等了一会儿，她真的累了，决定还是不等了。于是，便换下了嫁衣，灭了灯烛，只剩下一盏留着给他回来，自己铺好了被褥，先睡觉去了。
约莫是因为太困的缘故，她没有等到他回来，就很快睡着了。
迷糊间，她还想，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他回不来了。
半夜时分，屋外似乎起了一点风，吹着纸窗呜呜的声响，在寂静中有些骇人。因为心里一直挂念着他，少女睡得不沉，迷迷糊糊间，却忽然感觉身旁床榻一矮，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蓦地惊醒，挣扎着回过身，却奈何屋中黑灯瞎火，只能勉强看清身旁一个人的轮廓。
少女拉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去点了烛火，借着昏黄的烛火，她看到年轻男子闭眼躺在另一半的床榻上，很疲惫的模样。感觉到亮起的烛火，年轻男子微微睁开眼，目光迷蒙了片刻，定在她身上。
“……我以为你睡着了。”
“睡着了也被你弄醒了！”少女蹙眉在他身旁跪下，望着他平静的脸色，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怎么那么晚？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少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蓦地定在他的左袖上。那上面不知为何有一片深深的殷红，尽管灯烛昏暗看不分明，但那片殷红依然刺眼。她微微一怔，颤颤地伸手，谁知指尖才刚刚碰到他的衣袖，就感觉冰凉一片。
抬手一看，指尖已沾染了殷红。
是血。
“阿一先生！”少女大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你受伤了！”
“……没事。”他闭上眼，好像有些累，“伤口已经愈合了，不用担心。”
少女站起身就要走。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语声中透着疲惫道：“……你别生我的气，警局那边出了事，所以留得晚了。”微微一顿，“……陪我一下。”
少女着急得扯开他的手，“谁、谁生你的气！我去给你准备热水，你待会好好泡泡，赶紧起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伤口。”
“……”
他手臂上的伤口确实已经差不多愈合了，还有一道浅浅的口子，血也止住了，可是看到那道伤痕，她的心还是疼了一下。
本来以为，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受伤了。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会……”
“只是一个小偷。”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庞上，慢慢道，“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他带了刀。”微微一顿，“刚才没有来得及带上槍，所以稍微受了点伤。”
“可是……”
“如果我还有刀，自然不会受伤。”他的声音低低的，看透那双眸中的深幽，“后来把那个小偷押回了警局。他过去是一名武士，只是因为废刀令的实行，他家的道场没有办法再维持下去，家中日益贫困，他无事可做，一时起了歹心。”
“……”少女怔了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没事。”他站起身，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吧。”
“阿一先生……”少女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着他拉开纸门，走了出去。
虽然他回来了，但她的心却更加的不安起来。
不仅仅是他受了伤，更多的，是他还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那个小偷的缘故，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一名武士，想起了很多很多的过去的事情，或许……也让他感到迷惘。
她是知道的，知道他的心，一直放不下，放不下的那些东西，或许会缠绕他一辈子，曾经刀剑的时代，挥动刀剑的凛冽，都一去不复返了。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也莫名的有些低落，闷闷的，全然没有了新婚的喜悦，独自一个人，整理了一下被褥，挪了一盏灯烛放在一边，留着给他一会儿回来，自己先拉过被子睡了。
可是，似乎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没过多久，她听见纸门被拉开的声音，随后是窸窣的脚步声近了榻前，顿了顿，屋中的灯烛忽的灭了，陷入了一片漆黑。
床榻的外侧一矮。
想是他沐浴而归，在她身旁睡下了。
她原本是靠着里侧睡的，此时只觉得背后沾染了一片温热氤氲的水汽，夹杂着些许药草的淡淡香味，令人沉倦。
床榻不大，他的身体碰到了她，带着特有的温暖，竟生出些许缠绵的意味。
少女在黑暗中紧紧攥着被子，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现在才想起来，今天新婚，从今天开始，他们便是夫妻了。是夫妻，自然就是要同床共枕。可是现在，感觉到他如此自然地躺在她身边，然后那种熟悉的气息如此相近，无声寂静中平稳的呼吸，莫名的让她紧张起来。
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习惯这种生活了。
纠结了一阵，她还是决定不说话，闭上眼，想要睡觉。
屋中寂静良久，却听见他低声开了口。
“……我一直很害怕，害怕自己，还有自己的心发生改变。我曾经想追随自己的心走到生命的尽头，我想作为一个武士，带着武士的灵魂，直到死。但是，现在我舍弃了这些所有的一切，我最终选择的不是信念，而是生活。”
“……”
“……因为是为了你，所以我知道，一定要活下去。信念或许是我曾经的灵魂，但我的这一生，仅有你一人。可是如今当我发现自己发生了改变，我就在害怕，害怕自己对你……是否也发生了改变。”
“如果我一直作为一名武士活下去，或许也会沦落到和今夜那个小偷一样的下场，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明白自己的心，不会明白对于自己更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不会明白……自始至终我所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可是我一直觉得我为你所做的，并不够多。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爱你，这种感觉让我很自责。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接受了新的时代，舍弃了过去的一切，会不会连曾经对你的那种真挚也有所失去？”
“……”
少女没有回身，只是望着看不见的黑暗。良久，听得她的声音在寂静中轻轻响起。
“阿一先生没有改变，现在不会改变，以后也不会改变。我所认识的阿一先生，从来只是相信着自己的心，只有自己的心才是前进的方向，所以阿一先生，没有什么好困惑或者不安的。”
“我们活下来了，就应该放下过去，以新的方式，开始新的生活。况且，对于我来说，我所相信的阿一先生，从来都是一样。就像我，这么多年，我一直追随着阿一先生，因为相信着自己的心，所以不觉得自己有所改变，事实上，我剩下的，也只有阿一先生一个人了。”
“阿一先生不用为此而感到不安，因为阿一先生……一直，一直都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虽然时代改变了，但是你和我，也还是斋藤一和雪村千鹤，从来没有改变。”微微一顿，“阿一先生只要相信自己的心就好了，认为自己做什么事是对的，就不要犹豫地往前走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阿一先生的。”
“……”
“阿一先生的心，现在是怎么想的呢？”她轻轻地问他。
“……”
他没有言语，屋中一时寂静，连屋外的风声也弱了。
见他不说话，少女怔了怔，不由得道：“阿一先……”然而，话音未落，剩下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低声道了一句：
“……想要好好爱你。”
陪着你，一辈子。
少女惊讶地屏住了呼吸，什么也说不出。相比起成亲前他的克制，今夜的他，可以说是放肆而不加掩饰的温存。
少女下意识地攥紧了身前的被子。今夜是新婚之夜，有些事情她不是没想过，但从他方才回来后又受了伤，那些事情早被她丢在脑后了。她虽然一直那么爱他，但对于那些事情，还是有些害怕。
但是，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那般令人不安。
他的唇轻轻覆上的那一瞬，感觉天地间仿佛都唯独剩下那无言的寂静。指尖拂过脸庞，拂过肩膀，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低低呢喃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却好听得令人沉醉。衣衫褪尽，触到他温热的身体，肌理分明的胸膛，听到那强有力的心跳。落在脖颈处的吻带着缠绵的意味，一点一点吮咬辗转，令她毫无抵抗之力。痛感袭来的那一刻，唇齿间溢出微微的呻.吟。迷糊间，她仿佛看见他清俊的脸庞，有汗水顺着发丝滑落。再下一瞬，他的吻又再度将她淹没。
在黑暗中，在寂静无声中，他放肆的温柔将她融化成水。
……
一夜过去，夏末清晨耀眼的阳光透过薄云，透过纸窗，落入屋中。软软的光芒泛着好看的淡金色，令人着迷。夏末的清晨有些露水的潮湿，那种清新的味道，也一同被拢入寂静无声的屋中。
少女从迷蒙中醒来，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身旁榻上的年轻男子。他侧身熟睡，紫发微有些凌乱，日光落在他清俊的面庞上，衬出他微抿起的唇角似乎带着柔和的浅淡。他安然的睡颜显得愈发好看。
她的脸倏然就红了。
昨夜的这般那般，都没有办法再想起。毕竟本身就是不好意思回忆的事情，可是一旦去想时，就会觉得很幸福。虽然起初是有些疼，但后来也就不疼了。她被刀子划伤过，被子弹打伤过，那样的疼，实在不足为挂。
只是此刻，她的心中却有一种格外安然的感觉。
轻轻抬手，抚上他的脸庞。
这个人，是她的了。
从今往后，天荒地老。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被子发出一些窸窣的声响。但他仍没有什么动静，看样子睡得很沉。她给他搭好被子，抬手理了理他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正想轻手轻脚地下榻，却不想听到他低沉而带了些倦意的声音。
“……怎么不睡？”
“我醒了。”少女红着脸，轻轻道，“我还要去准备早饭呢，你先睡吧。”
他仍旧闭着眼，唇角像是弯起了一抹浅淡的柔和，声音还带着朦胧的倦意，“……你昨天已经很尽职了，今天的第一天就不用做这么多了。”微微一顿，伸手握住她的手，“再睡一会儿吧。”
少女的脸微微一热，犹豫一下，还是躺了下来，也紧紧握住他的手，倚在他胸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唇角弯起甜甜的一抹笑。
晨光大好，夏末清辉。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新婚
，还差 